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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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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湖。说是湖字完全是小觑了这一汪好水,李连生极目远眺,才能有隐隐看到这个荷花湖的边缘。此湖名荷花,自然是栽种了满湖的荷花,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硕大的荷花湖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荷花,红莲、白莲、并蒂莲、洒金莲、重台莲……田田的莲叶间,菡萏分外妖娆。清风徐来,荷香阵阵,沁人心脾。
重重叠叠的莲花间,若干个采莲的江南女子行驶着一方小舟,穿梭于莲荡之间,清歌互答,或采荷花,或摘莲子。人倚荷花中,花面相映红。
远远地可以看到湖中心一个小小的岛屿,李连生运起目力,隐隐能看到翠竹环绕,红砖青瓦,檐尖隐没。
他对七郎道:“湖中有个小岛,想来青衣白衣两位神医就住在其中了。”寻寻觅觅了好几个月,从北至南,细细寻访,而今终于找到了。
七郎仔细听着水声道:“公子,这小岛是不是有很远?不过,这湖里倒也热闹。”
确实很热闹,这边厢荷叶间一个绿色衣衫的姑娘,站在没腰的荷花丛中,脆生生唱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她唱的乃是几乎所有江南女子都耳熟能详的一首汉乐府。
那边一个姑娘听见了,抬起竹蒿,嘻嘻一笑,然后把竹蒿轻轻斜插入水中向后一划,小舟就轻轻荡了出去,姑娘轻启朱唇,也娇声唱道:“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绿衣衫姑娘听了,打趣她唱道:“叫声哥哥情如许,莲花君子两相宜。采莲已过南塘秋,莲子做羹为阿谁?”
另一个嫩黄衣衫的少女听了,娇声叱道:“阿翠,你又打趣采莲了。”
原来唱‘采莲南塘秋’的那个姑娘的名字就是采莲,故而才惹来了阿翠的打趣消遣。
阿翠笑道:“阿娥姐姐,你就护着采莲,分明是我先唱歌,她和我斗歌来着。”
七郎听得有趣,向李连生道:“她们可真天真快活。”
李连生揽着他蛮横道:“再天真快活你也别肖想!”
七郎忙笑嘻嘻作揖求饶:“属下哪敢!”在这种轻松的环境里,仿佛人也一瞬间放下了许多尘世中的重担,快活了一百倍。
李连生不再逗他,道:“不知道这些姑娘知不知道青衣和白衣?”
“我就去问问。”
七郎听着水声走到了湖边,向着正在打闹的几位年轻少女问道:“几位姐姐,可否向你们打听一件事儿?”
阿娥显然是几个少女中领头的,此刻回答道:“可不知有何事情想要询问?”
七郎道:“我家公子听闻此处有两名神医,特地前来求见,还望姐姐能否告知?”
阿娥‘咦’了一声,道:“神医是有的,只是不知你们从何而知,找他们又有何要事啊?”
李连生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看看这几位姑娘的装扮,再听她们的回答,早已猜出了她们的身份,此刻上前一步,道:“我曾受友人之托,前来寻访他的义父义母,他的义父义母就是两位神医,正巧听闻此处荷花湖有两位神医居住在此,所以想来寻访寻访。还望几位姑娘代为通报一声。”
几位少女面面相觑,她们脑袋凑到了一块儿叽叽咕咕了一会儿,最后阿娥道:“好吧,不过你们可得等一会儿,我让采莲前去问问,要是先生和夫人肯见你,我们自然领你进去,要是不肯见你,我可就没有法子了。”
采莲朝他们笑了笑,驾着小舟往小岛划了过去。阿翠和阿娥把小舟划到了岸边,二人就那样赤着一双柔嫩白皙的小脚踏上了岸来。阿翠从小舟里掏出了好几个大莲蓬,放在手中晃了晃笑问:“你们可要吃莲子?”
阿娥笑骂道:“哪有你这般待客的,回去先生夫人不训斥你才怪!”
阿翠不理她,将莲蓬捧了过来放到了七郎脚边,脆声道:“你不吃,可别恼着不让旁人吃,这大热天的就要吃莲子才有精神。”然后她问七郎,“你吃不吃?”
七郎接过一个莲蓬点头道:“吃!多谢阿翠姑娘。”
阿翠喜道:“哟,你知道我的名儿,想来是刚才听到了,你武功很好啊!”
七郎慢慢剥着莲蓬,随口问道:“你们也会武功?”他自然听得出阿翠是不会武功的。
阿翠叹了口气道:“我们哪里会啊,只是见的人多了,也就知道了,这里经常会来很多江湖中人的,你们不是江湖中人吧?”
七郎奇道:“我们也会武功,怎么不是江湖中人?”
阿翠转眼就振奋起来,眼珠骨碌碌打量了他好几圈,笑嘻嘻道:“这个啊,可好猜了,阿娥姐姐,是吧?”
阿娥道:“瞧你这得意的,不过是江湖中人出来从来不会带人服侍罢了。”
七郎恍然,原来是自己泄露了身份。他剥完了莲蓬,将莲子递给了李连生,李连生接过去一粒一粒慢慢吃着。
阿翠奇怪地看着他:“你自己不吃吗?”
七郎道:“自然吃啊,可是只有一个莲蓬,阿翠姑娘愿不愿意再给我一个?”
阿翠不以为然道:“哎~这有什么?你想吃多少拿就是了,我都吃了一个夏天了,你要吃我再帮你拿些。”她话音未落就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小舟里又捧出了一大堆莲蓬来。
七郎向她道了谢,开心地一个个剥了起来。他剥完了就把莲子倒到了李连生手中,然后李连生就自己吃一颗喂七郎一颗。
阿娥看着他们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说呢,这两人的相处之道完全不像主人和下人,倒像是丈夫和妻子,不对……看着七郎眉宇间不经意露出的尊敬和服从,也许更应该像是少爷和通房!
不知道七郎要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会怎么想。
等到七郎把那些莲蓬都剥完了,采莲也从荷叶间划回来了,不过这次是一艘可以载五六个人的大船。她笑盈盈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公子,我们家先生和夫人有请。”
李连生道:“多谢采莲姑娘了。”
七郎尾随这李连生上了船,左右两边,阿翠和阿娥也一人一叶小舟,众人边谈笑边向小岛划了过去。
阿翠最是活跃,一会儿就拿竹蒿把水挑了出来,水线飞出了老高,在阳光照耀下闪着五彩的光。水花落到了众人的衣衫上,鞋袜上,几个南乡姑娘都是没穿鞋子的,可是七郎和李连生的鞋袜就遭了殃。七郎真是拦也不是说也不是,这几个活泼的姑娘完全没把他们当成外人,他估摸着李连生并没有生气,只得站到了李连生的前面,尽量为他挡水。
阿翠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笑得更欢了。这会儿连阿娥也拦不住了,她也不好板着脸训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阿翠一路水花的荡了下去。
李连生倒是纵容地看着眼前活泼开朗的少女,向阿娥道:“无妨。”
既然客人也这么说了,阿翠就更加嚣张了。李连生看着七郎烦恼的样子,久违的一丝玩闹心情被激发了出来,他一合扇子递了过去:“七郎!使出你的真本事来给阿翠姑娘瞧瞧,只一点不许弄湿我的衣衫。扇子借你用,只许守不许攻。”
七郎想不到李连生居然有这样的童心,不过既然公子发话了,他也就不再闪避了。李连生的扇子是特质的,里面机关甚多,是他使得最顺手的武器之一,这扇子自然是不会被水浸湿的。
七郎笑着作揖:“阿翠姑娘还请承让了。”
阿娥和采莲虽然较之阿翠来得稳重一些,可是毕竟都是十多岁少女,见到这副情形咯咯笑的同时竟然鼓起掌来。
阿翠见对方响应了,就更加来了精神了,她竹蒿上拨下挑,把水花拂得到处都是。七郎反而神定气闲地站在李连生面前,把扇子舞得密不通风。
阿翠拂了好一会儿水,见七郎仍然站在那里动了没动一下,顿时不愿意了:“喂!你那么一通乱舞,怎么就知不知道有没有进水啊?”
七郎停手,合扇,气定神闲:“阿翠姑娘请看。”
阿翠仔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实只有最开始七郎未反击时候的水印,她不情不愿地道:“好吧,算你厉害。”她话音未落,左右手齐动,飞快地把自己小舟上装莲藕的桶倒干净了,猛地往水里一扎,随即一大通水就对着七郎二人倾盆而下。然后阿翠叮铃铃地笑了,像只偷了腥的猫。
可是她只笑了一会儿就撅起了嘴巴,这会儿倒变成了被踩着尾巴的猫了,因为七郎和李连生二人继续悠哉游哉地看着她——刚才那一桶水一滴也未泼到他俩身上。
七郎虽然看不见阿翠撅得老高的嘴巴,也知道她生了闷气,不过这一会儿他已摸透了阿翠见风就是雨的性子,知道不过片刻她就会好的。
阿娥看不得阿翠一副委屈样,笑道:“看吧,叫你去惹他们,你还委屈有理了?”
采莲也对阿翠挤眉弄眼幸灾乐祸:“这下栽了吧?”然后在阿翠不注意的时候对七郎作揖连连表示十分感谢的样子。
阿娥拧了拧她脸蛋道:“你也不是个安生的,好了好了,都到了,大家准备下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