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冢》一千度眼镜

32、先帝陵

　　德宝的死亡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掷下了一颗小石子，那一圈微微的涟漪很快就散去了，水面又重归平静。正如纹袖所说的一样，德宝的死亡原因被判定为失足摔下而死，尉飒对这个结果显然是全盘接受，没有看见他有什么难过，只是破例赠了德宝一个官职，将其的坟茔安置在皇陵的陪园之中，也算对得起这么多年的枕边恩宠了。
　　对于尉麒来说，德宝的死亡更是无所谓，他们又不常见面，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好感，因此很难对此事有什么感触。日子还是照样过着，脚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让尉麒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轩辕云池，他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若按他以往的性子，他能忍住不溜进宫来看自己才奇怪。难道轩辕云池已经走了？尉麒有些怅惘又有些释然。
　　为什么自己现在总是时不时的想起轩辕云池？尉麒默问自己，但似乎没有答案。
　　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吹拂过来的风中带着一丝秋日的气息。尉麒卷起帘子，趴在马车的窗边看着外面，大片大片的林海充斥着他的视线，夕阳的光辉透过那些繁茂的枝叶斑斑驳驳的散落到地上，形成无数个小小的光点，它们在林间闪烁着，随着风的起伏而跳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长长地队伍所扬起的沙尘，在这个干燥的季节中犹如一场大雾。尉麒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了的将竹帘放了下来，转头去看从刚才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尉飒。
　　尉飒靠在小几上，用手支着头，仿佛睡着了。这些天朝政上有很多事让他心烦头痛，前方的战事吃紧，北朝的精锐部队几次三番的展开攻势，眼看着又有几座重要的城池沦陷，轩辕云池的矛头已经直接的指向南朝国都平京。在这种局势下，尉飒不顾众臣的力谏，执意要祭祀先帝陵，恐怕并不是为着“孝”这一层，而是仅仅想让自己暂时的从那样纷繁的牢笼中解脱出来。
　　“父皇……”尉麒靠过去，伸出手指去拂尉飒的眉。尉飒的眉紧紧蹙着，脸上的皮肤有些发干，竟是说不出的憔悴。尉麒忽然发现他的两鬓不知从何时已然有了很多银丝，自己以前竟然从没有注意到。
　　他老了……尉麒不无悲哀的想。
　　尉飒紧紧抓住了尉麒的手，他睁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容：“麒儿，你累么？”
　　尉麒摇摇头。尉飒深深地看着他，眼前的尉麒已经从那时那个瘦弱的孩子成长为一个俊美的少年，他甚至比秦子漱更美，每次望着他如清水一样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尉飒都恨不能将他立时的占为己有。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就在尉麒十五岁生辰的那一天，他为他举行完盛大隆重的庆祝晚宴之后，他迫不及待的撕去了尉麒那身漂亮的华服，彻底让自己和自己的亲儿子融为一体。尉飒仍然记得很清楚，尉麒当时半是惶恐半是兴奋地神情，还有那因为剧痛而忍不住滑过脸颊的泪水，一切宛如一场美妙的梦境，那腾云驾雾一样的感受是他曾经秦子漱亡故后许多年都没有再享受到的。
　　而尉麒再一次给予了他这些正常男人该有的感觉，此后，宛若上瘾。他们不分地点，不论场合，随时都上演着一幕幕天崩地裂似的交融。尉飒是皇帝，他清楚该怎样让那些碍眼的宫人侍卫离得他们远远地，也知道该如何让那些不小心察觉到的人永远的闭上嘴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片段还是传出去了，于是他们的流言在民间盛行起来。
　　尉飒终于收敛了一点，有时也会去轩辕璃那里，而轩辕璃则暂时出演一下秦子漱，半真半假的和尉飒缠绵一夜，而尉飒估计也知道轩辕璃的“招魂”就是那么回事，但他却依旧乐于玩这种自欺欺人的游戏，因为有时候一不小心，真的会将自己也骗的信以为真。
　　于是尉飒前所未有的满足了，尉麒的身体和秦子漱的灵魂，两者完美的和他纠结在一起。
　　若不是那可恶的北朝，他就会一直这样满足下去的吧……尉飒扯回思绪，眼前的尉麒正温柔的看着他。尉飒朝他一笑：“怎么这么看着朕？是不是在想朕已经老了。”
　　尉麒摇头，抿嘴笑道：“怎么会呢？父皇依旧和当年一样。”
　　“哪里能像当年一样啊？这几年，朕觉得自己老得很快，麒儿，朕什么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了……”尉飒喟叹道。
　　“父皇……”尉麒听尉飒这样说，心下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向不是那种伶牙俐齿的孩子。
　　尉飒坐直身子，将尉麒揽入自己怀中，也不顾此时身在何处，只管搜寻到他柔软的唇，深深地吻着他。尉麒没有挣扎，反而更为热烈的回应着，不能克制的欲望升腾起来，尉麒慢慢的将双腿缠住了尉飒的腰。感觉到了尉麒无言的邀请，尉飒更加狂热起来，他一把撩起尉麒的衣衫，微凉的手迅速贴上了那已经炙热的肌肤，尉麒在尉飒怀中闭着眼睛小声的呻吟着，期待着尉飒更进一步的动作……
　　身下的马车重重的一震，随后停止了前进，两人从迷醉中苏醒，只听外面朱金锭的声音道：“皇上，到了……”
　　尉麒吃了一惊，迅疾的离开尉飒的怀抱。尉飒怀中一空，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懊恼，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掀开帘子的朱金锭，满脸阴沉的走了下来，然后回身去扶尉麒。哪晓得尉麒刚才一时情动，此刻竟是浑身虚软，靠在门边微微气喘。尉飒看着他绯红的脸色，不禁莞尔，也不顾左右站满了宫人侍卫，居然一伸手便将他抱了下来。
　　尉麒毕竟已经不再年幼，待他站稳，尉飒便觉得自己已然有些力不从心，看来岁月不饶人，他正在逐渐的在老去。
　　轩辕璃和韦皇后为首的一些嫔妃，众位皇子公主早已下车在一旁等候，看见尉飒将尉麒抱下，不禁俱是脸色一变。轩辕璃冷笑的看着两人，韦皇后则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随即别过脸去。
　　尉麒站在尉飒身边，看着眼前那庄严宏伟的先帝陵寝。陵寝依山而建，山前建有祭祀的神庙，神庙后，便是先帝长眠之地了，在那座耸立的山丘之下，有着复杂如迷宫一样的墓室，还有那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生前的东西，在死后也要带到棺材里去，只是不知道百年以后，千年以后，这座陵墓是不是和其它的东西一样，也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和俗世的喧嚣之中。
　　“参见皇上……”早前先一步到达准备祭礼事宜的苏喆迎上来道。
　　“见过四皇子……咦，四皇子的脸色怎么这么红？莫不是热着了？”苏喆看着脸色潮红的尉麒，奇怪的道。
　　尉麒的脸色更红了，他咬着唇，刚要开口，就听尉飒道：“的确有些热着了，休息的地方收拾好没有？”
　　“是，皇上这边请……四皇子恐怕要将就一些了，这地方再怎么样也不及未央宫的……何况还要斋戒……”苏喆一边说着，一边引导众人前往偏殿安歇。
　　尉飒前后看了看，忽然朝苏喆道：“怎么不见大皇兄？”
　　苏喆仿佛料到尉飒会问这个问题，飞快的答道：“王爷说，自己待罪之身，就不来侍奉君前了……”
　　“哼……”尉飒冷哼道，“怕是不愿见到朕吧……”
　　苏喆没有说话，只是隐晦的笑了笑。尉麒好奇的道：“大皇兄是谁？”
　　尉飒捏了捏他的手，轻声笑道：“他和你没关系，不知道也罢！”
　　尉麒忽然想起以前听苏喆说起过，南朝的规矩，“百善孝为先”，所以帝王的陵寝的守卫者必须是自己的亲儿子，但那些天潢贵胄们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会愿意到如此萧瑟荒凉的地方来，所以，自古那些“孝子”们，不是诸皇子中最最不得势的一个，就是犯过错误被贬到这里来的。想必这个“大皇兄”当年坏了什么事情，故而沦落至此。
　　只见尉飒望着前方那高耸的山丘出了一会儿神，方才悠悠的道：“既是如此，待会儿朕亲自去见他！”
　　说话间，众人已到达偏殿。这里是专供子孙祭祀时歇息之用，规模不是很大，那些雕梁画栋的颜色也让人觉得暗沉，加上天色已暗，山峦间的风又尖啸着从众人耳边划过，这座偏殿更是说不出来的阴气森森。苏喆立即吩咐内侍们掌灯，于是一盏又一盏的灯火亮了起来，总算给人恐慌的心少许抚慰。
　　尉麒对这种诡异的气氛极不舒服，他一直紧紧的靠着尉飒，总觉得在那些黑暗的地方蛰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比如，那天的人头鬼面！
　　所以，当苏喆将尉麒的寝室和其他皇子安排在一起时，尉麒很干脆的提出了异议。苏喆为难的看向尉飒，尉飒也很无奈，他柔声道：“麒儿，朕祭祀先帝，要一个人先住进那边的正殿中，静心斋戒九日，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朕也不能打破啊……”
　　“我不……”尉麒话没说完，立即就被韦皇后尖刻的打断：
　　“好了！四皇子……皇上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这是规矩！你就不能安静一些，这里是先帝的陵寝，可不是你的未央宫寝殿……”
　　看见尉麒受到奚落，那些个皇子公主都嘻嘻的笑出声来，却又不敢在尉飒面前太过放肆，便各自低头偷笑。尉麒心中没有他们这帮兄弟姐妹，而在他们心中，也一样没有尉麒的存在。
　　尉飒脸色阴沉的盯了韦绿妆一眼，转头朝苏喆道：“将四皇子的居处单独安排出来，朕让于黑子留下，有什么事情，就速来报朕！”
　　苏喆答应了，尉飒又朝尉麒道：“放心，没人伤害得了你……等九天之后祭典，朕还要让你代祭呢。”
　　尉飒话音刚落，立即就有数不清的艳羡、嫉妒、愤恨的目光向尉麒袭来，连苏喆都惊讶的看着尉飒。韦皇后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试探着道：“皇上……这……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麒儿是朕最钟爱的儿子，由他代祭，比谁都好！”尉飒扬声道，他将“最钟爱的”四个字说得极重，果然将在场众人都小小的震慑了一把。
　　“好了，朕现在就过去了。苏喆，将四皇子的事立即安排好……”尉飒给了尉麒一个尽管安心的眼神，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再做什么，虽然他此刻恨不能将尉麒一把扯过来抱进怀里。尉飒收敛心绪，转身向正殿而去，留下一众心思各异的人。
　　“恭喜啊……四皇子……”轩辕璃侧身朝着尉麒，不阴不阳笑着，还唯恐天下不乱的道，“让四皇子代使太子的职责，皇上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尉麒狠狠地将他瞪了一眼道：“这和璃王子你似乎没有关系吧？”
　　“对，和我当然没关系……”轩辕璃向韦皇后那边使了个眼色，不疾不徐的道，“和她们就大大有关了，猜猜她们心里现在在想些什么……我敢打赌，她们现在都想四皇子你死呢……”
　　尉麒脸色一变，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韦皇后等人现在会想些什么，她们恶毒如蛇信一样的眼神早就叫他如芒在背了。她们是一直想着要他死的，尉麒从小就心知肚明。
　　苏喆知道尉麒的难处，不禁轻叹了一声：“四皇子，请随臣来……”
　　尉麒终于暂时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