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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7 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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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此处不安全了,为何不走?既然是走,为何不干脆去南天峰?
策马奔驰在青山绿水之间,李连生纵声长笑,空荡的山林中回荡着清朗的笑声,一层一层地传向远方,又被远处的山石阻挡了回来,形成了叠叠的回音。黑色的衣袂在风中飘扬,肆虐地卷着腰间的剑鞘,乌黑的发丝在风中缠绕,不羁而狂妄。
七郎策马紧随其后,脸上也洋溢起了欢快的笑容。多久没看到公子这么开心了?很多事情在到来之前让人恐惧担心,可是真的来临的那一刻才发现也不过如此。能够自在策马扬鞭,笑傲山林,又何必管它这一去是生还是死,是祸还是福?耳畔的风呼呼而过,七郎也不禁放声笑了起来。人生至乐,不过如此!
李连生似乎极为享受奔驰之中所带来的欢快与喜悦,因此二人一路疾驰,无论是艳阳高照,还是大雨磅礴,兴致起来的时候他会向七郎挑战来比上一程。七郎受他感染,心情也快活万分。他二人骑马累了,便停下来休息,七郎照旧入林打猎,然后二人美美享用一番。李连生却不似以前的斯文,抓住一大块肉就往嘴里啃,末了还抹了抹嘴巴,仰面躺在了地上,惬意地望着天空。七郎惊诧地动了动眉头,最后才偷偷笑出声来。
遇上那清幽水凉的小湖,李连生便和七郎纵声跃下,将那一汪好水打破,恣意地洗上一番,而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丝比上一场武功;或者在水底摸田螺,抓鱼,做上一番美味;或者二人沉入水底,比赛着闭气的时间,然后终于忍不住的某人便冲水底冲出,另一人也冒出头来,二人哈哈大笑。
有时候李连生会让七郎摸出水底的鹅卵石来,或黑或白,变成了一副天然的棋子,二人随手画上棋盘,对弈一局,赢得自然是哈哈大笑的李连生,输得永远是笑嘻嘻的七郎。最后玩得开心了,二人便嘻嘻哈哈滚作一团,以天为幕以地为席。
马儿累了,到了下面的小镇小县,就重新换上两匹骏马,再次上路,两人一路北上,恣意行事,倒不像是逃亡了。
再一次来到清水塘时,距上次已时隔十一年。清水塘依旧是山美,水美,人美。只是山还是以前那山,水还是以前那水,美人却已不是以前那美人了。
清水塘第一大客栈迎人客栈的最受欢迎的说书先生依旧是童先生,可是他的头发已经斑白了,身边带了个伶俐的小徒弟,二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说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依旧如往昔一般鼓掌,对着或是第一次听到或者是听过无数次的说书啧啧称奇。
那童老先生一拍扇子,又开始说来:“众位客官听来呢!这清水塘的山啊,可不是别的山,它是南山绕北山,什么叫南山绕北山呢?这山呀,是险峻里面出俊秀,巍峨里面有清修。”
小徒弟伶俐地接过了话头,声音清脆口齿清晰:“别的山水,要么是通天高大,险峻非常,要么就是小巧秀丽,妩媚妖娆啊。可是清水塘啊,它是既有高峰险峰雄奇俊伟……”
李连生依旧坐在靠窗户的一张桌子上,笑吟吟地看着那师徒二人一唱一和,一口一口地吃着花生米,招呼过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店小二道:“你们这客栈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十年如一日。”
依稀还有着旧日模样的小二陪着笑脸儿:“客官,您以前来过啊?”
“是来过,很久很久以前了……”
七郎替他斟上了一杯酒,李连生接过慢慢喝了。
一个□□半露的红衣妇人拎着个篮子扭腰摆臀地走了过来,周围一大汉喊道:“桂家媳妇,你穿得这么风骚出来,你男人也不管你?”旁人一片哄笑。
红衣妇人插腰对那大汉喊道:“老娘穿得怎么了?回去管好你家媳妇才是正经,老娘前几天可是看见她和京城来的那个郭少爷在拉拉扯扯呢,小心你王八带绿帽了还不知道。”
周围众人笑得更厉害了,那大汉脸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道:“果然是当了婊-子的人!”然后他放下酒钱飞快地走了。
红衣妇人‘唾’了一口,踮脚一手叉腰一手就指着他的背影骂道:“姓陆的,你有种就去我男人跟前说这话啊!你有种就让他听到啊!老娘告诉你,你儿子都不姓陆,带了绿帽子的瘪孙!”
“老娘回去告诉我男人,教他打断你的命根子,打得你断子绝孙!”她还想再骂上几句,可是那汉子已经走远了,红衣妇人暗道一声晦气,旁边一人又道:“桂家的,又来卖木雕了?”
红衣妇人顿时扬起了笑脸道:“哟,孙大哥啊,来看看我家男人新雕的花样,买个回去定然叫你那胖儿子喜欢。”她把手中的篮子放下,将一个个雕刻的小男娃娃女娃娃花木虫鱼鸟兽各种东西一应拿了出来。
李连生瞟了一眼,忽然喊道:“拿过来我看看。”
七郎微微一瞟那木雕,顿时就明白了——这不是个普通的匠人的活计,这一手好雕工,必须得是个使刀高手才能雕出来的,想不到此处居然有这等卧虎藏龙之人。
李连生慢慢看着木雕,七郎会意地出门去拉了个店小二询问着这红衣妇人的事情。
小二瞥了他一眼,严肃道:“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所以就在这里劝上一句。她虽然以前干过那一行,可是现在早从良了,她的男人你不知道吧,叫桂简的,可是有着好一身力气,张家那三个护院都被他一人打趴下了!他呀,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老婆可是出了名的疼,平时她穿得风风骚骚得也不管一管。”小二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了,“大哥啊,我就劝你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要找女人多的是地方,可是这个女人不好惹啊!”
七郎又好气又好笑,他只是想知道那个刀客是谁,居然会被认为看上了那个女人?七郎摇摇头告辞了小二回去找李连生了:他想他已经猜到那个刀客是谁了。这个女人,他以前也见过的。桂简?不就是鬼面剑吗?那么这个曾经是娼妓的女人就是小红了?他仔细回忆起当初见过的短短一面,可是无论如何也只能记得那厚重的粉底和那曲暗巷里的西湖柳。
原来在南天峰之后鬼面剑就回到了这儿?他大概也以为那一场大火把公子和自己都烧死了吧,所以才会放心大胆地在闹市中隐居。
七郎低声在李连生耳边说出了他自己的猜测,李连生扬眉:这可有趣了。他随意挑出一朵莲花的木雕还有个小男娃娃,对小红道:“就这两个吧。”忽然转念一想,改了主意,“算了,我全都买下。”
小红惊喜连连,七郎爽快地付了钱。小红习惯性地朝李连生抛了个媚眼挎着篮子扭着腰走了。
李连生叫来小二付了银子也要跟着下去,一旁那个被小红称呼为孙大哥的食客忙劝道:“这位公子啊,你可是去找她?”他挤眉弄眼对着小红刚走的方向。
李连生没做声,那孙大哥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继续道:“这清水塘的人都知道啊,桂家媳妇的眼神不能当真,你今天真要是跟着去她家了,小心被她汉子打个半残。”他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寒战,显然曾经受过什么心有余悸的事儿。
李连生扶额,没有理他,对七郎道:“走!”
七郎好笑地跟着李连生出去了,看来这个小红在清水塘很有名啊。
要找到鬼面剑很容易,李连生看着那个一刀一刀雕琢着老树根的中年人,抛了抛手中的小娃娃笑道:“鬼兄真是好手艺啊。”
小红从屋内走出来,惊喜地‘哟’了一声,对鬼面剑道:“就是这两人,今儿个将我的木雕都买了,公子可是嫌少啊?”
鬼面剑拦住了要凑上前来的她:“你出去卖东西也累了,厨房里有绿豆汤,去喝了吧,然后到房内去等我,别出来了。”
小红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娇声道:“死相,我就去等你,你快来啊。”说罢一步一回眸地走进屋了。
李连生笑道:“贵夫妇真是恩爱无比,羡煞旁人。”
鬼面剑冷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别急,我们只是路过。”
鬼面剑的表情是真真切切的怀疑与戒备。
李连生扔下了一瓶药:“十年前的熏香之毒鬼兄还没解吧?”鬼面剑接过瓶子,将信将疑地盯着他,道:“我早就洗手不干了。”他把瓶子抛了回去。
李连生叹气:“我纯粹的一片好心却被人误解了,七郎,我们走。”
二人从屋顶上掠出,鬼面剑正要追过去,那个瓶子又被抛了过来。李连生声音远远传来:“鬼兄莫要疑神疑鬼,我二人今天绝无歹意。”
鬼面剑握着那个鼻子,揭开盖子闻了闻,是真的,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困惑。
小红在屋内娇声喊道:“死相,怎么还不来啊,人家都等急了。”
十年如一日的冰块脸回答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