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步步香

5、红衣女子的梦呓

　　魔界高堂。
　　红衣女子斜倚在芙蓉塌上，手中摆弄着一条金色的小鞭子，百无聊赖。
　　半晌，她对着鞭子喃喃开口，眼神嘲弄：“你说，你到底是慈悲天下还是冷酷无情？”
　　说完，眼睛又变得迷惘。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翻身下床榻，一双雪白的金莲细足踩在地上，足踝套的紫铜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赤脚走在鲜红的地毯上，华丽的衣服长长的拖着，海藻般的红色卷发披散开来，流露一种漫不经心的诱惑。
　　她走出殿堂，走进庭院深深。
　　那里面，种满了雪白的梨花树。
　　树一棵一棵紧紧挨着，密不透风的多。
　　风一吹过，便下起一阵浓稠的白色花雨。
　　那场面，凄美而纯净，桃源难抵。
　　她轻轻拂起落在衣服上的花瓣，眼神空洞地望着，喃喃：“两千年了，梨花落了两千年了......你还是不来么......”
　　身后，忽然出现了几个魔婢。
　　她们齐声道：“魔尊殿下，夜尊主求见。”
　　女子一愣，虚晃了一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上来！”
　　不久，夜清辉走进了梨园。
　　她呆呆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感觉在做梦。
　　她望着他，轻轻的说：“终于来了......”喉咙酸涩，只这几个字，她再说不出什么。
　　夜清辉笑：“我来了。”
　　忽的就下起一阵白色梨花雨。
　　花瓣纷飞中，夜清辉看她，眼神温和。
　　“哥哥......”她眼神呆滞的叫唤。
　　夜清辉依旧笑着：“锦雀，过来。”
　　锦雀站在原地没有动。
　　夜清辉向她摆手：“锦雀，来。”
　　锦雀依旧没有动。她脸上渐渐僵硬，变成了死一般的漠然。
　　夜清辉耐着性子叫唤：“锦雀啊......到我身边来......”
　　锦雀凝神。
　　他叫唤自己了。
　　不是魔尊，不是妖女。没有敌意，没有惧意。
　　他叫，锦雀啊......他那么叫了。
　　他叫了......
　　脸上一阵湿润。
　　锦雀伸手触摸，发现指尖是水一般的液体。
　　她盯着那液体看，感觉很陌生。
　　夜清辉走到锦雀面前，递出丝绢。
　　锦雀看了看丝绢，又抬头望他。
　　依旧是清雅的容貌，依旧是温和的表情，依旧云髻束发，龙绡轻衣。
　　千年岁月在他身上没留下丝毫印记。
　　锦雀不知道夜清辉活了多久，但自从她第一眼见到他起，她就没发现他的样貌有任何变化。
　　一切仿佛都没变。
　　时光交错，她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短暂的停顿。
　　忽然，锦雀神色一变，一把挥掉他的手，后退数步。
　　夜清辉微微一愣，放下手。
　　空气裂帛般的撕扯，留下的是残酷的现实。
　　锦雀眼睛睁得死死地，语气里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愤怒：“为什么还要来？时隔千年，一切都已挽回不了了！”
　　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刺痛和锋芒。
　　夜清辉的表情暗沉了些：“锦雀......不要再执迷了。”
　　锦雀眯眼，冷笑：“执迷？你误会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值得迷恋的东西了。”
　　夜清辉没有说话，只轻皱起眉。
　　锦雀咬紧嘴唇，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但是，我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那就是......”
　　她单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剑，直直指向夜清辉，眼神变得凌厉，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杀了你。”
　　夜清辉平静的开口：“对不起，我拒绝。”

　　梅格站在家门口，不下十次的回头望挂钟。
　　离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再不出门就又得迟到了。
　　今天她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却一直在家挨到这个时间。
　　梅格把手握在门把上，深呼吸，然后，下定决心般的打开门，冲了出去。
　　她家门前挤着密密匝匝的女生。
　　此刻，她们看见等候多时的主人公出场了，个个兴奋不已，争相冲上前来向她打招呼。
　　梅格立马被围得动弹不得。
　　“梅格，早啊，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咱一起去上学吧。”
　　“梅梅，昨晚睡得好吗？”
　　“梅梅，我给你带了早饭！”
　　“梅梅，恭喜你找到哥哥了啊！”
　　“梅梅......”
　　完全陌生的人们似乎一下子都成了她好朋友。梅格很不舒服。
　　她咬紧下嘴唇，僵了好一会儿。
　　冷不丁的，她一把推倒前面的女生，偷得空隙钻了出去。
　　然后，撒腿跑起来。
　　后面是短暂的停顿。然后又开始追着她叫唤。
　　梅格拼命跑，后面的追随者却并未变少。
　　她们跟着梅格跑过一条条街，一直跑到校门口。
　　梅格累得喘不过气，她真的叹服那帮女生的执着精神了。
　　其实，她们追着她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夜清辉，也代表不了他。
　　梅格想不通了，夜清辉弄出这么个篓子是他所谓的帮她吗。
　　从某种程度说，比起这样的人类，妖怪要可爱的多。
　　梅格来不及喘息，又一鼓作气跑进了教室。
　　原本三三两两交谈的女生看到梅格进来了，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和外面不同。
　　她们知道梅格孤僻的性格，没有去打扰她。
　　梅格终于长吁了口气，默默坐回了座位。
　　桌子上堆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礼物啊，面包啊，信啊的。
　　梅格叹了口气，狠了狠心，把它们都丢进了垃圾桶。
　　班上更安静了。
　　梅格扔完东西准备从课桌里掏书本，又碰到了玻璃包装纸。
　　拿出来，是甜甜圈。
　　她无意瞟了眼标签，上面写着
　　售价 ￥5
　　梅格看向前桌许玟玟的背影，握着甜甜圈的手停顿了下，又利索的撕开包装纸，吃起来。
　　“好吃。”梅格淡淡说了句。
　　许玟玟回过头，嘴角抑制不住笑。
　　梅格放下甜甜圈，有些漫不经心：“那个，谢了。”
　　许玟玟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半晌才回答:“好......好！”然后“哈哈”笑起来。
　　“梅格，我可以叫你梅梅吗？”许玟玟问。
　　“不行。”梅格一口回绝。
　　“诶？”
　　“太俗了，原名好听些。”
　　“哦——”许玟玟有些尴尬。
　　“......我能叫玟玟吗？”梅格望着许玟玟。
　　“能、能啊。我完全不介意的！”许玟玟又笑，表情自然不少，“那这么说，我们算朋友了啊。”
　　梅格皱了皱眉，握着甜甜圈的手渐渐陷了进去。
　　最终，她点点头。
　　“真意外。”许玟玟说，“以为你只喜欢一个人。”
　　梅格摇头，“不是的。有朋友也好。”
　　许玟玟想了想，转过身从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梅格。
　　“喏，这是昨天花凌飞来我们学校时被记者拍下的，写成了报道。里面还有你。你可成了名人了。”
　　梅格瞟了眼，是夜清辉搂着她的肩膀向楼下挥手的图。
　　许玟玟笑道：“有这样一位完美的哥哥是多少女生做梦都做不到的事，如今竟成了你哥哥，真让人羡慕。”
　　“我根本不了解他。”
　　许玟玟一听，立马站起身，问：“谁带了花凌飞的写真了吗？”
　　“我。”
　　“我有。”
　　“我带了。”
　　一时间班里的女生纷纷应声了。
　　许玟玟笑着对梅格努努嘴：“看，这就是他的人气。”
　　梅格觉得好笑，又有点遗憾。
　　这么喜欢花凌飞......如果她们知道了内情，恐怕会很伤心了。
　　许玟玟抱着大堆搜罗来的书放到梅格面前：“现在这些书组成起来，就是完整的花凌飞了。”
　　梅格摇摇头：“并不是。”
　　“什么？”
　　梅格笑了笑：“奉劝你们不要沉溺太深，否则会后悔的。”
　　“得了，我有自知之名。只是崇拜而已。”
　　许玟玟忽然凑近梅格：“是朋友的话告诉我，和你哥哥相处感觉怎么样啊。”
　　梅格茫然：“没感觉。”
　　许玟玟无奈：“上帝把这样一个哥哥送给你我可真不甘心，浪费了。”
　　“拜他所赐，我现在到哪都有一批追随者，估计今后除了蜗居就是逃亡了。”
　　“那倒是，因为大家都想借着你靠近点花凌飞......你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呢？”
　　梅格望了望窗外：“不知道。应该会很快......”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从窗外飞进来的夜清辉。
　　梅格停顿了一下。
　　夜清辉的衣服有损伤的边角，整个人也显得疲惫很多。
　　“梅格，怎么了吗？”看不见夜清辉的许玟玟看见梅格呆呆的看着某处，推了推她。
　　“傻瓜，动作太明显了。”夜清辉笑。
　　梅格转过脸，对着许玟玟摇头：“没什么。”
　　“那你下次见到花凌飞，得帮我向他要张签名啊。”
　　梅格瞟了眼夜清辉。
　　夜清辉两手一摊，无奈的摇摇头。
　　梅格翻了个白眼，“能见到他，我就帮你要。”
　　许玟玟高兴的一把抱向梅格。
　　梅格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躲开她的拥抱：“我得出去一趟。”

　　梅格跟着夜清辉来到顶层露台。
　　“娘娘，事情有变化了。”夜清辉的语气有些歉意，“我现在必须带你离开。”
　　梅格看着他：“强行吗？”
　　夜清辉的表情少有的认真：“我会保护你的。”
　　“如果我不愿意呢。”
　　“没时间停留了。愿不愿意我都要带你走。”
　　梅格长吁口气，从背后抽出一束灯草：“那你就试试看。”
　　夜清辉勾起嘴角，伸出手握住了梅格握着灯草的手。
　　梅格一愣，灯草从她松开的手里纷扬的飘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夜清辉：“你......”
　　“我从没说过我是妖。”夜清辉依旧笑着：“是娘娘不愿了解罢了。”
　　“......”梅格睁大了眼，无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那么娘娘，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