《花流碎》绿和加亚

19、苍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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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夜，待会儿见。。。。。。
　　有人在耳边呢喃。

　　一丝冷沁将悠夜从沉睡中唤醒。他第一次睡得如此之深，微微睁眼时还带着一丝恍惚。动了动手臂，侧面却空荡荡的。缓缓坐起，丝被从光裸的肩头滑下。他还在榻上，他们昨夜就这样入眠了。此时的房间暧昧之气早已消散，格外冷冷清清。她已经不在了。
　　隔了好一会儿，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唧。
　　“进来。”他应到。嗓子有点沙哑不适。
　　见他尚未着衣，推开的门后露出半个脸来的月夕羞涩又欣喜。“公子你终于醒了。。。今晨月夕都来唤过好几次了呢。昨夜，昨夜，舒小姐终于－－－－”
　　“她。。。。什么时候走的？”
　　悠夜问。
　　“一大早呢。”
　　“她离开时有留什么话吗？”他问。
　　“没，没有。。。。月夕还以为，舒小姐临走曾当面跟公子。。。。？”月夕小心翼翼地反问。

　　其实失落并没有占据在悠夜的心中很久。他很快发现自己随手扔在紫檀三斗小柜上的浅红色花结不见了。昨夜在她之后并没有任何人进入过这个房间。他这样想着，心里渐渐渗出一股甜意。安心下来。她的亲吻的滋味和柔软身体的触感回涌入脑中，还有她和他一样快乐时不自禁在耳际的嘤呓，使得他一整天都处于一种潮热的恍恍然中。想着想着，竟然有点庆幸她一大早就独自离开了。虽然是小倌的身份，在与她相处时却总是温雅坦然的；昨夜竟然会在她面前落泪，又摆露出那么放荡的姿态。。。。。今日要是两人面对面了，他还真的会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再是单相思了，不再是一头热地追在她后面，他想。她对他。。。。终于和他的心情有那么点点相映了吧。不过到这里他又有稍微有点恼她了。怎么可以这么只言片语都不留下就走了呢？不知道过几天她才会再来了。。。又让他开始忐忑。模模糊糊中他似乎忆起她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却全无心思去思考了。

　　次日晚间他意外地接到了舒书一封信。从前有什么话她总是当面直说，这样写信给他倒真是第一次。拆开散发着暗香的银色信封上的青象纹封泥，她少年意气的飞扬字迹落入目中。这个字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遗落的那本书里批注勾画所写的，便是跟这个一般无二。

　　悠夜启，她写道：
　　我有要事必须外出一段时间。
　　不便在这里详说，等我安顿好了立刻会写信给你的。
　　稍后会有朋友照应，小夜不用担心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搅你。
　　平日使唤的银子我已跟二哥打点好了。他会负责。但你自己千万别去找他，千万。
　　不要担心，等我信。
　　抱歉抱歉抱歉

　　三

　　这封信让他感到奇怪的不安。寥寥几字，他拿着左看右看了好多遍，越是琢磨越觉得古怪。她是到什么地方去了还需要“安顿”呢？至于银子的事情，为什么还需要舒二少爷来打点？掌柜的告诉过他，舒书第一次便付清了一年的款额，掐指算算，离下一次需付款的时间还有四，五个月呢。难道她要离开四，五个月之久？他越想心中越是慌张，唤来月夕：“刚刚送信来的那个小厮呢？”
　　“他把信交给月夕就立刻离开了。”月夕回答。
　　然而此时天色已晚，再是如何不安也只能等到次日。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月夕就在悠夜的吩咐下前去舒府打听消息。
　　近晌午的时辰他哭丧着脸回来了。“无论月夕怎么哀求，那个守门的侍卫也不肯搭理月夕，”他哭诉，“还拿着那长枪赶月夕走。”
　　悠夜放心不下，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前往舒府一趟。就算找不到舒书本人，无论碰到舒府的谁打听打听都是好的。外面的天色有点黑沉沉的，兴许是快下雪了。他匆匆在薄衣外披了一件厚斗篷，就急着催促马车夫快快向城东赶去。

　　有了前几回的经验，今次他直接去了侧门。将斗篷的帽沿拉得低低的，他跟那个看门的小厮探问：“请问百柳小姐在府上么？”
　　小厮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百柳小姐跟大小姐一块儿出门去了。”
　　“那她几时回来呢？”
　　小厮想了想，“过几日便回了吧。公子请到时再来。”

　　过几日便回了。。。。悠夜心中放下一点点。也许她最多是走个十天半月的，自己真的是多虑了。不管怎么说，她让他等她写信的。无论有何事她应该都会亲自详详细细地告诉他。正想跟他道谢，那小厮却走近端详起他来。“不过，这位公子。。。难道是叫做悠夜？”
　　悠夜有点惊讶地点点头。
　　“你果然来了。”那小厮笑道，“二少爷吩咐过了，要是公子来拜访就要请公子进来的。”
　　他想起舒书的话，想要推拒。那人却将他拉进来，顺手在后面关上了门。很快不知从何处走出来一个家丁，在他面前摆出恭敬的邀请姿态：“公子请里边。”

　　他只得跟随在家丁后面随他入府。这一次的行路是通往一个完全陌生的方向，不过并不偏远，很快就来到一座院门前。舒二少爷的院落比舒书的要大的多，整洁荒凉。院中铺满着黑石砾，也许是因为在冬季，空着枝条的树木显得妖异而嶙峋。想起曾经见过那个人揽着兰公子的风流无嵇样貌，却住在这样一个院子里，让人感到一种奇异的对比。家丁领着悠夜穿过外院，便在门廊前停下，稍为弯腰示意向内：“公子请。”
　　悠夜穿过门廊和内庭，见堂屋门半掩着，心下定了定，推门而入。
　　堂中正席上斜坐着一个男子。他的浓发未曾绾起，带着浅浅波浪垂落下来，将本是男子的俊气脸庞笼罩上一层媚色。眼瞳深邃，幽黑无比，所有的锐气都潜藏于其中。他的嘴角勾起，悠夜似乎能在那里发现三儿的影子；但同样的嘴角，她是显着俏皮，他却是露出无尽的嘲讽。此时的他拢在一身华贵的银灰裘皮大衣内，正毫不在意地伸手将那长烟杆子在脚边的暖炉上轻轻磕着烟灰。听到推门声，薄唇带笑，连人也不用正眼看，懒懒地说道，“我等候你多时了，悠夜公子。”
　　悠夜迟疑地行礼：“舒二爷。。。。悠夜见过舒二爷。”
　　舒遥这才抬起眼睫来。“公子在紧张什么，怕我吃了你么？”他一笑，歪了歪头，示意他在侧座坐下。
　　还不等他坐稳舒遥又开口道，“我知道公子今天是为何而来的。我想即使不用我直接告诉你，公子隔几日也会很快得知的。舍妹昨日已经出征去南疆了。”
　　他毫不意外地观赏到悠夜的渐渐脸色变得苍白。
　　“你急什么？”见他坐立不安，他慢吞吞地补充，“难道你现在还想去追她？追不得的。。。。她已先于轻骑营策马去鞍州会合出征军队了，她，和靳越二人一起。”
　　悠夜心中惨然。她。。。。那夜想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吧。自己只顾生气，竟没有给她机会说出口。如果那时便知道她要出征，他又会如何呢？分离前的宝贵时光居然呕着气就度过了，一点温柔也没有；她离开时他却又还在睡梦中。然而。。。。她这一去又会要多久？他想要问，又不敢问。
　　“悠夜公子大概很好奇舍妹这一去几时才能回吧。”舒遥似乎瞬间看透他的心思，顺口说道，“公子想要等她告诉你？公子大概看过她留给你的便条了吧，上面有没有说不要相信我云云？”
　　他的笑带上了邪意，“她让你防着我；因为她不忍心告诉你实情，我却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不相信？”他将烟斗举在唇边，“南疆形势严峻，此次一去短则两年，多则三五年。靳越是我家爷爷挑中来辅佐她的，更要成为她日后最密切的人。你看二人一起出征，便再明显不过了吧。到时回了京城，皇上就会给她和靳越赐婚了。。。这事朝堂坊间早有传闻，想必公子也听说过？其实也已经在前几日皇上召见时敲定了。信不信就看公子你了。”
　　悠夜心中纷乱了。一时想到她说的定要照顾他，一时又想到她信中接连的抱歉。
　　“还有一件事公子早晚会知道的，”舒遥吞云吐雾着，“舍妹让我打点给你使唤的银两，但这些银两只够一年半的用度呢。。。。。想必她早已考虑好了，这一年半的时间，足够你慢慢忘记她。。。。”
　　“或者，”他凑近悠夜，将烟喷到他脸上，“公子不如跟了我？我来负担你的今后，只有逍遥快活，让你忘记她忘的更快。。。。”
　　悠夜猛地站起来，退开几步。“悠夜。。。告辞了！”他连斗篷都忘记拿，就那么急匆匆地离去。寒风凛冽，送来舒遥若有若无的话语，“几年之后物是人非，公子何不将此事当作一个契机吧，正好可以放弃舍妹的契机。。。。。”

　　不知何时雪已经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眼前一片茫茫的青苍之色。“三儿。。。”他喃喃地说，却感不到飘落融雪在身的刺骨之意。

作者有话说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