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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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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梁上的男人看着那在底下被恶鬼缠得无法脱身的骆小远,实在觉得很是好笑,一不留神就笑出声来。
与鬼打架原来还需要讲道理?看来以后与她打交道,还需要学会何谓讲理。
他渐渐露出半个身子,微微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看着下面的她,露出牙齿笑道:“好久未见啊,小远。”
骆小远眯了眯眼,不管身旁还有个女鬼,仔细辨认了下才惊呼:“段朗月?你怎么在这里?而且还是横梁上啊?”
段朗月平凡无奇的脸上印着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挡都挡不住。他摸了摸下巴,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在下,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那你一直都在这上边?”
他点了点头。自然是一直都在,如若不然,怎能欣赏到如此精彩的捉鬼表演。只是……那蹩脚的咒语与法术果真是白沉教出来的?而她又果真是那个命定的转世异星?他似乎开始有些质疑了。
骆小远挑了挑眉,恶狠狠地看着他:“所以你就一直袖手旁观,看着我在这里被打?”
段朗月一怔,他倒没想到有此一茬。只是她凭什么觉得只要他在就会帮她?
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因青丝被斩而大伤元气的女鬼,心里有些犹疑。此女鬼毕竟是冥界之人,他若不出手相助实在说不过去,但也不能看着骆小远被欺负而不管。早知如此,他便不该这么早现身,反正青丝被斩的女鬼如今只要一根手指便能置之死地,又何须他来帮?她那一剑倒是歪打正着。
“你是捉鬼师,倒要我一介文弱书生帮忙,你忍心看着我送死?”他向她委屈地眨了眨眼。
骆小远一堵,歪了歪脖子,目测了下横梁与地面的距离,暗自腹诽,文弱书生能跳到这么高的横梁上?
不过未等她呛声回去,那女鬼便森然一笑:“你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帮手。今日只要有人妄图分开我与我儿,我必当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话音刚落,女鬼顿时伏地而起,一对骨节分明的手掌自影子中伸出,露出锋利的指甲,淡紫色的烟雾腾空浮起,湿润得像是毒蛇吐出蛇信子,渐渐蔓延开来。骆小远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清,不过眨眼间,便觉得呼吸不畅,脖颈处似乎有无数的双手正在掐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收紧,勒得她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看着她渐渐僵硬的四肢,女鬼满意地发出一声叹息,可还不容她得意太久,一道冰蓝色光芒骤然闪过,劈开重重紫雾,迷蒙雾气顿时烟消云散,恢复清明一片。骆小远顿时跌落在地上,只是捂着脖子不断喘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朗月锋芒乍现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覆手而下的掌心中有一团冰蓝色的光束渐渐隐去。他抿唇不语,暗暗生出些悔意。分明不该出手的,怎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女鬼隐在黑影下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直到化成一个身着布衣的平常女子,虽看似寻常,可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若有似无,就像是要羽化而去般。她匍匐在青石砖上,胸前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而嘴角边也落满了血丝。
她诧异抬头,看向已跳下横梁的段朗月:“你是?”
段朗月蓝眸淡淡扫过,女鬼已发不出丝毫声音,只是不断地咳着血,气若游丝。骆小远却因方才那差点就被拧掉的脖子而大喘粗气,好不容易恢复些力气,一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跳到女鬼身旁,直指她的心口,嘶哑着嗓子道:“我好意劝你去投胎你不听,却还要害人性命,看来留你不得!”
说罢,她提剑便要向她心口刺去。
骆小远明知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一个鬼,可刺下去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她心中明白,只要这一剑下去,此女鬼便会魂飞魄散,再也没有可能投胎转世,而在这个世界中也再无一丝踪迹可寻。
她闭上眼,狠下心,剑锋直指着对方的胸口。可便在此刻,那方才还在安睡的婴孩猛然啼哭不止,似是有心灵感应般地睁开眼睛,两只小手拼命地在空中挥舞着,像是妄图抓住一些他极度渴望的东西。
“孩儿,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女鬼本来已闭眼等死,可听到孩子的哭泣后猛然睁开眼,一步一步地爬向那个因孩子扭动而摇晃不止的摇篮。她的身下满是血,带着些微黑色的血,怵目惊心。
骆小远放下剑,看着她离自己的孩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本该去拦下她,只因她是鬼,而那孩子却是人,人鬼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安然相处,其中一方必然会带着另一方走向一个他们永远都不想到达的地方。不是死亡,便是永远消失……
段朗月看着这番情景,眸中冷意闪现。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他转过身问她。
骆小远呆呆地握着剑,那婴孩的啼哭声渐熄,似乎还在隐隐地笑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却不知该如何答他。
他却仿佛明知她心中犹豫却还要故意激她一激:“你果真要杀她?她没有了孩子已然凄惨,不过是想再多陪着那婴孩一阵。”
骆小远皱起眉头,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段朗月见她这副模样,轻轻一笑,低头附上她的耳继续添油加火:“你本也无意做捉鬼师,不过是被你师父所逼,你可以自己做选择的。”
她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突然抬起头,看向那温柔地扶跪在摇篮旁的女鬼,轻声道:“你说得对。”
段朗月唇角微勾,正觉得计策得逞之际又听她继续说道:“我是捉鬼师,我应该做自己要做的事。如果今日不杀她,那这孩子必死无疑。”
举起剑,还未等段朗月反应过她的话时,她便已举步上前,朝着那女鬼的背后猛然刺了下去,不见丝毫犹豫。段朗月见状,想要提步上前阻拦却发现已来不及了,紧紧皱着眉看着那把插在女鬼心口的木剑颤抖不止。
霎时,摇篮周围响起一阵凄厉的哀鸣,青光自那女鬼周身不断闪现,不过片刻工夫,那道光芒便消失不见,就连落在石砖上的黑血与青丝也一道消失了,徒留下摇篮中婴孩啼哭不止的声音。
骆小远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握着剑的手不断颤抖着。她看向那挥舞着小手的孩子,那满面泪痕的小脸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似乎在看着她,控诉着他强烈的怨恨。
她垂下握剑的手,对着摇篮中的孩子轻声道:“对不起。”
随着女鬼的消失,她所布下的结界似乎也跟着一道消失了,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童凌在外边唤道:“小远姑娘,快开门。”
骆小远低着头,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段朗月发出一丝冷笑,在她走过身边时嗤笑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她微微顿足,却没有看向他,只是一字一字道:“这是一道没有选项的选择题。”
没错,这是一个没有选项的选择题。她除了杀了那个母亲,别无选择。
拉开门,一道刺眼的阳光从门外挤了进来,童凌焦急地看着她,而奶娘则也拧着眉抱怨她在里边待的时间太长,可她却一句也听不出去,只是呆呆地说了一句“妖物已除,孩子平安”的话便自行走了。
出了王府后她一路跑一路跑,身上的木剑、罗盘、铃铛很重很重,她很想全部扔掉。可一想起把这些交给她的师父便又统统舍不得了,只好抱着那些东西继续跑。
跑了许久,她终于累了,找到一处河边柳树下的空地便躺了下去,大口喘着气,看着天,只觉得天很蓝,云很白,心里顿时好受很多。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杀她?”头顶上传来一丝略带嘲讽的声音。
骆小远抬了抬眼皮,看着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心里有些恼怒。为什么每次无助丢脸的时候都是和他在一起?
想到这,她心情不由又坏了几分,狠狠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滚开!”
段朗月丝毫不生气,反而撩起前袍,坐在了她的身旁,侧头笑她:“心情不好便拿我出气?不过我不介意,你可以继续。”
骆小远突然像诈尸一般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一根食指从紧握的拳头中跳出来,直指段朗月做泼妇状:“我忍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欠揍啊!”
他依然坐在草地上,一派悠然地向身后的柳树上靠去,抬起头挑眉看她:“怎么,你方才那一剑刺得还不够?”
骆小远神色一暗,指着他的手指也无力地放了下来。这句话无疑似一根软刺,轻轻扎在她的心上,虽然不至于让人痛不欲生,却深深陷在肉中,欲罢不能。
段朗月勾着唇,笑得很是恣意。如今的她心智尚不坚定,只要稍稍在旁鼓吹,便可轻易动摇。
他站起身,走近她,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
“你不如……”不如跟我走,用你异星的能力辅助冥界,定不会再尝到人间的苦痛冷暖,也不用再受凡人那些所谓的良心的折磨了。
可话尚未说出口,身后已传来一阵沉沉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而来的是闷如钟鼓的嗓音:“小远姑娘,你怎一人到这里来了?白沉师父来看你,如今在衙门里等你。”
来人正是童凌,方才出了王府后找不到骆小远便猜测她已然回衙门了,可到了衙门却发现她并未回去,倒是见到了等待多时的白沉师父。他找了许久才在这里找到她,擦了擦汗却见到段朗月也在一旁,不禁一愣,粗粗的眉毛拧在一起,“怎么又是你?”
骆小远一听,哪顾得上其它的事,急忙推开正杵在眼前的障碍物,急匆匆地边朝着衙门的方向跑去。
师父来了?她就知道,师父不会欺她骗她,他果然来看她了!
段朗月被骆小远轻轻一推的身子顿时没站稳,向后退开了几步。他凤眸微微眯起,看着她越跑越远的身影,暗暗恼怒煮熟的鸭子又一次飞走了。
很好,这是第二次拒绝了。
白沉,这一局——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