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如初》紫苏北见

22、第 22 章

　　林越到了京城，先回了将军府，虽然他万分不喜欢这里，但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免不得做些有违自己意愿的事。
　　军中的后续事务要跟林征禀明，第二日面圣的一应礼节要熟悉，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时分。
　　“越儿，今晚就留下来吧！我已让厨房备了好酒好菜，咱们父子俩好好喝一杯！”
　　林越面无表情疏离地说：“不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林征看着他决绝的身影，心里感慨万千，以前自己是不曾好好待他们母子，如今却仍然期盼着能父慈子孝……之前他羽翼未丰的时候能隐忍低头，以后怕是不可能了吧！
　　林越走出将军府大门，置身繁华，却不知去处。
　　他回头看了眼将军府巍峨气派的门面，觉得连门口的两座石狮子都那般张牙舞爪的令人生厌。
　　林越信步走在京都喧闹的街头，开始想念姑苏的温婉小调，小桥流水，还有那个心尖上的人的低眉浅笑……
　　那日谢岚送他离开时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仍历历在目，谢岚几次欲言又止，终于羞赧地说了句“你那日问的……我，会的！”，旁人听了一头雾水，林越也是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之前被谷雨打断的那个问题。
　　少爷会想我吗？
　　会的！
　　虽然分别在即，林越心头却开了花似的，所有的离别苦在那一刻都成了蜜！
　　若不是当着谷雨和小满的面，他会忍不住紧紧抱着那人，再不分开！
　　想到此处，林越愈发归心似箭了！

　　次日，金銮殿上，文武百官位列两侧，一跪三叩头，口中高呼“万岁”。
　　这是林越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仰视那稳坐龙椅宝座上的人，脚下踩着芸芸众生，一念生，一念死，皆在那人的一念之间！
　　天子威仪，大加赞赏了林越的英勇功绩，珠宝良田，赏赐无数。
　　骁勇将军，年少有为，一夕之间成了多少闺阁少女梦想的如意郎君。
　　将军府一时之间门庭若市，风光无量，递来的拜帖摞起来快有半人高了。
　　旁人都不知林越不在将军府上住，那些官场上的虚与委蛇他也懒得应付，躲了出去落得个清闲。

　　林越虽对将军府心有芥蒂，但是他确实履行了当初的承诺，给林氏一族带来了荣耀。将军府后继有人，林征深感欣慰，但他想要这份风光长久下去。
　　林征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他和凌王夫妇不谋而合，想着林超身上的亲事不如就落到林越头上，从此朝堂边疆，文官武将，都与将军府千丝万缕，林氏一门，就能长久富贵兴盛下去。
　　只是这如意算盘打的再好，也须得当事人点头。
　　林越不是林超，从不认他们这父母之命，自然也不可能由他们做了主。
　　况且，龙椅上高坐着的那位也不是傻子，从一众皇子中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最后登上大典的，帝王权谋之术岂容小觑？
　　不日，天子下旨赐婚，将颜正清颜太傅之孙颜妙许配给林越。
　　颜太傅虽位列三公，然位尊而职虚。天子感念颜老于少时传道授业之功，多有照拂，不然这颜氏一族在京中早就无人问津了。
　　这一道圣旨，不仅灭了京城一众名门闺秀的梦，更是灭了林征将军与凌王的梦。
　　它就像一记警钟，及时地敲打在有心者的耳畔，好让他们瞧清楚了，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能逃得过天子的耳目。
　　徐公公宣完了圣旨，等着林越接旨，却见林越跪在那纹丝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公公捏着细细的嗓子又说了一遍：“骁勇将军还不快接旨！”
　　林越眉头紧蹙，抬起头来说道：“臣不能接旨！”
　　“你要抗旨？”徐公公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膜难受。
　　林征将军也被林越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他小声地说：“越儿！不可胡闹！”
　　林越恍若未闻，仍是跪着冷静地说：“求皇上收回成命！”
　　这公然的抗旨不尊，徐公公还是头一遭碰上，气的兰花指颤巍巍地指着林越，半天一个“你……”字，而后跺着脚领着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回宫复命了。
　　虽然天子赐婚让林征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但是他也不想将军府背着抗旨不尊的罪名。
　　林征站起身，苦口婆心地说：“越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越也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林征说：“林将军放心，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将军府。”而后继续说：“我的婚姻大事由不得旁人做主，哪怕是他也不行！”林越用手指了指天。
　　这话把林征听的心惊肉跳。
　　这个从小失散的儿子，他真的是从来都没有懂过！

　　骁勇将军抗旨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个昔日战功卓著的明日之子，在京城街头巷尾的议论中渐渐成了居功自傲的宵小之辈，竟然狂得连天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出所料，天子龙颜大怒，连夜传林越进宫问话。
　　两人谈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天子隔日便收回了赐婚，对林越的抗旨不尊闭口不谈。
　　而林越在朝堂之上，当众立誓终身不娶，并主动请命，带兵攻打匈奴老巢，势必将他们彻底赶出漠北。
　　疥癣之疾虽不至于有心腹之患，但实在不胜其烦，天子应了林越的请命，还额外赏赐了一座府邸以示嘉奖。
　　京城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几日之内心头九曲十八弯，一会青竹郡主，一会颜太傅孙女，弯到最后，这骁勇将军竟然立誓不娶了，白白错付了这满腔的妒意！
　　于是乎，街头巷尾对于这位骁勇将军的传闻又是沸沸扬扬，众人都在猜测这“终身不娶”背后的深意。
　　有的说，骁勇将军这招断臂求生，宁可不娶，也不愿沦落为沦为权势争夺的牺牲品。
　　也有的说，骁勇将军是个断袖，不管娶了哪家姑娘都误人终身，索性不娶！
　　还有的说，骁勇将军是个痴情种，怕委屈了心上人，才抗了旨！
　　不管是断臂求生也好，痴情也好，断袖也罢，前几日人们口中的狂妄自大之人，突然就成了可怜可敬之人。
　　林越坐在会仙居二楼听的目瞪口呆、啧啧称奇，一口茶水险些没有喷出来。
　　“谢寒食？”
　　林越转头，看到赵昭和她身后的两个跟班。
　　“你怎么来京城了？之前在晋中你不是说南下的吗？”林越好奇的问。
　　赵昭在林越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而后说：“银子花完了，我父王催我赶紧回去，不然叫我露宿街头！我听闻小林将军回京了，所以就绕道来京城逛逛，顺便一睹骁勇将军的丰姿！”
　　林越问：“如何？”
　　赵昭笑着说：“人还没见着，传闻倒是听了不少，比话本上写的还要精彩啊！”
　　林越笑着说：“人你已经见着了，只是你不知罢了！”
　　赵昭早晚会知晓他的身份，朋友一场，不如先招了。
　　赵昭一脸懵，不知他这话是何意，待反应过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她拍了下林越的肩膀不敢相信地说：“你小子藏得够深啊！瞒了我这么久！”
　　林越说：“如何？有没有教你失望？”
　　赵昭凑近林越一脸八卦小声地说：“坊间传闻，哪一条是真的？”
　　林越反问：“你觉得哪一条像真的？”
　　赵昭撑着脑袋，打量了林越一番，而后下结论说：“不好说，传闻有鼻子有眼，有理有据，怎么看都像真的……”
　　待瞥见林越腰间的玉箫时，差点跳了起来，她激动地说：“你之前一直很宝贝的玉箫，就是你心上人送的吧？！”
　　林越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赵昭了然，看来传言也未必不可信，至少有一条是真的！
　　赵昭好奇心又起，追问道：“是姑苏哪家的姑娘？之前少东家连番催你回去你也不肯，如今看来是不是两情相悦了？你不说我也看的出来，之前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现在有人情味多了！”
　　林越只听进她话里的“两情相悦”四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赵昭说：“你说你堂堂将军之子，之前怎么甘愿去给别人当侍从呢？虽说少东家人很好，你也不至于吧？”
　　林越反将她道：“你堂堂郡主，怎么还跑去卖布？”
　　赵昭犟道：“我那是纯粹觉得好玩，你又是为了……”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天雷滚滚，生生将她劈开了窍似的。
　　赵昭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林越。
　　林越看着她不明所以。
　　赵昭没头没尾地问：“那玉箫是少东家送你的吧？！”
　　看林越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聪慧！
　　“哎呀，我勒个……”赵昭心想，现在传言可信度都这么高的吗？
　　赵昭调整好情绪，重新倒满了杯子，端起来对林越说：“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以茶代酒，敬你和少东家！”说完仰头干了。
　　林越端起杯子由衷地说：“谢谢！”
　　赵昭说：“听闻你请命再去攻打匈奴？何时出发？”
　　林越说：“我明日启程先去趟姑苏，然后再去漠北。”
　　赵昭说：“我跟你一道去吧，正好去看看少东家！”
　　林越问：“凌王不是催你回去么？”
　　赵昭笑着说：“我之前说回去那是不得不跟银子低头，你最近得了那么多赏赐，还怕多我一张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