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初见纳兰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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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芜刚刚下船，便看到了方应看。破天荒地，方应看没有拄着他那杆红缨枪，却背了把长剑，衬着他那一身隐绣着如意云纹的宽袍，华贵中倒是显出几分不羁的气度来。方芜看得一笑，方应看背的那柄剑他是认得的，那柄剑原是从方歌吟手中传下来的，算得上当世神兵，方应看向他显摆过好几次了，可方芜只记得那柄剑丑到惊世骇俗，至于叫什么名字压根便忘记了。
见到方芜，方应看原本冷肃的面上绽开一个笑容，随即举步上前，大力拍着方芜的肩，笑道：“好，好，总算是平安回来了……阿芜你也算是大难不死了，想来是必有后福的。”方芜亦是大笑道：“看吧，脑袋、胳膊一样不少……”两人都是一副久别重逢欢天喜地的样子，看得刚刚从船上下来的明夕直撇嘴。见到明夕的怪样子，方应看心中不悦，忍不住挖苦道：“明先生，你怎么嘴歪眼斜的，是不是船头风大，不慎中风了？”“噗”方芜不由笑出声来，又连忙忍住，咳嗽道：“玩笑，玩笑……”明夕倒是不见着恼，只是笑嘻嘻地道：“这里的风算什么，江南的风才是真正的大，所幸方小侯爷未去江南，若是去了，定会被风闪了舌头。"他这句话像是玩笑，实际上却是在讽刺方应看未及时援救方芜，却在事后献殷勤。方应看听得清明，心中大怒，他向来看不惯明夕，见他挖苦，已是忍耐不得，待要反击回去，又碍着方芜的面子，只得冷哼一声，道：“只怪李沉舟阴险狡诈，竟算计到阿芜的头上，日后若是将我撞见他，定会给阿芜你出这口气！”话音未落，又见一人走下船，身形潇洒地向三人处走来。只见那人向方应看从容一拱手，道：“见过方小侯爷。”方应看见此人从方芜的船中走下，只道是方芜新结识的朋友，又见他面容俊朗，举止有礼，登时便心生好感，遂笑道：“阁下倒是面生得紧。”那人笑容满面，看起来甚是可亲，道：“在下江南李沉舟。”
“原来是李兄……什么，李沉舟？”
方应看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他惊愕地望着方芜，却见方芜与明夕已是满面苦笑地转过头去。
话说船上的日子，李沉舟过得是无比潇洒，俨然主人也似。而他偏偏又神出鬼没，每当明夕与方芜兴致勃发想要秉烛夜谈的时候，他总是会悄无声息地在两人身后出现，常常把两人惊出一身冷汗，登时便兴致全无。更为出奇的是，李沉舟原为一代枭雄，不想竟摇身一变，成了个惫懒
人物，任明夕与方芜如何冷嘲热讽，只作听不见。一路下来，李沉舟倒是休养得满面红光，而方芜和明夕却被折腾得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脸上都有了菜色。
李沉舟像是全未发现三人异样，潇洒笑道：“承蒙方兄款待，沉舟感激不尽。如今京城已至，沉舟便不再多做叨扰了，就此别过。”他走出数步，却又回首向方芜道：“不劳方兄相送……真的，不用送了。”方芜嘴角抽搐着……我送你去死……强忍着，这句话才没有脱口而出。待李沉舟离去，方应看错愕地看着又像是气愤不胜，又像是扶额相庆的方芜与明夕，嗫嚅着：“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芜和明夕异口同声：“什么事都没有！”
方应看明智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向方芜道：“就在前几日，苏梦枕带着两员大将破了‘破板门’，算是同六分半堂正式宣战了，如今京城的局势一触即发。”方芜心中一惊，忙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细说。”方应看却是一笑，道：“这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事，
这样吧，你随我回府，我摆酒给你接风，席上再做详谈。至于明先生……”他扫了一眼明夕，道：“如果明先生肯赏光，方某也是欢迎的，不过明先生身为一院之主，想来是忙得很吧！”
说罢便不再看明夕的冷脸，只是向方芜道：“正巧唐月也在，你们多日不见了，正好借此聚一下。”原本，方芜已是有心要去，可听得“唐月”二字，登时面上发白，连连摆手，道：“我也忙得很，改日吧！”
“阿芜就算不给我面子，也要给唐月面子啊，他想你得紧，这些日子一直在念叨你呢！”
方芜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我就不去了，我还想多活两年……不是，我是说我真的有事。”
正热闹间，听得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先生！”三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十数岁的清秀童子欢快地跑来，正是明夕的弟子叶晴华。“先生快回去吧，纳兰先生来了！”
“纳兰初见？！”明夕惊喜交加。
纳兰初见是一代才子，素有大宋第一词人之称，在文坛极受推崇，每有新词，便广为传唱。他的词作向来以文辞细腻、缠绵悱恻见长。而纳兰初见此人素喜游戏山水，纵情诗酒，颇有魏晋人的傲岸风骨，明夕曾多次邀请他来十里枫红执教，都被他婉拒了，甚至连临时的讲学都不肯答
应，对此，明夕一直引为憾事。
听说纳兰初见来到十里枫红，方芜也是一喜，倒不是说他多想见这个一代才子，只因总算有了脱身的借口。
别了方应看，方芜、明夕连同叶晴华直奔十里枫红而去。
三人沿着山路逶迤而上，远远便看到十里枫红的门口张挂着巨大的条幅——热烈欢迎纳兰先生前来讲学。明夕看得一笑，道：“纳兰初见真是好大的名声啊！”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明夕面上闪过得意之色，矜持了半晌，还是说道：“我当年几次邀请都被他拒绝了，而今他不请自来
，可见是十里枫红和我明夕在文坛的地位又上升了，哈哈！”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得方芜直皱眉。叶晴华却是几次欲言又止，一张小脸皱着，样子甚是可爱。
“好教先生知道，”叶晴华终于忍不住开口，“纳兰先生的原话是这样的——这些日子我潦倒京城，衣食无着，想到有一个叫明夕的冤大头，不坑他坑谁？先生，先生！你怎么啦？”
方芜笑道浑身颤抖，几乎要撒手归西。
方芜见到纳兰初见时，纳兰正抱膝临水而坐，闭目垂首，似是苦思佳句，又似是瞑目吟哦，果真有几分才子气度，待方芜走近一看，才发现他根本便是睡着了。他生得远不如传说中那样风神俊朗，论起长相来也只是寻常，他看起来极其瘦弱，广袖之下，一双手腕细巧得伶仃。此时，
纳兰初见却醒了，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无声地打量着方芜。方芜发现，他那一双眼睛竟是异常的明亮，仿佛是夜空中闪烁的双星，对上那样的目光，竟让人生出宇宙浩渺之感。不知为何，方芜竟想到了无忆园中温岚那双沧桑的眼，心中登时便是一郁。
幽暗寂静的书斋中，只案上红烛烛光摇曳。书案四面垂下的纱帐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吹起，烛光之下，成就一片静谧的流光溢彩。望着案上堆着的足有半人高的账簿，方芜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拔脚便想跑，却被明夕阻住了去路。
明夕板着脸，“好友，你的假期结束了。”
“我……我能申请退休吗？”方芜面色惨白。“不行，”明夕认真地纠正，“阎罗殿的职务是终身制的。”“你知道我不想……”方芜嗫嚅着，“你想做什么？！”明夕却罕见地发怒了，“如今风雨楼已与六分半堂开战，天下局势愈发混乱，这个时候身为大殿主的你要是一味推卸责
任，只会让整个阎罗殿离心离德！”整句话说出，已是带了声色俱厉的味道。
我昔日的种种努力，如今都成了笑话了……奉旨出京、围剿连云寨、丢官去职、入六扇门……昔日种种走马灯般在方芜的眼前闪过，一时间，方芜心痛如刀绞。可他只是低低一叹，“你说得不错……我有我的责任……”
明夕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拍了拍方芜的肩，以示安慰。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初见纳兰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