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落》之殇

20、江湖•那个夜空

　　那个男人，带着一身霸气，傲然地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们。
　　言潇毫不在意地径自玩着我的手指。他的手很温暖，连带着我的手也变得暖暖的。他的手指干净而修长，相比之下，我的手显得纤细而苍白。
　　他玩着我的手指，指尖一遍一遍地擦过那个被剑划过的伤口。
　　“阿音身子不适合太劳累，盟主有什么直接说吧。”冷冷淡淡的声音不若对我时那样的温和，言潇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是啊，我眼睛不是很好，公子有话直接说吧。”我叹息一声，努力看清眼前这个人的样子。
　　男人不怒反笑，走到床前坐下。
　　“我叫江楚。”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言潇“嗤”了一声。
　　眼前的景色慢慢变得模糊，恍惚中我看见江楚抬眼看了一眼言潇，那眼神很是奇怪。
　　“木姑娘，你感觉可好？”江楚温和地说，“我是温珠的主人，也是这山庄的庄主，现任的东盟盟主。”
　　“嗯。”眼前一时清晰一时模糊，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盟主可愿借温珠给我？”
　　“木姑娘真的以为只是借而已？”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反正这温珠我拿着也没用，给姑娘就是。”
　　我听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说，但如果我可以拿到温珠，那么，以后就不怕身边的人会因为我的血而中毒了。
　　“多谢盟主。阿音需要休息了。”言潇却是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似乎很不高兴。
　　我听见有人离开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屋子里一片黑暗，我不知是眼睛看不见了，还是这屋子里根本就是这样的黑暗。
　　我听见夏夜的蛙鸣，和初来时那样的，却显得那么的动听。

　　小时候我与阿舒是邻居，总是爱在这样的夏夜里，爬到天台上去看星星。虽然总是被家里人骂，但我们总是学不乖的一犯再犯。
　　我慢慢摸索着握住言潇的手。
　　“我想去看星星。”
　　他反握住我的手，暖暖的温度让我舍不得放开。
　　“我过去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与阿舒一起看星星。”慢慢想起那时的快乐，我嘴角微微上扬，“好想好想和她一起，再看一次星星。言潇，你带我去找她好么？”
　　“你这样说，就不怕我吃醋么？”言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却带着一丝我听不明白的味道，他小心地扶我坐在床边，然后，我感觉一双温热的手握住我的脚。
　　他在为我穿鞋！
　　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我只知道那一个瞬间，我愿意与他一起看尽沧海桑田。

　　这里的夏夜是很凉爽的，我披着言潇的披风，坐在屋顶上。言潇在一旁陪着我，红衣带着阿舒上屋顶后便失了踪影，这屋顶就我们三个人，安静地坐着。
　　阿舒与言潇一人抓着我一只手，不同的温度却给了我同样的感动。
　　这样的夜，一定很美吧。
　　我仰起头，即使眼前一片黑暗。
　　我看见了小时候的那片夜空，那样的美丽。年幼的我们没有烦恼，只是没心没肺地开心着。
　　“我还记得夜空的样子，真美啊！”
　　“木木……”
　　“嗯？”
　　“我们约好的，不管怎样都要开心。”阿舒轻声说，声音有一丝哽咽。
　　我将脸转向阿舒的方向。
　　“我很开心，阿舒，有你陪着我，以后还会有霓裳，我才不伤心。”至于言潇，我真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像阿舒一样，永远的陪着我。
　　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言潇与我，似乎并不能在一起，我依旧清楚的记得那时梦中万劫不复的恐惧。
　　言潇只是无声无息地握着我的手，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

　　后来，我与阿舒在夏夜看星星的时候，她告诉我，在我笑着说，有你与霓裳陪着我的时候，她看见了言潇冷冷的笑意。
　　她那时便看出了他的残酷，却始终不敢告诉我。她害怕，我会因此彻底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
　　我那时若知道，一旦我的眼睛复明，我与言潇将再也无法继续这样走下去，那么，我宁愿这样一辈子。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

　　“阿音以后想做什么？”言潇柔声问。
　　“是啊，木木，我们以后要做什么？”
　　“嗯，我在这里有一间湖心楼，我想，开一间酒坊，终日与美酒为伍，偶尔出门游玩。我可以慢慢适应黑暗，然后，可以听湖里水流动的声音，听夏夜的蝉鸣。”我闭上眼，想象着那样美丽的风景。
　　“很美啊，木木，你总是能够活的很美好，让人忍不住嫉妒。我们真可以这样简单地活下去么？”
　　阿舒最后一句话我听不真切，只能听得见她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忧伤，不知是为了什么。
　　言潇一直没有声音，我睁开眼，看向他。
　　“阿音看见了？”他问，声音中不含一丝情绪。
　　我慢慢摇头。
　　“你在想什么？”
　　他却不再说话。我看了一会儿，慢慢转开视线。

　　谁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我其实是看得见的。
　　我看见了言潇眼里的冷意，甚至是一丝看戏般的笑意。我的心，慢慢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