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千年》云上的尘

28、第二十八章 曼殊沙华开在秋彼岸，花叶永生永世不得见（九天凤凰的番外）

　　幽灵花的姿彩，怕是任何人见了都会为其凄艳的绝美所沉醉吧。黄泉之路，两岸妖娆，秋彼岸之时，曼殊沙华，超凡脱俗，灼灼其华，那鲜血一样的色彩努力地泼墨着万世凄绝。
　　叶殒之时，便是花开之日；花谢之后，叶得重生。永世粲然而美艳的曼殊沙华，却是，花与叶，永远无法相见。
　　千万年来，九天凤，是祥瑞的象征，凡是其飞越过处，风调雨顺，盛世太平，他那鲜红的羽翼，像是最纯最赤的鲜血所染，他那修长飘逸的七彩尾翼，便是那天边一抹绚烂的虹彩。
　　而九天凰，是仁爱的象征，凡其栖息之地，君王慈悲，朝臣明睿，百姓互助互爱，她的羽翼像是最清最澈的溪水色彩，她的尾翼透明纯净得像是一弯清泉。
　　人人谈及凤凰之名，无不充满膜拜的神采，而他们却从不知，他们的先祖偶有见到的只是传说中的九天凤，因为九天凰只会在宁静的深夜才会降临人间，每每此时，九天凰喜爱傍水而嬉戏，如同清纯可人的少女，喜欢在清清的湖面映照自己的可爱容颜，一旦发觉周围有生灵的气息，她便会悄悄潜进水底，羞于露面，而她那一身透明如水的华羽便会在这池水中很好地帮她潜藏自身。
　　人说遇见是一种妙不可言的缘分，冥冥中自有机缘巧合，一旦相遇，相互托付的便是永生永世，此种美妙的情感便是爱。像是一株植物的花与叶，叶葱茏而生，静静生长，静静等待，等待它的怀抱里开出那一朵只属于它的花儿，相依相偎，无论如何轮回，花与叶的爱情永远执着而美丽。
　　是夜，皓月当空，月色如水倾泻在这片竹林，林中一弯清泉，而清泉旁，那依石而歇的便是九天凰，明眸皓皖，流转着至清至纯的光华，羽透如水，肤白胜雪，在此片月色中，倒显得比那空中的皓月更加空灵美丽。
　　警觉地，她雪睫微闪，是有人接近的声音，舒展美羽，飞到湖面上方，悄悄地，轻轻地，无波无澜地，沉潜于水底。从水底仰视水面，月华中的水面像是一张银色的绸缎，微漾着夜晚的宁静。
　　他来了，锦绣彩羽，那羽翼一张一合中无不透着一种美仑美奂的华丽，水底的她看呆了，她想，这世上怎会有像他这么美的生灵，简直让身处水底的她深深窒息。
　　他俯身于湖面，修长高贵的喙探入水里，绸缎般的水面像是被他的喙刺了个小小的孔，随即小孔周围玉波荡漾。
　　他，贪婪地吮吸着这一方清泉，他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清澈甘甜的湖水，让他如此迷恋，以致他迟迟不愿离开。他认为自己定是恋上这里的泉水了，心中默默暗下决定，以后都来此处饮水。
　　而他却不知，水底的她，也在暗下决定，以后的每个夜晚，都只来这里，只为等待他而在水底偷偷窥他一眼就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他都不知自己在这片清泉饮了多少年的水。而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次他的到来，湖面无波，而在她心里的那片湖，早已是层层涟漪。
　　一次次，她悄悄潜入水底，默默仰视，湖面上的他，总是举手投足间，摄她心魄。
　　一次次，她偷偷凝望，隔着绸缎般的水面，她隐约瞥见他那清澈的眸，闪动着无比地灵气和阳刚之气，看得她如痴如醉。
　　一次次，他的喙刺入水面饮水的那一刻，她砰然感觉他的喙好似在她的华羽上摩挲，无限神往。

　　宁静的日子总会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破，平静的水面终会有一天波澜壮阔。
　　这一夜，九天凰依旧如往，悄悄潜入水底，等待他的到来，果真，水底的她在心里默默数到九十九时，他准时来了，如以往的千年的每日一样准时。
　　可是，同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身形有点踉跄，他轻摔在湖边的石面上，血羽上滴滴液滴静静流淌，顺着血羽，落向湖面，与水面相接的那一刹，她看到了，那液滴晕撒开在水里的模样，鲜红的色彩如那彼岸之花，妖娆美艳。
　　那是他的血，她的心中隐隐作痛，眼角的一抹温热迅速地与池水融合，她不知道，她为他，流泪了。

　　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她静待水底，根本不敢出声，千年的孤独与等待让她习惯了远离陌生的尘世，独自安静。

　　她静静听着，屏息，等待时间的推移。

　　“凤凰！你就乖乖交出你的一片血羽吧。”远处的男子妖冶无比，有些傲慢地冲着斜躺在池边石上的九天凤。
　　“死心吧，”九天凤忍痛作笑，“我九天凤的血羽只救人，只救功德无量的凡人，不救妖，更不会救恶事做尽的邪妖。”
　　“哦？是么？”妖冶男子嘴角轻佻，“你今日定是要死在我手上了？你何苦自己找死，乖乖交血羽与我回去好救我那美姬，我就免你一死。”
　　妖冶男子的身后，仿佛数千妖孽齐声而呼“杀了他，杀了他。”
　　“哼，”九天凤倔强傲笑，“当年那个赫赫有名驰骋天上地下的妖王万古逝哪儿去了？如今你只是一个被邪妖魅惑的没种的破落妖王罢了。”说完仰天大笑。明眸中透着血一样的红色：“我死也不会让你去救那邪妖的！”
　　说完只见他的羽毛像是根根消融了一般，渐渐隐去，他的身形渐渐伟岸，此番挣扎，他便化作一阳刚男儿的模样，红色的瞳孔，七彩的长发流泻而下。
　　“你的。。。羽毛？你的羽毛哪儿去了？”妖冶男子惊恐万分。
　　“血羽尽毁！”他笑着，一副决绝的神采。
　　“那你？没有血羽，你自己也会死的。”妖冶男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天凤仰天长啸，随即厉声冲着妖冶男子道：“我死，你的美姬也就没法复活了。同归于尽，好让你这个糊涂之妖彻底清醒。”
　　妖冶男子怒火中烧，大喝一声：“来人，拿轩辕弓箭来。让我射他凤目，将他打回原形。”
　　“死心吧，即使恢复原形，没有凤凰血泪，我的血羽也是不会恢复的。”九天凤仰笑。
　　妖冶男子并不理会，轩辕箭如流星之雨，穿其凤目而过，自毁于湖面上方，一缕烟随风而消。
　　九天凤长啸一声又恢复了原形，只是他那两边的羽翼，并非血色，而是枯槁的黑色。
　　随着箭势，仰身跌向湖面，缓缓向水底沉去。

　　妖冶男子一脸惊讶之色，嘴里喃喃：“这难道是注定的吗？注定我的美姬不会再同我相依相守么？”踉跄转过身去，黯然拖着轩辕弓离开。

　　水底的她悄悄托着从水面沉下来的他，如今他终于在她的怀里了，她默默等待千年，终于能够与他相见，而他，却再也看不到她那心疼的眼神了。
　　她的眼角温热暗涌，血一样的色彩在她的眼角晕开，夹杂着清澈的泉水，渐渐包裹着他俩的周身，奇迹般地，他身上那层层黑羽再次如鲜血一样地赤红。只是他的皓眸，依旧紧紧闭着，像是在她的怀里熟睡一般。她知道，他不会再醒来了。
　　就这样，抱着他的尸身，久久不愿浮出水面，她的眼泪，竟将这一弯池水生生染得鲜红鲜红。
　　千年万年，沧海桑田，地壳层移，这池底在岁月的催化下竟越来越深，池中之水慢慢干涸，连同她的眼泪，也一并干涸了。
　　沧海变为桑田，而这一弯池水却变为了深不测底的绝情崖。
　　她静静抱着他飞上崖岸，再从崖岸飞上九天，死心塌地地寻求解救他的方法。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起死回生之法呢。四处碰壁的她，在九天女娲石前，抱着他，泣诉着思念。哪怕要她死，她也要他醒过来，他是九天凤，是尘世凡人个个膜拜的凤凰，而她，九天凰，怕是从未有人知道过她的存在吧。她卑微像是一粒尘土，飘摇在这九天的云上，只为人间送去些许情爱。而如今，自己的所爱却已沉睡千年万年，她又何德何能再去人间奉献仁爱呢？
　　晚霞初上，映照着她的华羽像他的彩羽那般灿烂。她微微一笑，女娲石在霞光中缓缓起火，随即火势越来越大，整块女娲石成了一片火池，那火苗舞着这九天之上最绝美的舞姿，她抱起他，向女娲石的中心飞去，瞬间，他们被整片火苗吞噬。
　　七天七夜之后，女娲石熄火，石已被火烧成尘土，随风缓缓散去，从九天之上，散入尘世之上的九天之云，卑微成云上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