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记忆》孟格子

1、马路对面

　　再见到他，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
　　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以为是看到了睡梦里的他，完美得像一幅画。
　　我站在路边，朝他挥挥手，没一点尴尬。
　　他没看到我，正准备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问他是否过得好。见到一个端庄的女人，抱着一个粉嫩的孩子穿过马路，站到了他的身边，微笑着将女孩放进他怀里，然后依偎在他身边，三个人慢慢地走在人行道上。我听到鲜花盛开的声音，一如八年前一样。
　　只是，那一次，花开得很慢很香；这一次，花开得太快太伤。
　　我伸手进口袋，掏出一片口香糖，放在嘴里慢慢嚼。石头说，咀嚼口香糖，无意于咀嚼人生，越嚼越淡，越嚼越淡，直到有一天淡而无味，但总也舍不得吐掉。
　　我喜欢吃口香糖，它是我孤独时唯一的伙伴，任我咀嚼任我玩味任我抛弃。
　　回到租住的房子，随手翻翻散落在地面上的书籍，上面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不是我喜欢的，却是我离不开的。这些书，都是很多年前石头买回来的。
　　大学时期的石头，简单得像一杯白开水，不用摇，便可以看清楚他的所有。他没有特长，没有爱好，除了玩男人，仅爱看书。他说男人是他的骨，书是他的肉；男人支撑起他的生活，书支撑起他的乐趣，两者缺一不可。
　　十指拂过沾满灰尘的封面，试图去回忆一些美好的东西，来装点现在的平淡如水。只是，掏空了脑袋，只见零碎的片段呈现出灰色的形状如粉末般飘散。伸手抓一点，抓不住什么，瞬间的迷茫。
　　“嗨。”红叶踢踢我的肚子，浓妆艳抹的脸突现在眼前，“今天你烧饭。”
　　我哼了一声，转身将脸埋进书里，不再理他，任凭衣服、鞋子、包包噼里啪啦扔在身上。
　　从书页里抽出一张纸，原来是一张泛黄的照。上面的人很年轻，明亮的眼睛，俏皮的笑，看起来无比的美好。
　　照片被抽走，听到夸张的尖叫，红叶叽里咕噜地发表议论。
　　“这个男的好帅，不是说你，是你旁边那一位。”
　　“是你同学吗，不像！难道是你男朋友，喂，格子，你人品不错啊，曾经钓到过那么优的男人。”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能不能把他的号码告诉我，我想会会他。”
　　“哦，对了，既然你们在一起过，他应该不会喜欢我。嗯，失落。”
　　“格子，起来烧饭了，老娘饿死了。”
　　这个女孩，总是喜欢自言自语，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我，一个人对着电视，对着天空，对着人群发表不着边际的议论。
　　我懒懒地从红叶手中取回照片，举正在眼前仔细地看了看，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没有印象。但是，我想，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应该是开心得不得了。
　　夹进皮夹，抬脚将挡路的书往旁边挪了挪，遵命地开始洗手做饭。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还有哪个地方，会出现这样两个人，在这个点，准备炒两个菜、热一点酒，然后坐下来吃饭、喝酒、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不过是红叶作报告我听着，就像很多年前的石头和我一样。“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想，今天的我，不过是在还曾经在石头那里欠下的。那么，现在的石头，是否也是在偿还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