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树紫桐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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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默存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紧张，他应该完全没有任何要紧张的理由才对。但昨天隐约的期待看到她之后的模糊的喜悦，让他不自觉地感觉到有些心虚。然而，即便是研究数理经济的严密的逻辑头脑也分析不出这心虚的具体成分，最后，他只好将自己的异常归结为，自己实在是太长时间没有和女人一起单独吃饭了，哪怕是孕妇也一样。
好在，和琇琳聊天是极舒服的。方默存一边诧异自己谈到的每一个话题琇琳都能接上话，眼界之广阔绝非一般女子所能及，一边暗自感叹琇琳的聪敏。她说话既不像有些自恃聪明的人那样词锋锐利、毫不留情，不容人置疑，也不只是一味地附和，丝毫没有自己的主见。她心思灵巧，知道在谈话的时候什么时候应当倾听，什么时候掌握主动，什么时候需要转换话题，总能让人觉得气氛融洽、如沐春风。但更多的时候，她将她的聪敏都隐藏在沉静的笑容背后，不让人察觉。
等走进饭馆后，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上回在罗府如同老友般的相处。
琇琳不知道方默存心里对她已经有了诸多评价，前世不知和多少异性朋友、客户、同事、同学一起吃过饭，现在也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说起来，她的心理年龄和方默存比较接近，和他闲聊起来，真有一种颇为投缘、丝丝合拍的感觉。在家里，她和罗毅几乎没有类似的交流，也不知道这个时期的知识分子都是什么水准，但就面前的方默存看起来，无论胸怀襟抱还是做学问的态度，都要比她前世所见的大多数知识分子强得多。
“对了，我今天还带了几份新出版的杂志，你要不要带回去看看？”方默存似乎突然想起来，从之前收拾的书中抽出几本，递给琇琳。
琇琳接了过去，随便翻了一翻，发现除了几份本地杂志外，还有一份中美通讯。
方默存解释道：“这本通讯其实有两本，分别在美国和国内发行，主持编辑的都是曾经的留学生，希望可以将最新的美国文化传递到国内，也希望能将中国的文化影响扩大到美国。两边的稿件互通有无，互相编译。里面的内容还是很丰富的。你英文没问题，想必对西方文化是感兴趣的，我特地选了这本带给你。”
两人都没注意到他话里的语病，琇琳感激地一笑，也不多做客气，道：“那我就带回去了。等看完了，再还给你。”
饭后，方默存送琇琳回罗府。暮色昏沉，月牙儿悄悄地爬上树梢，一盏路灯映照出路边泡桐花树的半边轮廓，紫色的桐花一串串地密密挨挤在一块，灯光下颜色显得格外漂浮不定。
“月下何所有，一树紫桐花。”方默存记起白居易的这首诗，后面两句他没有念出声来，在心里默默地诵道：桐花半落时，复道正相思。
“我也顶喜欢这种花。小时候，我家门前就有两颗大泡桐树，一到4月，满是亮眼的一朵一朵的紫花。小孩子最喜欢在树下等着，风一吹过来，桐花就打着旋儿地往下落，像小铃铛似的。”琇琳说的是前世里自己的老家。可惜，再也回不去了。她忽然有些惘然。
送琇琳到了罗家的大铁门前，见罗伯开了门，方默存便告辞了。
“都吃饭了吗？皓皓有没有闹？”半路上，罗嫂迎了上来，琇琳问道。
罗嫂将手里的披肩帮琇琳披上，回答道：“都已经吃过了。皓皓好着呢，下午一直被方姨哄着看画册，就只有吃饭的时候问起你，知道你不在，也没有闹。”又小声道，“雅筑小姐是不是跟邹先生在一起？老爷从下午起脸色好像就不太好看，饭后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书房。”
声音更小了些：“太太，我说啊，等下次邹先生再过来，就问问他，什么时候把雅筑小姐娶过去？她不走，这个家迟早不得安生。”
琇琳无奈。自从知道邹海峰对雅筑有意，又经历了那次镯子风波后，罗嫂就恨不得邹海峰立刻把雅筑娶走，认为罗毅的出轨都是雅筑祸害的，只要这个狐狸精不在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所以一得空就在琇琳耳边念叨。琇琳刚开始还搭理她，现在索性只作没听见。
顾自进了客厅，罗毅果然还在。
“琇琳，你回来了？雅筑怎么不在？”罗毅飞快地上前两步问道，一边朝琇琳背后望了望。
当着老婆的面明目张胆地关心另外一个女人，琇琳起初还会在心里鄙夷一下，这种情形多了，也就不在意了，果然是人都有惯性，习惯了就好。再说，这也未尝不是原先的琇琳放任出来的。否则，再无耻的男人也会稍微有些顾忌的吧？只是，过分的善良和信任，只会被人看作是傻瓜，肆无忌惮地进行欺骗。琇琳，你也意识到你以前的错误了吗？灵魂深处，有淡淡的悲哀波涌而出。
抚慰了一下脑海深处的灵魂，琇琳笑着回答：“雅筑啊，被邹先生邀请一起吃饭去了，饭后可能还有别的活动。邹先生会晚一点再送她回来，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当然，你要是不放心，就在这里等着，不过我今天是不能陪你了。”
罗毅尴尬道：“呵呵，琇琳，你最近总是爱开玩笑。既然海峰说了送雅筑回来，我当然不会担心。不过是随便问一声罢了。你身子重，赶紧回房歇着吧。”
说罢走开几步，让开到楼梯口的路，却不离开。
琇琳也不理他是否执意要等，自己拿了几本杂志上楼。她之前翻看那本中美通讯的时候，注意到末页有征文启事，注明中英文均可，并且因为美国那边的编辑主持者本身也是一份著名时报的记者，所以如果文章出色的话，有可能会被推荐到报纸专栏上去。琇琳前世有几年每天阅读纽约时报、时代杂志上的文章，对其专栏的风格很熟悉，而且以前看过那么多的美国大片，其中根据小说改编的也不少，当即有了些想法。
一旦离开罗家，尽管手里的钱财足够自己一辈子花用不完了，但若是有一份工作的话就更好。做了十几年的职业女性，她已经习惯了依靠自己的努力生活。而且，以后罗皓、皑皑总会长大，没有爸爸就够惨的了，妈妈也不能让他们感觉骄傲的话，对孩子的心理总是一大伤害。她既然打定主意带他们离开罗毅，那么，他们以后的种种包括教育问题、身心的健康等等就不能不考虑到。
这一晚上，她忙忙碌碌到很晚才睡。在前世，惊悚片和鬼片是她的最爱之一，另外一大最爱是动物片。因为是二战时期，她想起了著名的以二战为背景的惊悚片《小岛惊魂》，花了大半晚的时间将故事梗概列了个大纲，决定接下来几天就将它写出来。同时，她也回忆了几部以猫狗为主角的温馨动物片，准备在《小岛惊魂》写完后就着手写下来，之前还可以当童话讲给小罗皓听。
中间，楼下有动静，估计是雅筑回来了。琇琳猜想：不知罗毅是否还等着？这么晚才被送回来，大概又会有些争执？也不去管它。罗嫂罗伯就在二楼住，若真的有事，罗嫂这个大八卦肯定憋不住，明天一早不用她问，就会自己说出来。
这晚入睡的时候，因为对未来的规划终于有了一条较为具体而明晰的路，琇琳睡得很安心。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一树紫桐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