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偏宠》暮色寒江

13、算卦

　　夜间。

　　静谧的书房之中，龙涎香袅袅生烟。

　　书案后的人看着只誊抄了一半的卷轴，眉宇不自觉地深深皱起。

　　这女人……

　　才抄写几天的经文，就斗胆偷懒？

　　而且，这上面的字似乎也越来越敷衍了！

　　已经几日没有找过她的奚泽愈发好奇她在干什么，脑子里竟是稀奇古怪地冒出了许多画面，他将手中的经文放下，道：“怎么就抄了这些？她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

　　揽月：“……”

　　这声音威严冷淡，好似还掺着些怒气……

　　揽月慌忙跪下。

　　因为丽妃，这会她的阵营已经转到了绮娆这里，眼看陛下雷霆之怒，她立即禀告道：“是主子的手受伤了，她让奴婢来跟陛下请个罪。”

　　“她手受伤了？”

　　奚泽仔细看了看经文，没有血。

　　“怎么伤的？”

　　昭华苑里似乎也没有危险，她怎会受伤，受伤到不能写经文？

　　揽月哪里知道绮娆伤在哪儿，都是听染玉说的，这下也是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

　　坐在上首的奚泽沉默了。

　　原本抄写经文就是为了让她修身养性的……

　　看到她那些整齐的字迹，他时常想到她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心里对她的那些偏见也消减了不少，打算只要她好好听话，他就不去找她麻烦。抄经文只是驯服她的一个手段，她抄了这些天应该也不会再心浮气躁，目的达成。

　　他淡淡地“嗯”了声，语气平和：“既然她手受伤了，那朕就允她几天假，等她手好了之后再继续抄。”要放过她，是不可能的！

　　“……是。”

　　揽月也没想到他这样宽容。

　　准备将这个消息快些告诉绮娆时，奚泽叫住了她。

　　“去太医院找个太医给她看看！”

　　***

　　太医过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了。

　　绮娆深深地感觉到，不用抄经文的日子真是太好过了！

　　她起得比平日都要晚一些，才刚刚洗漱，就见到揽月把太医给请过来了，因为昨日揽月说过这个事情，绮娆见到太医时并未太过惊慌。

　　太医诊治了一番，没看出问题。

　　绮娆怕是暴君陛下派个太医过来试探真伪，到时候知道她压根没事，反而加重了她的惩罚量。考虑了一阵后，她将昨日得的那个金簪塞进了太医怀里，告诉他回禀陛下的时候把她的状况说得严重一些，坐实了她的确不能抄经文的事实。

　　太医在宫里十几年什么情况没见过，当下收了好处就离开了。

　　事情处理得这么顺风顺水，绮娆心有感慨——到底是大幽的王宫啊，就算幽王死了，王后的身份还在那里，就派丽妃走一趟，不着痕迹地就帮她打破了僵局。

　　若是能够傍上这棵大树……

　　她要离开王宫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边染玉亲自去送太医离开，绮娆刹那间觉得阳光明媚，她看了眼手里头那个小巧的紫色冰裂釉瓶，这是太医院治疗外伤专用的药膏，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她抹了点在手指伤处。

　　原本碰到就火辣辣的伤口在药物的渗透下，逐渐淡化了疼痛感。

　　好用！

　　她小心地将药膏收起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到院子里看了看。

　　这几天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在抄经文，她的一整天都被禁锢在房里，压根没有好好瞧过这院子里，仔细一看，屋宇的西侧还种了几棵腊梅，大概没有到时候，腊梅并没有绽放。

　　屋墙边原本有一排兰花，但估计是这院子荒废久了，兰花死了好几株，现在还活着的看起来稀稀落落的。她眼眸微动，想到了自己的母国，昔国。

　　昔国家家户户都长着这种紫叶兰。

　　兰花是花中君子，昔国的国民大多也是饱读诗书的君子雅士。

　　可惜在这个战火不断的乱世之中，诗书礼乐改变不了什么，这个世道唯强者称霸，昔国在她的王兄病故后逐渐分崩离析，仅在她和亲半年后就亡了国，攻陷昔国的是东疆的越国，听闻越国将昔国王室血脉杀尽，掠夺昔国的矿产……如今昔国已是一座死城。

　　天地之大，她连回哪处都不知道了。

　　眼眶微微发热，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这时，染玉一路小跑进来，禀告道：“公主，楚妃娘娘来了。”

　　沉浸在思念故国情绪中的绮娆一怔，错愕道：“楚妃？”她认识楚妃吗？

　　也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楚妃已施施然的到来。

　　“呀！”

　　“您就是天师！”楚妃见到她时的反应和丽妃一样。

　　绮娆瞧着娇花玉面的楚妃，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楚妃并不在意她的淡漠，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道：“自从大幽出事后，我们就一直在找天师，想不到天师就住在这里，害得我们一阵好找。”

　　“……”

　　“天师啊，不瞒您说。”不等绮娆说点什么，楚妃拉着她往屋里走，“如今大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南魏陛下还不知道如何处置我们，听说他点了五皇子为质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找个和亲公主，你知道的，我膝下就一个女儿，所以……”

　　“这不是还没定吗？”绮娆心想，这也太操心了。

　　“天师能不能稍稍施那一点法力，帮帮我们娘俩……”楚妃是有备而来的，将一包银子揣进了她的怀里，“只要天师肯帮我们，将我们送出宫去，这些只是小意思。”

　　绮娆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荷包，有点发晕。

　　把她和小公主送出去？她要有这本事，咋不自己跑呢？

　　她将荷包推回去，微笑道：“我刚刚算过，小公主并没危险，娘娘无需太担心。”

　　“可是……”楚妃硬要将银子塞到她手里，与她低低道：“可是如今大幽亡国，后宫岂能是人待的地方？天师就帮帮我吧，我、我给您叩头了！”

　　“别别别！”绮娆赶紧拉住她。

　　原本她准备和丽妃合伙逃出王宫，两个人还好一些，若是再加第三个人，虽说多了一份助力，但保不准会不会因为人多反而引起怀疑？

　　“天师！”楚妃心急。

　　绮娆可不敢轻易答应，后宫里的人心眼太多了，这个楚妃如此自来熟，她反而不敢相信。

　　正当她犹豫着怎么回掉她，院里头又来了两个人，同样是一身宫装的艳丽女子，听她们自我介绍，一个是去年才入宫的玉嫔，还有个年纪稍长的是她表姐宁妃，两人也是特地来拜见她的。两方人马似乎都不知道对方会来，直接把绮娆和染玉给忽视掉，打起了嘴仗。

　　“楚妃，你怎么在这？”

　　“宁妃，你又为何来？”

　　“你能来，为何我就不能来？”

　　“原来你也得到消息了啊，想来天师这里找些好处？”

　　绮娆心惊肉跳地听出来，她这个“天师”住在昭华苑的事情，怕是已经传遍了后宫，从她们的后续对话中得知，不止是她们急着来求见她，后面还有一大波人准备往这里来。

　　有时候太出名，也不是件好事啊！

　　想来两妃平日里就互看对方不顺眼，如蝇蚊般在耳畔吵闹着。

　　才清净了一天的绮娆感觉头都要裂开了，眼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你讥讽来我骂回去，她忍无可忍地大喝：“都给我出去！”

　　“别啊天师！”

　　“天师！”

　　绮娆一副决绝关门的架势，两个妃子总算达成了短暂的和解。

　　在染玉就要关上门时，宁妃的两个宫女直接将她拉开，绮娆一个人就被她们三个妃子给围住，势单力薄的绮娆觉得，她们能合伙把她这个天师撕了。

　　“天师，这不公平！”

　　“你昨日还帮丽妃算呢，怎么就不帮帮我们？”

　　“我们的东西也少不了你的！”

　　“是啊是啊！”

　　绮娆听到这里时遍体生寒，这么快？她昨天才跟丽妃说了几句话，消息马上就传出去了，似乎后妃们人人都知道？当然，这肯定不是丽妃自己传出去的……该死！

　　“天师，你说句话呀！”

　　“我……”绮娆迅速想着对策。

　　眼看三个妃子瞪着她，她稳了稳情绪，假装掐指算了一算：“不是不帮你们算，而是今日时辰不好，算不出来。”

　　“那要什么时辰才能好？”

　　“天师你说说嘛，这样我们才有数呀！”

　　“这个……”绮娆决定老套路再来一次，“等我派人来找你们！”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占据主导权了。

　　不过，这几个妃子可不如丽妃那样好糊弄，尤其是那个宁妃，不依不饶道：“天师怕是在糊弄我们，今日时辰不好不宜算卦，那明日呢？”

　　明日就明日吧，明日时辰还是不好！

　　绮娆刚要答应，就听到一声冷喝：“你们在干什么？”

　　“陛下到！”通传声慢了几分。

　　旋即，稀里哗啦地一阵动作，绮娆眼前的宫女妃嫔全都跪了下去。

　　只有她自己傻眼了，就连染玉扯着她的裙摆提醒她时，她都没有能察觉。

　　穿着玄色大氅的人逆光阔步而来，耀眼的光芒照在他衣衫上的龙纹，光芒流动，金龙好似活了过来，看得她有些恍惚。

　　完了……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谁准你在这里算卦的！”他的声音冷若寒冰。

　　绮娆对上他泛红的眼睛，心底里冒出阵阵恐惧。

　　与他相处并非一次两次，他从前的那些威胁并没杀气，都只是为了吓唬她戏弄她，而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妃嫔和宫女们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你好大的胆子！”他说出这话之时，森然杀气不加掩饰。

　　绮娆还未来得及答话，她的脖子就被他狠狠掐住，骇人的力道不仅令她无法发出一个字，简直再持续一会她的脖子就要当场断掉，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绮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染玉正抱着他的大腿哭求道：“陛下饶命啊！”

　　“滚开！”

　　绮娆看到染玉被他踹到一边，口中却根本发不出半个字。

　　奚泽扼住她的喉咙将她重重抵在门沿上，用仅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道：“我准备放过你，可你——却敢阳奉阴违，你在挑战我的底线？嗯？”

　　绮娆努力摇头。

　　未果，她被迫对视他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红，通红，是恨不得杀了她之色。

　　可偏偏她在他的眼睛里，又瞧见了几分……失望？

　　他怎么会失望呢？

　　一时间，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是因为她受伤了，她串通太医夸大病情，以至于他想亲自过来探望她的吗？

　　结果——

　　却让他撞见了这样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