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奶茶也挺好的 ...

  •   一个星期后。
      “原来你也需要睡觉啊,小班长。”连着睡了一个晨读的陆鹤遥精神饱满,眼见许远星的脸上出现难得的困意,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罕。许远星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撕开咖啡的包装袋倒入口中,随便弄了点水吞下去:“别没大没小。”
      陆鹤遥觉得奇怪,四处看看,一向仅仅是小有疲惫之感的沈喻现在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了。班里最困的几个,一、二、三、四……加上许远星刚好八个人。“晚上在寝室里干嘛?开派对?”陆鹤遥颇有趣味地打量许远星,她无奈地按压神经,似要驱散所有劳累,意外的可爱。
      听到有人谈及这个话题,沈喻腾地抬头,半呜咽地诉苦:“小稚幼说了一晚上梦话,星宝是寝室长,她爬下床拍拍唐稚幼的肩膀,却没有一点用……”
      “沈喻,算了。”许远星不想加入这个话题,并且也听不出责怪唐稚幼的意思。
      “梦到什么了?昨天晚上怪吓人的。”沈喻拿笔戳戳唐稚幼,唐稚幼转过头,苍白的小脸因为愈发浓重的黑眼圈而更添一份病态,显然,她本人睡得也不好。到底是什么梦,陆鹤遥本来不太意,可脑中一直浮现出唐稚幼在“鬼车”事件中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表现。这家伙,不像普通人。
      唐雅幼的嘴唇颤了颤,毫无血色,但她没有对此加以隐瞒,而她的话,却再次让在座的所有人陷入深深的寂静。
      “我梦到一个小孩,大概两三岁,浑身是血,肚子上还连着脐带,他要追我,发出依依呀呀的怪叫,我逃不了,然后就被他追上了……”唐稚幼用一张单纯天真的脸说出异常可怕的话来,她还想继续说下去,描述追上之后发生的事。
      沈喻着实被吓得不轻,平时她自己说恐怖故事都能被自己吓得半死,更何况是别人这么认真地说,加上昨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感油然而生:“stop!别说了,太掉san值了。”
      唐稚幼委屈道:“这个梦我已经做过两三次了,但你们像那群大人一样不相信我,对吗?”陆鹤遥抬了抬眼皮,一副不认真听的懒散模样,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驱使她去相信,正当思踌之际,陆鹤遥又发现两件令她不解的事。
      不仅仅是她自己,所有第一次见到唐稚幼的人大抵都会对她产生一个小”“柔弱”的初判断,但陆鹤遥可以明确,她在她眼里找不到哪怕一丝恐惧。另一方面,许远星在听到这个梦的时候表现依然淡漠,尽管这份淡漠转瞬即逝,陆鹤遥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在这之后,温柔依旧,琥珀般的眸子充斥暖意,许远星像个大姐姐一样轻拍唐稚幼的背以示安慰。
      有时候陆鹤遥会想,她真的知道许远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伊始,陆鹤遥曾凭借个人的第六意一口咬定许远星的虚伪,包括那些表明一个人冷漠而难以与人共情的细节。可她也无法否认许远星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凉爽的薄荷巧克力冰淇淋,早餐的甜豆浆,烫人的红糖饺子,陆鹤遥质疑自己的同时也感到害怕。
      人在偶然遇到温暖的时候也会感到害怕吗?陆鹤遥,你是多少脆弱,乏味,担心一个人的离去,担心无法再被爱,可你明明知道这些事都有一个既定的结局。
      习惯于了解他人以收获安全感的陆鹤遥在未知的海域沉浮,她无法通过这种老办法去理解许远是。想要……逃避。
      “凌浩,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我得知道。“陆鹤遥毋庸置疑地强调,她得亲自去见见凌浩那个兄弟。凌浩挠了挠头,自打陆鹤遥上了高中,是越发让人搞不懂了,唉,复杂点也好,比起初中那个满身戾气的陆鹤遥,当然是现在更好。“不过,你最近叫我查的事怎么都这么怪,某个不知名巷子里的小混混,已经死去的语文老师……”
      陆鹤遥自己也头疼,斟酌道:“遇上些怪事。”
      那个向凌浩透露的高三男生被带到陆鹤遥面前,她才发现凌浩口中的“兄弟”指代范围未免太广了点,他似乎把全校男生都称为“兄弟”,其实他和这个叫蒋奕凡的男生一点也不熟。
      “我能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可聊的。“蒋奕凡很瘦,也不高,剃个小平头,放进人群里丝毫不显眼,尤其是站在凌浩这个柏茂校草面前,更是矮了半截。
      “蒋学长,我们也是想问问你,季老师除了癌症以外,身体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陆鹤遥不喜欢拐弯抹角。“真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蒋奕凡梗着脖子,让自己的语调尽可能听起来粗声粗气,“季老师已经死了,你们就不能让死人安息吗?”
      他的话对陆鹤遥毫无作用,蒋奕凡再怎么说也是高三男生,比陆鹤遥高了小半个头,威摄力却几乎为零。
      “更何况,凌少,上次和你讲那些事,是因为咱们都知道你明事理,看着恶劣其实不是混社会的,”蒋奕凡盯着陆鹤遥,“但你也不能随便找个小姑娘来糊弄我吧。”凌浩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心中暗暗腹语:虽然很谢谢你夸我,但你真的要把随身带刀,初一就能打三四个你的陆鹤遥叫成小姑娘吗?
      陆鹤遥叹了口气,凌浩以为她没耐心继续下去了,结果陆鹤遥用她那双黑夜般深沉的黑色眼睛直视蒋奕凡:“既然季老师能安息,为什么现在又会闹出这种事?学校里谣言四起,一刻不得平静就是让死者安息吗?”
      蒋奕凡身形一顿,很显然,他被动摇了。
      “你……真的会愿意去了解真相吗?”蒋奕凡抬起头,这个大男孩的眼里噙着眼泪,陆鹤遥表示她不喜欢被虚假之物蒙蔽,“好,我说。”
      不知不觉,距离当年那群高一小屁孩得知季老师去世已经快两年了。对于蒋奕凡而言,却仍仿佛就在昨日,只要是被季老师教过的学生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季易安能在第一天就叫出每个孩子的名字,二十出头她对学生来说更像姐姐。在得知将奕凡家庭困难一时交不起学费,季易安毫不犹豫替他垫付了高二的字费。蒋奕凡很感激季老师,可他也没有机会还这笔钱了。
      高二一开始,他们发现自己的语文老师不是季老师时,一个个都心急如焚。那天,当班主任沉痛地宣布季老师去逝的消息时,全班寂静,他们都是尚未经历过生死离别的孩子,而这一刻,每个都意识到死亡原来这么近……
      这件事对蒋奕凡的影响很大。偶然的,他去办公室拿试卷,正当他蹲在地上找试卷时,两三个老师从外门进来。他们没看到蒋奕凡,但蒋类凡却听到“季易安”这三个字。于是,他屏息凝神,默默听着。
      “唉,你说季老师何苦呢,未婚先孕,加上同时查出癌症,人一下子就垮了。”
      “是啊,多好的小姑娘啊,工作也求上进,只可惜私生活也太不检点了。”
      蒋奕凡不知道他那天是怎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像是丢了魂。胸中仿佛闷了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气,弄的他只想朝他们大吼:“季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她是我的恩人!是清清白白的好老师!”
      但他做不到,蒋奕凡也想反驳,可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仍是个未知的谜。家庭的原因让他天生懦弱,与他人谈及此事,说不定只会让谣言越传越广。保守一个可怕的秘密会让人发疯。
      现在,这个让季老师沉冤得雪的机会终于出现,他已经错过一次黄昏,如今还要错过黎明吗?陆鹤遥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时,他真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这个人。“谢谢,你可以走了。”陆鹤遥冰冷的语气使蒋奕凡回过神,发现自己实在失态,羞愧地告了辞。
      “怎么样?有收获么?”凌浩给陆鹤遥甩了根烟,陆鹤遥有些头疼,她也是那个摇摆不定的蜉蝣,在肯定自己的行为与嘲笑自己的多管闲事中来回攒动,点上火正准备抽,像是想到什么,把烟还给凌浩,从口袋里摸了颗柠檬糖来吃。
      凌浩感到莫名其妙:“戒烟了?”陆鹤遥没搭理他,在想蒋奕凡说的话。未婚先孕,说明季易安死前肚子有个孩子,这几乎和唐稚幼的噩梦对上了,如果是唐稚幼故意骗她们,那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所有怪异事件都是围绕唐稚幼发生的,看来,还得等她自己说。
      至于她找蒋奕凡问事这件事本身,陆鹤遥不会让别人知道的,默默引导着走向,才是陆鹤遥爱干的。“你倒是,和以前一样,没变过。”凌浩抽着陆鹤遥递给他的烟仿佛回忆起什么。
      唐稚幼没让她等太久,大约两个星期后,这小鬼又开始作妖了。
      又是一个平静的上午,开门首杀的英语课让整个课堂处于某种昏昏欲睡的胶质混沌中。更何况徐慧这个老女人还叫他们看昨天听力的材料,这东西有几个人愿意仔细看?徐慧可能也意识到了,把书往讲台上一搭,推推有着很小圆眼镜片的眼镜,面无表情道:“许远星,陆鹤遥,站起来读一下第五题的材料。”
      两人心照不宣地分好工,由许远星开始,毕竟她们也得调剂好陆鹤遥一站起来的哈欠声,她的语调柔和,引得班里有些骚动,许远星的英语口语格外好,吐字清晰又标准:
      “……fall in love with me”
      “you”
      声音响得突兀,陆鹤遥冷冷地纠正许远星最后一个单词的阅读错误。许远星微微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陆鹤遥一向刻薄的要命,许远星读的那一段实在是长,偶尔出现错误也是在所难免。但许远星知道,如果让她来做,就不会犯错,因为那就是陆鹤遥。其他人开始起哄,直到徐慧比他们闭嘴,陆鹤遥这才开始读起自己的部分。
      如冷冽清泉般刺骨的调子让全班大多数人都清醒了。不过似乎都是为了刚刚那句意味深长的英文。
      一分钟后的柏中墙,被一班偷摸带手机的人投稿的文案刷屏了。
      “Fall In Love With Me”
      “You”
      “笨,清醒了吗?”陆鹤遥用手背轻拍许远星的脸颊,一向英语好的许远星每次都能领读课文,今天却给人一种不太在线的感觉,“还读不读书了?”
      没等许远星回答,李若菲突然领着两三个跟班走过来,陆鹤遥下意识以为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之前也算结过几次梁子,但李若菲只是胆怯又略带些怨恨地迅速瞥了她一眼。随及,李若菲重重地拍在唐维幼的桌子上,尖锐地叫道:“你是不是有病啊,都熄灯了还打这么久的电话!”
      哦,对了,李若菲和许远星她们是一个寝室的。唐雅幼被吓得浑身发抖,求助似的看向许远星,许远星没什么反应,继续看自己的书。
      “看来你心心念念的小班长不愿意帮你呢。”陆鹤遥吹了个说不上下流也说不上高尚的口哨,站起身,走到唐稚幼身边,冰冷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弯腰。李若菲被陆鹤遥带着轻度敌意的眼神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不能拿我怎么样,你父亲和我父亲是朋友。”
      没想到这句话一下子让陆鹤遥的目光更刺人了,周身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意。“我父亲,你说我父亲?”陆鹤遥尖酸起来比李若菲不知道强多少,“他那几个无聊商政伙伴我都见过了,他可没有什么朋友,你?哪位?”她厌倦地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想在学校里聊这些。先解决你的问题吧。”
      沈喻坐在座位上用细细的手臂向空气挥舞,嘟嚷着拱火:“怼她,小陆子怼她。”唐稚幼感觉到肩上的手稍稍使力,将她往李若菲的方向推,那个让唐稚幼害怕的声音在耳畔轻轻道:“去,道歉吧。”
      既然陆鹤遥都这么说了,唐稚幼倒也从善加流,飞快道了歉,一派和谐。大反派作风的李若菲也被整懵了,陆鹤遥没干涉?一时卡壳的李若菲因为说不出话来而惨淡退场,她都做好了如果陆鹤遥又要管这件事自己应该如何体面的下场。不能……她不能动陆鹤遥,李若菲咬牙切齿地在背地里瞪向陆鹤遥,这竟然是一向娇惯她的父亲对她下的死命令。
      “陆鹤遥你简直是循私枉法!”沈喻气得抓她衣服,“李若菲自己都打电话打到很晚,你干嘛还让小稚幼和她道歉。”
      “做错事就道歉,幼儿园就该知道这是天经地义的吧?“陆鹤遥露边无奈的表情,拍开沈喻的手,”用你自己平常说话的方式来讲,就是她脑残咱不能脑残。”沈喻被说的哑口无言,好像,是这么个理来着。高中生真很容易被所谓友情仗义冲昏头脑,才有了这么多矛盾纠葛,不过……这倒也算是青春的一部分。
      “星宝你看小陆子又欺负本座!”沈喻说不过陆鹤遥,就哭哭啼啼地找许远星帮忙,许远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糙理不糙。”得,合着许远星刚刚也是因为明事理才不作反应的。
      沈喻:白兴奋一场,以为能看好戏。
      中午午睡,许远星督班的时候没看见陆鹤遥,才想起来她今天午请假回去了。柏茂高中不算全封闭式的学校,像陆鹤遥一样家离得近的通校生,中午回家吃饭的并不在少数,但她没有,想来午餐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陆鹤遥,也没有离校的必要。
      “真好啊……回家吃好吃的。”沈喻趴在桌子上,一脸羡慕地看着陆鹤遥整理书包。
      “回去洗个澡。”她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多好吃的啊,自己又不是沈喻,一天到晚就想着吃的。陆鹤遥拎起书包,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她很早时间返的校。一般学生到课前才会到,但陆鹤遥约莫午睡中程就推开班门,极轻微的“吱啦”一声,少年是带着风进来的,如沐暖阳。许远星坐在讲台上皱了皱眉,她赶忙站起来,伸手,拉住即将撞上墙壁的门把手。
      “嘘,轻点,别吵醒别人。”
      班内静悄悄的,窗帘拉上后整个空间都浸在昏暗中,陆鹤遥的身体前倾,许远星发现她额前的发丝上还挂着水珠,头发比平时更细软了,那着那种独属于陆鹤遥的海盐柠檬味更加强烈,隐隐约约的从颈间散发出来。果然是回去洗澡了么……许远星感觉脸颊有些发烫。陆鹤遥显然没意识到,单肩背着包,歪头瞄了一眼讲台上还摊着的化学作业本,她突然拉过许远星的肩膀,出乎意料的靠近总惹人发颤:“回位子上睡吧,知道你困,我来帮你督班。”
      绵密炽热的耳语,陆鹤遥依旧目光纯粹。乱了心跳的是许远星,她对耳朵一向敏感。
      “别闹。”许远星推搡着陆鹤逸,又扭不过她,只得被迫赶下台。台上的陆鹤遥朝她眨巴眨巴眼睛,任何人看到都会大跌眼镜。许远星是独特的,她自己也能感受到。很奇怪,今天睡得格外沉,一向少梦的许远星竟也做了个支离破碎的梦。
      那双如黑夜般沉寂的眸子给予她冰冷目光的瞬间,许远星就被刺穿了,倾刻间回归自己的本源中,无可救药的躯干在毁灭后被抛弃,抛弃后被救赎。人大概在出生前就会吃掉另一半自己,我的另一半自己是什么?我的姐姐吗?这听起来太不妙了。毫无疑问,许远星很不走远,这个星期唯一的一个梦是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刚醒的刹那,许远星只觉得口中发苦,喉咙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感,很不舒服。看了看表,下午一点半,她睡了半个小时,已经够久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桌子上放着杯奶茶,薄荷奶绿五分糖,是她最喜欢的口味,拿起时,指尖传来恰好的温度。
      “别喝这些东西。”
      “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玩意,你什么时候能学着像你姐一样正常点。”
      许远星闭上眼,试图用开那些如黑泥般死死缠着她不放的话语。抬头,陆鹤遥睡得正熟,真是的,脑子昏了才会让她帮忙督班。拿起奶茶,杯底压了张纸条,小小的,被压得扁扁的。许远星打开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道:
      “睡醒喝。”
      但当许远星往下看另一段话时,目光骤然变沉,握着纸条的指尖微微泛白。
      “红糖饺子很好吃,值得上我帮你做十件事。一、听许远星的话去和唐稚幼聊天。二、午休不出班门,三、带奶茶。”
      她很难隐藏自己心中的杂念。为什么,任何一切都带有交易的性质。陆鹤遥,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把我当成朋友?当好意被明码标价,它难免会变质。许远星拎着薄荷奶绿走向讲台,她久久地凝视陆鹤遥。如果是有代价的,她宁愿不要这奶茶。那一刻,脑中涌现出无数可能性,结果如何其实许远星早已猜到。被吵醒的陆鹤遥没什么好脾气,她会用恶劣而不屑的目光扫她一眼然后满不在乎地说:“不喝,就扔了吧。”
      她会这么说的。野驴技穷,许远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站在陆鹤遥身边,俯下,她轻轻地将二十元钱塞进陆鹤遥的口袋,抬眼,陆鹤遥动了动,发出完全不像她的可爱呜咽声,她所有十六岁少年的单纯和纯粹此刻都展现在那几乎完美无瑕的睡颜上。喉咙痒痒的,像有小猫点着墙头溜走。
      微风拂过柏茂高中的大树,穿林过叶,发出刷刷的声响。两只小麻雀站在枝头紧紧地贴着,说些人类听不懂的密语。那时的人们才若有若无地感受到暖意,以为是春天来了。但L县的这个冬天比他们预想的到还要长,不过是冷锋过境倒逼着暖气团流经而已,之后还会有一阵子的严寒。当然,这没关系,善于生存的人类知道春天不会太远,只要这一刻我心如火就够了。
      许远星直起腰,心在颤栗,她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越界,完全越界,她已一脚踏入禁区。所幸,她会把这件事当作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午后的阳光,熟睡的少年,以及那场不可描述,难以触及的迷梦。
      “啪”,开灯,这也是许远星的任务之一,叫醒其他同学。在白炽光骤然亮起,仿佛要灼伤眼睛的刹那,许远星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从容,一如她被他人期待的那样。睡醒的陆鹤遥揉揉眼睛,一下从讲台上溜走。赶着下课的工夫顺道给唐稚幼一块手表:“能打电话的,我们约法三章,熄灯前你可以用寝室里的电话,熄灯后自己跑阳台打去。”
      唐稚幼点点头,满心欢喜地把手表收进口袋。“哦对了,“陆鹤遥随口说,“每个月记得把话费钱打给我。”
      沈喻:你这富贵人家的小孩还惦记这点钱?
      陆鹤遥:一分钱也是钱。
      突然发现许远星有奶茶喝的沈喻眼睛都能冒绿光了,飞扑过去揽了许远星的脖子,正欲央求她给自己啜一口,突然失望地撤开手:“忘了,远星有洁癖来着……”
      洁癖?陆鹤遥皱了皱眉,随后站在许远星的身边,一只手假装亲昵地搭在她肩上:“大小姐脾气,不是吗?”许远星面不改色地一巴掌拍在陆鹤遥手上,疼得她立即抽了回来,“疼疼疼。”
      闹得差不多时,陆鹤遥懒懒地搭拉在桌上,摆弄自己的笔,简约的黑笔被那修长的手来回转着。“所以说,那是什么表?”许远星转身,手肘放在陆鹤遥的位置上,撑着脸,倒像个哄小孩的姐姐。“喂喂,别总戴奇怪的有色眼镜看我啊!”陆鹤遥先是一阵不满,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漆黑的双眸漫无目的地直视前方,涣散而麻木,她的眼睛很好看,但长长的睫毛却遮掩不住某种被人为稀释过的迷茫。良久,陆鹤遥垂眸道:“小时候我爸送的,后来我才知道这上面有定位功能,被我砸过一次,歪打正着把定位装置砸坏了,不过,打电话是真能打就是了。”
      “你为什么愿意和我说这些?”许远星想知道原因,但她更在乎的是,对方是否愿意和自己倾诉。
      陆鹤遥无神的瞳孔渐渐回溯,先是一滞,便变得轻浮玩味,她偏过头,低语道:“想知道啊?来,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许远星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被烫人的呼吸弄的耳尖发麻了,不再与陆鹤遥的桌子有肢体接触。她们都心知肚明
      “你在逃避”
      那个蹲坐在阴影里的小孩抬起头,告诉许远星
      “不逃避的话,我会受到伤害,很疼,我不要。”
      她回头,丢下那么一句意义不明的“陆鹤遥,你打小就是个坏种。”没有同情,没有指责,很多人在听到陆鹤遥摔了电话手表这件事后都定她是个任性纨绔的坏小孩,然后对着“了解尚无完全认知能力的行踪的必要性”这个论题侃侃而谈。但许远星没有,她说她是坏种。坏种就是坏种,不褒不贬,一个客观事实。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陆鹤遥慵懒地笑道。
      伴随浑厚的咳嗽声与大串金属钥匙碰撞的声音,高国阳夹着数学书走进班,放下书,当高国阳掏出他专门用于记事的皮革封面的本子时,大家都正襟危坐起来,这就说明一定有大事发生。“这个,咳咳……寒冷的冬天要过去了,柏茂两个星期后要举办运动会!到时候,那个谁……”高国阳声洪如钟,“陈明豪!站起来!”
      最后一排个子最高,长得像个瘦猴的男生噌地站起来,大喊:“到!”这是一班的体育委员,他平时看着不靠谱,一到体育方面就格外热情。难怪,人家可是市里获奖无数的优秀体育生。立马接下了高国阳下的令状,打理好项目报名工作并组织开幕式的活动。数学课最后几分钟,后排积极的男生就撺掇着把男子项目报满了,只待下课把女生的报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