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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 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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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们是受了我义子的嘱托前来寻访的?”青衣的中年男人儒雅俊朗,不紧不慢地咽了一口茶,问道。一袭白衣的中年美妇端坐一旁神色淡淡、容颜清冷。
李连生点头,恭敬有礼问道:“敢问先生和夫人可是野王的义父义母青衣白衣两位神医?”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野王?我们可从没有过这么个孩子,公子怕是找错地方了。”他一挥衣袖,旁边侍立的阿娥就走了过来,看来是要送客了。
李连生也不紧张,悠闲地啜饮了一小口茶水,绿叶红镶边,喝功夫茶的人耐心涵养都是不错的。他合上了茶杯盖,抬头道:“我那好友虽然名叫野王,不过是江湖上朋友赠与的称呼罢了,他也提过他的义父义母曾赐给他一个名字,叫做杨生郎。”
中年男人脸色沉了沉,白衣美妇也皱起了眉头,侍立在李连生身后的七郎耳尖地听到她轻轻叹了口气。七郎有些奇怪: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随即他马上就明白了。
“知道他叫野王的人很多,不过知道他叫杨生郎的人却没有几个。那孩子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他托了你们来拜访?”青衣声音越来越低沉。
白衣离开了座位走上去轻轻抚着青衣的背,神色平淡:“你先放宽心。”
李连生心中一凛,他自觉对不起野王,这会儿托了野王的名号前来拜见已是大大的不义,若不是为了七郎他死也不会做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本来想稍微隐瞒野王已死的事实,没想到才说了没两句话,那青衣竟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只好涩声道:“是的,野王兄临终之前曾嘱托我来拜访他的义父义母。”
青衣浑身一震,随即颓然低下头去:“我早该猜到,他是什么性子,一个白眼狼!没死的话会知道来找我们?”
与青衣的强烈反应相比,白衣仍旧神色淡然,除了眉头多蹙一分,简直不像是听闻噩耗的样子,她神色平静:“还请公子告知你们是如何相识的,那孩子是如何死去的?”
李连生面露悲色道:“晚辈姓李,上连下生。先生夫人叫晚辈名字即可,公子之类的委实不敢当。”
白衣却丝毫不理他这句话,只是固执地用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看着他,李连生被她那双无情无欲的眼睛盯着,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将他与野王相识以及死亡的经历一一道来,自然除去了最后喂药的那一段以及野王死后的事情。他也不怕他们听出什么问题,实在是讲的句句真实毫无谎言,最多他们也只会迁怒是由于他进了那南天峰的缘故才会导致野王的死亡,不过看这两人的品行,应该不是会迁怒的人。
七郎静静立在后面,心中万分苦闷,刚才的好心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子何时做过这般低三下四求人的事情?为了他的眼睛,不惜谎借托辞,甚至是隐瞒欺骗。可恨那白衣居然无视公子的话语,如此拿乔。
七郎恨不得对李连生说不治眼睛了,不过他也明白若是他真这么说了,公子绝对是狠狠责罚他,然后再带他来求医。更何况,若是治好了眼睛,他的武艺就会更上一层楼,就能更好地照顾公子了。其实七郎更希望他一个人来求医,那样的话无论是跪是求还是威逼胁迫,至少不用委屈公子了,可是公子不肯,他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
李连生说完后,屋子里一片寂静,好久都没有声音。最后还是白衣开口道:“公子可还是有事?若是有事的话就先住下来吧,阿娥。”
阿娥福了一礼,对李连生和七郎道:“公子请随我来。”
屋子条件并不差,一应东西都准备得很周全,甚至不用怎么清理,可见是经常住人的房间。可是刚才来的路上李连生曾套过她的话,知道这小岛上的主人只有青衣白衣二人。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问道:“这房子收拾得倒也齐整,可是有人住的?”
阿娥此刻出了主厅,哪有刚才那规规矩矩的大丫环的样子,再说她刚才和李连生七郎二人已算是混熟了。因此笑答道:“自然是有人住的,不过都是些来找先生和夫人的病人罢了。”随即嘟囔道:“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是客人,居然要我带你们来住这病人才住的药香苑。”
李连生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问道:“可是你家夫人并未说啊。”
阿娥毫不隐瞒:“夫人若是要把客人安排在别的地方,就会直说。若是什么都没说,那就是这药香苑了。”
李连生面色不露,心中确实微动:这夫人说不定已经看出了自己二人的意图了。也是,七郎虽然神色自然,眸子也不是一般盲人那样浑浊空洞,平时行为也与常人一般无二,一般人看不出,可是他们既然称之为神医,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李连生想起平时请的一些庸医连七郎失明也看不出来,这夫人不动声色之间早已看透,而且没有拒绝,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有法子治疗?这么想着,他转念又喜了一分。
阿娥再看向七郎问道:“你是不是要和公子住一间房,若是的话就随我去搬张脚踏榻来。若是另外住的话旁边有个小隔间。”
七郎正要说去搬一张脚榻,李连生却插嘴道:“他就和我睡,不要搬什么脚榻了。”
阿娥一愣,随即脸色不大好看,她看了看七郎,又看了看李连生,两人都一副坦然至极的表情。阿娥安慰自己说:也许是会错意思了吧。可是一想到初见时李连生喂七郎吃莲子的样子,顿时又矛盾了起来。
七郎听她愣愣的半天没反应,出声提醒道:“阿娥姑娘。”
阿娥这才清醒了过来,讪讪道:“原来如此,那就这样吧。你们的饭菜我会准时送来的。”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七郎感觉很汗颜,什么叫原来如此,他们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吗?
李连生舒服地躺到了床上,吩咐道:“去周围转转。”
七郎恭声答道:“是。”阿娥刚才自己居然先走了,也没和他说说这周围的情况,比如说茅厕在哪总得说一声吧?要是有什么事找人应该找谁也要知道吧?可是那丫头居然就这么扔下他们两个人逃之夭夭。
七郎到周围转了转,可惜他目不能视,对于能动的东西分外敏感,但是这种比较幽静的陌生环境中的静物就十分棘手了,特别是没有风的情况下。七郎只好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仔细打探,大半个时辰后总算摸透了周围的环境。
然后他回到了房间一边帮李连生捶肩一边向李连生报告刚才的情况,李连生舒服得直哼哼。
“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等呗,有求于人还能怎样。还有,我警告你:有事没事千万不许妄动,要是我知道你又干出什么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事情了,小心我不饶你!”
七郎忙道:“不敢。”虽然有点不愿意,可是七郎不得不承认自己变得越来越喜欢用刀子办事,上次和老虎阿三的事情虽然有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可是他确实也是觉得那样是最为快捷的方法。刚才看到青衣白衣两人慢待了公子,他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把他们两人绑起来给自己治疗,当时仅仅泄露了一丝杀气,连他自己都几乎没有注意到,没想到公子却发现了。
李连生哼了一声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过你可别认为我是不能忍的人,要是这点小事我都不能忍,也就枉活了这么多年了。”
七郎手顿了顿,才低声道:“我只是不愿公子因为我而忍。”
李连生苦笑一声,涩声道:“如今除了你,我还能为了谁忍?”
七郎不做声。是啊,除了他,公子还能为谁忍?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公子一个人的,可是却没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公子也变成他一个人的了。他们就两个人,一起相依为命,一起浪迹天涯,从此无论生死,都将紧紧绑在了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有的东西需要人们去抢夺、去侵略、去占有,可是有的东西却需要人们去守候、去等待。七郎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自己不该肖想,不该报以希望。因为他的身份,他能做的所有一切就是默默地忍受、默默地守候、默默地保护,从来也不敢越过了一丝规矩,因为他知道那些不是他的权利。踏出了那个小小的方圆一步,等待他的要么就是公子的惩罚要么就是身心的堕落与绝望。
他恍然明白了什么,情之一字,是他一直都向往的东西,在清水塘间看到了鬼面剑和小红,回来后李连生就问了他一句‘你羡慕?’,当时还没明白过来,现在想来不是不想要,只是自己不敢要罢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不是吗?现在他是公子一个人的,公子也成了他一个人的,这是不是说明他可以不用顾忌其他了呢?
两个人吗?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七郎轻轻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