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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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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OOMY SUNDAY─
黑色星期天(3)
NO.3
─Angels have no thought of ever returning you
Would they be angry if I thought of joining you
Gloomy Sunday ─
天使们将不会再回顾你,
他们是不是愤怒了,是否因为我想加入你?
绝望的星期天。
笼罩着暗寂气息的深夜来临,
前几个小时前外面还依稀传来皮诺可和奇利柯玩着扑克牌的玩闹嬉笑声,
到现在空间里已经平寂的没有任何杂音。
收拾了水管漏水喷溅的一地残局,
吃过奇利柯简单准备的几道清淡的家常菜后,
就一直待在诊疗间处理今天看诊病人下午在市立医院做的断层扫描,
得到了预料中的坏结果,一脸凝重的黑杰克将右手背托着下巴。
平摆四散在桌上、被放在桌边左侧的台灯,聚焦着有些冷敛的光源,
让洒满自己字迹的病历透着惨白的反光。
左手拿着的黑色钢笔无意识的在手指间反复旋转,
脑袋的思绪因为没有下一步处理的逻辑整合而停滞,
只有单一的生与死,让想法瞬间只能落定的安静了下来。
突然原本静寂的安宁里传来摆放在客厅一角许久,
本来是皮诺可当初想当气质美少女吵着想学,
过不久却又因为懒惰而放弃的,
自己随手和别人收购来的二手古典钢琴,优雅和缓的音律轻柔的回荡。
凝神专注的听了一会,低音部的和弦安稳沉静,高音部似乎迭着夜的无声言语,
轻盈的响彻梦境,是属于夜神的咏叹调,肖邦的『夜曲』第二号。
黑杰克将钢笔轻丢到铺满病历的桌面上,轻推开门往充满沉静音律的客厅走去。
奇利柯削瘦的影子拉长在外面透进的微蓝光线里,
修长的手指动作柔软优雅的游走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眼睛轻闭,完全将自己投入沉浸在流畅倾泻音符中。
另一旁在沙发上裹着奇利柯的暗绿色毛毯的皮诺可,
在柔和的乐声陪伴下已经进入安稳的沉眠。
『我吵到你了吗?』
弹到中段的小节结束后,奇利柯将手指停在琴键上,柔声的问。
『不会。』
黑杰克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单肩倚着墙壁。
『刚刚跟她玩扑克牌输了的惩罚,你家那个小家伙,
说想听我弹琴,要弹到她睡着为止,看来根本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嘛。』
奇利柯轻着笑拿起放置在旁边铺盖琴键的红色绒布。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弹,反正皮诺可一睡怎么样都吵不醒的,
而且我也很久没听到一首象样的曲子了,她最后一次弹给我听的是
七零八落的小蜜蜂。』
黑杰克说着轻坐到皮诺可身边,动作轻柔的替熟睡的她拉好毛毯。
奇利柯轻笑的撑起身,绕进厨房从壁橱里拿出2个马克杯,
细心的将上面的水珠用洁净的纸巾擦拭干净。
『在不会照顾自己方面,你似乎也没什么跟我说教的资格嘛。』
奇利柯脚步轻柔的走到黑杰克身边,将黑杰克专用的黑色马克杯放到桌上。
浓醇香甜的白色丝雾从杯里萦绕而起,散发香浓的可可香气。
『你当我是皮诺可啊?』
黑杰克轻笑着把杯子拿起喝了一口,
温厚甘醇的甜味和一抹适中的微苦盘据在口中。
『你以为我会这么不识相在这个时间点还泡咖啡给你喝,
已经凌晨2点半了,你也差不多点,身为医生还操劳到爆肝那就好笑了。』
奇利柯将身体轻靠在钢琴边,慵懒的喝着自己手上的可可。
『已经扩散到胃的淋巴腺了。』
黑杰克轻叹了一口气将眼睛闭上,向后靠陷在软皮的沙发椅垫中。
其实从奇利柯搬进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很有默契的
不提起任何关于彼此领域内管辖的事情,
奇利柯从不询问,黑杰克也不会刻意交代。
只是很单纯的分享空间跟生活,怕刻意的询问或窥探,
一个程度或力道的不留意,
就会触犯到彼此不容一分质疑的偏执。
对于黑杰克竟然会主动跟自己提起手上患者的情况,
奇利柯不能否认的有些讶异,在他还没探清他能对自己容许的放宽范围到
什么程度之前,他选择暂时默不作声。
他们之间总是存在着尖锐的刺探和已经形成默契的牵制抗衡,看似矛盾,
却反而让他们走在完全极端两头的关系保持着安稳的平衡。
『他知道自己的状况,希望自己最后的时间不要在医院度过。
照这个状况来看,应该最多就剩半年了。』
黑杰克说着起身走回诊疗间,
一会便拿着原本摆在诊疗桌上的64切高阶断层扫描图,亲手递给奇利柯。
奇利柯没有让黑杰克发现自己接下前瞬间退却了几秒的迟疑,
今天是他第一次发现,黑杰克其实在某方面非常出乎意料容易卸下心房。
『已经扩散到远处器官,开刀也没用了。』
奇利柯专注的看着扫瞄图,凝结盘据在器官内的阴影。
『我明天打算将医疗费全部退还给他们。』
黑杰克将细长的眼帘覆住毫不掩饰颓丧的双眼。
『他们?』
奇利柯开始直接的丢出疑问。
『他是山边的偏远乡镇里唯一的医生,在那里为居民奉献了一辈子,
直到他在一次出诊时上腹部和背部剧烈疼痛,
居民送他到邻近的小医院,做了腹部超音波断定是胰脏癌,
而且情况已将相当严重。
他的妻子前年也去世了,膝下也无子女,
那里的居民就联合号召募捐,要请我医治这位老人家。』
黑杰克边说边用食指指腹轻抚上唇,这是他在感到微微的焦虑时,
无意识的惯性动作。
『募了多少?』
『10万美金。』
听到这个数字奇利柯迅速的吹了一声惊叹的清亮口哨声。
『要是我真的时日无多了,也不会想离开自己最爱的地方。』
奇利柯边用舌尖品尝可可浓郁微苦的香气,平静的说。
『你能提供的指引跟协助就到这里为止了,
接下来就只有病人自己,才可以决定自己最后的善终。』
第一次,没有在这句话出口之后掀起即刻的反驳。
黑杰克陷入了瞬间的沉默,只是安静的凝视自己交叉在胸前的手指,
一直以来自己就选择独自前行,独立拆解对抗病症中的各种疑难,
但和死神开盘的赌局不可能只有一面倒的优胜,抗争的筹码因为逐渐的恶化
而渐渐惨赔的时刻也是不可避免,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珍贵的生命在掌心
失去原先饱满沉甸的重量,破坏殆尽之后就只能任由它细碎的流逝在手中。
这样其实….很差劲…..。
黑杰克下意识轻拧起眉间,交叉的手指掐紧了一点力道。
明明,平常就对眼前这个男人秉持携带的论点充满轻蔑的不屑,
其实自己很清楚,跟他说这些只是希望能依靠到一点分担,
也许,还是需要有人可以一起面对这个对自己来说,
不管遭遇多少次都会备感无力的艰辛时刻。
说出自己想要在此刻听到的话…..。
『你不需要有任何罪恶感,不管是谁跟我说这种情况,
我都会回答一样的话,况且你说出来,不就是想要我这样对你说?』
奇利柯说完将手上的可可一口饮尽,没有再多探视黑杰克脸上老实的毫不遮掩
的复杂表情,转过身去将修长的手指放回琴键上,再度轻闭起双眼,
轻柔的用手指滑出第一个音阶。
和这个人坦诚最底层被深埋的内心,为什么可以这么安心…..。
黑杰克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人,也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了解自己。
之后没有在交迭任何话语的2个人之间只有温柔的音律穿透回旋,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奇利柯停下弹奏向已经一片寂静的身后看去,
黑杰克将自己埋陷在沙发里完全的进入深眠,脸上尽是放松的疲惫。
奇利柯轻声的将琴盖盖回,动作轻缓的让脚步不发出任何音息,
先将皮诺可安静的抱回房间柔软的床上,
再折回客厅拿起褐色桃木边角桌里的白色毛毯,
披盖住黑杰克穿的十分单薄的上身。
随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肩膀微倚着他总是温度偏高的手臂,
将紧掩住自己右眼的皮制黑色眼罩脱下来,
沿着眼窝凹陷分裂的伤痕一下接触深夜湿凉的空气,
牵动似乎还会细微疼痛的错觉。
看来,今天终于不会再被轮回般的恶梦惊醒了。
奇利柯随着黑杰克在身边规律起伏的平静呼吸,安稳的闭上眼睛。
隔天一大早就出门前往山边的小镇告知病患状况的黑杰克,
约莫傍晚的时间身边悬挂了满布的阴暗回到家,
连跟奇利柯轻微的照应都没有,就反常的将自己关在寂静的诊疗间里。
『医生说他不想吃。』
晚餐时间诊疗间仍然没有因为叫唤而有任何动静,
试探的敲了好几次门的皮诺可似乎被黑杰克身边散发的阴郁气息影响,
微嘟着嘴踱步的走回餐桌前。
『没关系,妳先吃吧,我待会再帮他送进去。』
奇利柯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的皮诺可安抚的说。
『医生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像刺猬一样不让任何人靠近。』
皮诺可低声的抱怨一边扒起一口起司香浓的野菇炖饭。
接近晚间10点奇利柯将皮诺可哄上床安睡之后,
走到已经沉寂了一晚的诊疗间前,轻叩了几下紧闭的门板。
没有任何回应。
『我进去啰。』
轻转门把察觉没有反锁的奇利柯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透进的光束瞬间划开整个漆黑的室内。
踏进完全没有充斥光源的室内,黑杰克孤然的身影就坐在单人的、
铺着白净床单的诊疗床上,包裹相迭在一片黑暗之中。
本来就因为忙碌而总是无法整齐归位的桌面洒满的散乱的数据,
空间里独有的药剂气味依旧弥漫在凝结的空气中。
『你今天到底都有没有吃饭?小不点很担心你。』
奇利柯难得口气严肃的跟他叮咛的说。
『他们一听到他们敬重的老医生没救了…..。
全镇的人在他们集会的教堂里哭着跟我下跪……。』
黑杰克的声音比平常还要低沉沙哑,浅浅的起伏着颤抖。
『嘘。别说了。』
奇利柯接触到他几近崩落的情绪,走上前用自己微凉的掌心
轻柔的掷起他躁热的手。
『别说了,我不想看你痛苦。』
将他的手轻抵在唇边,奇利柯如同在对待高洁的众神留下
的最贵重宝物一般的慎重轻吻他柔滑的肌肤。
感觉到奇力柯冰凉唇瓣的抚触,
黑杰克瞬间感觉烧灼的热度迅速延着眼眶蔓延,
敏锐的皮肤掀起一阵激动的微麻。
『你今天…..还可以弹琴给我听吗?』
黑杰克没有抽离被奇利柯轻捧的右手,
释放完全温柔的语调诚恳的问。
『我隋时愿意为你而弹。』
以经多久了?
没有像你一样因为生命的消逝感到近乎不可承受的无助?
天使们早就不再施舍给我任何怜悯,
他们是不是愤怒了?
因为我是如此虔诚的奢望,
能够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