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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沧海无笑(十八) ...

  •   沧海想了想,对凌霄说:“阁主,这次我来,我倒要把那什么骠骑大将军和皇太子妃干掉,至于什么辛原,先会会再说……当然最好是能干掉他了。”

      “你有没有点打仗的样子啊?”凌霄笑得温暖又和煦,“祝你好运。”

      沧海宽大的袖口用缎带扎了起来,将剑抱在胸前,单脚独立在楼顶。白玉翡翠般的脸庞此时真叫倾国倾城,绝美又肃杀。

      帝都大军已至,辛原挂帅,霍青离霓裳辅帅,严谨的三角。身后是三千兵马。

      “天竺。”沧海目不斜视地看着布满了整个朱雀大道的兵马,“你不必亲自上阵,让明诏和白楚将高手们都收起来,让那些相对弱的步兵对阵就够了。”

      “啊?”天竺叫一声,“帝都可有五百骑啊!我们……”她看见沧海傲然地注视着军马,惊到:“啊,我知道了,是啊……”

      “我们跟没有必要打所谓的胜仗,尽力拖延着就行,帝都折了一个苏沉,忙都来不及,哪有闲工夫管我们?太子位空缺,老皇上最多撑过年关,到时候权势们秣马厉兵地内斗,我们便无事了。”沧海睁着精湛的眸子,扫了一眼滚滚狼烟,“现在不过是耍耍威风,以示帝都的本领,其实根本就是幌子。”

      “了解。”天竺故作严肃道,一会儿又嘻嘻哈哈,“那我可乐得清闲,要不要我们像上回你和阁主一样,对弈一盘?”

      “不要”,沧海冷声转头,吓得天竺花容失色,扶着栏杆踉跄而退。“我亲自出马。人家好歹有五百骑兵,总得我处理吧。”沧海缓了神色,“我要我们五百步兵对帝都三千军马,这可有点冒险,不过,有我就不一样了……”沧海摩挲着冰岚:“等我好消息。”

      素衣飞身而下,足尖轻点便轻盈落在人群之中,迅疾旋转地身子只模糊可见,所到之处倒下的却是一大片。

      “杀。”霍青离高呼,骑兵越越向前。

      “杀。”明诏也不示弱,只是略有担忧地瞅着被人群包围的素衣女儿。“海姑娘。”他有些惶恐:她若死了,可如何向阁主交代。放在平时,这个女魔头和阁主是阁中的希望。可如今她不知怎么想的,竟冒险到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

      “无事。”沧海向他一点头,“明诏,别硬拼。”

      这右护法也是极为聪颖,立刻会意,只是更拼命地剿敌。

      沧海夺过小卒子手中的长枪,从一骑兵身后穿心直刺,飞身上了马。用力拉紧缰绳,马儿抬起前蹄直接越过隔着的几十人,直到霍青离面前。

      少将看见素衣女儿的残酷,有些惊恐,但只是几秒便一如既往地镇定且狂放。

      “霍将军。”沧海喊一声。

      “如何?”少将不屑地看着眼前的人。江湖众口相传的传奇女儿,还有关乎神魔鬼怪的“月神”之说,不过在他看来,只是个混混魔头罢了。

      “如何?”沧海一挑眉,笑道,“我不过想夺你命玩玩罢了。”沧海秀美一收冰岚出鞘。

      霍青离毕竟有征战沙场数年的经验,躲得倒是极快。只是,沧海层层逼近,他却无瑕反击,显得力不从心了。

      “霍将军。”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不着盔甲,云鬓斜倚,出手也是极为漂亮。若不是少几分清冷,多几分温婉,剑术比起那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混是女魔王要逊色了些,活脱脱又像是第二个沧海。“快撤,我来!”霓裳喊,“快啊!”她怒瞪霍青离一眼。

      少将却像是敌不过太子妃的强势,调转马头向后,把逼身的冰岚留给了霓裳。“小心。”

      “妖女。”霓裳一字一句干净利落道,“你在江湖上狂妄了四年有余,如今便是你丧生之日!我要为你们所谓的江湖除了你这第一大祸害。”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壮志满怀的了,我相信,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死的很惨的人。”素衣女儿自信地注视着太子妃,“江湖人虽然恨我,但是在朝廷势力面前,我想他们还是更想杀了你呢。江湖人是很团结很直率的呢。”话语像是调侃,但沧海目光却很凌厉,冰冰岚静静被握在她手中,袖口一甩,身后飞来的小卒全排丧命。

      “你使诈!怎么能用暗器!”霓裳有些愤怒。

      “兵不厌诈!”沧海倒是斩钉截铁,“那些比是暗器的人不过是自己不会罢了,有本事,你也学到我的本事。”

      “沧海姑娘。”霓裳心想眼前的人应该是不会服硬的,便放缓了语气,“我们完全可以谈谈。你与凌霄若肯解散依水阁,或是归顺帝都。那么,依水阁四万人性命无忧。”

      沧海莫名的尖锐地笑了一声:“不叫妖女了?”像是有些忧愁地看着太子妃,“你真认为我们会死心塌地地为帝都所用不会东山再起?你不知道斩草不除根之害么?凌霄八岁就接手依水阁,当你十多岁政治血气方刚的明诏、白楚为什么不曾谋位?那些几年前刚过世的元老为何一心一意辅佐凌霄?那不仅仅是他个人的魅力,而是依水阁积淀了五百年的灵魂啊!”

      霓裳不自觉的收敛了笑容。

      沧海又逼问:“而且,你凭什么认为依水阁会被帝都打败?不是我说,你们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她几乎要站在马背上,黑发在风中凌乱。左手勒住缰绳,右手指着冰岚,张扬的素衣漫天飞舞。

      霓裳渐渐减小了畏惧,琢磨着眼前的这个人为何还不还手?

      “你又凭什么现在谈条件?当初兴兵血洗长安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说谈条件的!”素衣女儿明显起了怒意。

      “那是苏沉……我是想……”霓裳恐惧起来。

      “是啊,如果他还在世,必定不会同你这般。”素衣女儿突然眯起眼遥望天边,“他兴许能敌得过我。”

      长久的对峙之后,沧海终于恢复了冷静:“我本没有必要与你费口舌。”她迅疾地晃出了冰岚。霓裳惊呼,顺势后仰在马背上。沧海执着冰岚向前挥舞,马儿连连后退,太子妃没有反抗的机会,在慌乱中侧身滚落下马。

      霍青离在远处看得心急,所幸踮着马背翻身过来护住了霓裳。

      沧海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与冰岚对抗,逼住她的内力,喘息不得。用尽了力气收回手,抓着马缰拼命喘息。

      霍青离哪还有先前被冰岚逼得狼狈的模样,分明是厉害之极。

      呵,十余年刎颈之交,他竟有和苏沉的相似,那种所向披靡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生畏惧的气势。沧海心想。又是苏沉!沧海自觉恶俗,大概她可惜死去的的并非什么皇太子而是那个浮尘谷中用箫音与自己焦尾合奏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吧。

      执箫静立,玉冠束发,徐徐一支阳关调,眉宇间比起清丽,更多的是无尽的风流与从容,眸中的笑意似要溢出来。

      沧沧海蓦然怔住,记住“舒尘”到底是因为《阳关调》,难道冷血如自己,仍然念念不忘阳关的那个死人么?

      从乱石谷到满山遍野的生死之花,从染血的祭坛到神秘的月神。静卧的尸首、仅凭执念支撑的灵魂、一把剑刺破八年的记忆……

      还是浮尘谷、《阳关调》,千金公子笑得倜傥,到兵临城下,皇太子一指宣扬,到又一剑刺破初见的惊艳……只觉这几年,她反而敏感了,沧海甩甩头,想挥去脑中杂念。

      一柄刀趁着她失神眼看要刺入心脏,沧海想反击却来不及,只能一躲,任刀插入肝胆之间。

      这样也好。沧海眸子一黯,垂下眼睑,嘴角犹似带着自嘲又自傲的笑,只听得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活捉妖女”。

      明诏尖锐的一声“沧海”尚未喊出口,便被天竺夹着回去了。

      沧海身子软软的,被五花大绑地捉住。

      “顾好太子妃。”霍青离说,“把她给我吧。”素衣上染了一片红,沧海蜷在马后,再没有力气地沉沉睡去。

      然而自始至终,帝都阵营的辛原都尚未露面。他冷淡地坐在丘陵上的教中观望,到最后,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他分外注意依水阁的女首领。这个叱咤风云的冷血妖女,有时候也是很大意的,或许这是突破口。

      “如何会这样。”白楚急得几乎跳起来,瞪着明诏。

      “都是你这个丫头片子。”明诏又转眼瞪天竺。

      红衣女将却显出超出年龄的老练:“有本事你们去救沧海。本来只是虚打一场,如今却叫他们捡了便宜!”

      两位护法不吭声地想了会儿,很是忧愁地望着彼此。

      “阁主是莫想瞒过。”天竺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我们主动请罪吧。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救沧海了。”

      沧海被帝都胜利的欢歌裹挟着撤离。

      “霍将军,我们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霓裳也不是娇气的人,滚落下马只受了轻伤,仍是独自驾着马与霍青离并肩而行。

      少将面若冰霜,一言不发。

      “霓裳生死都是苏家的人。”太子妃敛眉,低头轻声说。

      霍青离看着前方:“叫你一声太子妃,事实上你并未过门,改嫁也是可以的。”

      “可是我们早在整个洛阳城百姓面前订婚过。”霓裳神情不定,“苏沉是死是活,在或不在,我都会为苏家尽忠至死。”

      霍青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是回洛阳么?”霍青离背后的沧海睁开眼问道。

      “你醒了啊?”霓裳犹有关切,若不是战争,她并不是很讨厌这个女子。

      “是回洛阳罢。”沧海追问。

      霓裳见少将不作答,也目视前方。

      “哎。”沧海挣扎起身,伏在霍青离背后,道,“苏沉已死局势动乱,今次之战,你们不过是给依水阁些颜色看看,顺带告诉朝中辛家太子党的厉害,让他们不敢妄为。活捉了我已是幸运至极,甚至以我做人质一举剿灭依水阁。回洛阳,完全是情理之中,是吧。”

      “回洛阳。”霍青离念叨了一下,“你倒是说得像回自己家一样。”

      沧海无声地笑笑,头斜在他的肩上:“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地方,养得苏沉那般风流举世之人。”

      霍青离背后一僵。

      “你们原就认识?”霓霓裳惊异地转头。

      沧海冷笑一声,眸中流露出某种深深地自嘲:“见过几面。说来奇怪,迎战之前,我完全可以猜到。却偏偏这次并没有想到他就是皇太子。”

      “那就回洛阳。”霍青离淡淡道。

      霓裳盯着霍青离,又打量着他身后面色如纸的女子,然后策马正视前方。

      沧海又低声喃喃:“快些治我这伤,我死了可就没有人质了。”

      长安的依水阁里,凌霄玩转着手中的白玉杯,眼角瞥都不瞥三个急的要跳楼的人。

      “阁主!”天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白玉杯,“就算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必如此啊!现在是一条人命!”

      凌霄斜倚在榻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天竺:“你放肆!”

      天竺顿时颤抖起来,将那白玉杯掷在案上,垂着头。

      “她那般嚣张,十二岁起便纵横江湖,四年无人能敌,如何这回让人掳了去?”凌霄闭着眼,微微蹙眉道。

      “这也奇了。”白楚回忆起来,“我在阁顶看得清清楚楚,霍青离那一刀她完全可以躲过去,却无故愣在那儿,真叫人不明白。”

      “那她着实该死。”凌霄闪动了一下睫毛,微微一笑,“你们退下吧,给她些教训,好磨磨她的棱角。”

      “可是……”天竺欲言又止。

      “放心。”凌霄道,“帝都定会好好安顿她这个绝好的人质,等舒缓几日,她自有办法回来。”凌霄整个人躺下去,翻身想着墙面睡去。沧海啊沧海,从敦煌回来,你真真变了一个人。过了一会儿,榻上安静的人又补充道:“如果她总是等人救援,那么她便当不起依水阁女阁主。”说话的时候,凌霄脑中一直是敦煌欺月教的碎片,仿佛又回到罪恶之牢中,回到他孤身闯进欺月神殿与天神对抗而沧海却安然无恙,回到他二人用尽全力近乎疯狂地轰炸密室……或许他是不该去就沧海的,那样的女子,怎么会轻易死去?

      待那三人退下,凌霄睡意全无,起身径直走进密室。

      “阁主。”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和帝都的战事可有甚么分晓?”

      凌霄不经意叹了口气,倚墙坐下,手指低着鬓角:“沧海,给帝都掳了去了。”

      “啊?”一女声惊呼,“连沧海那样的人都让帝都掳走了,他们该有多大的本事!依水阁……”

      “莫要担心。”凌霄抬起了头,脸上是不变的沉着,“敦煌一战后,她约莫是受了些刺激,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不知道么?怕是这里有了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面前的人无不惊异,这般时候,凌霄还在开玩笑。不过两年多,他冷淡地性子倒真随了沧海般。

      凌霄接着说:“明明可以躲过,却任那刀直入腹中……”

      另几个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凌霄根本用不着他们出谋划策,也更不需要安慰。

      “我们能做些什么吗?”终有一人开口。

      凌霄想了想:“她的生死我倒是不担忧,但……那毕竟是帝都啊,最好,你们能有人去看看他,也探探风声。”

      “我去吧。”一女子喊,“当初我伤的最重,给我打药也多,如今反而初愈了。”

      “好。”凌霄道,“茯苓,要难为你了。”

      “不会。”女子温婉地作了个揖,“我们四人只想报当年那份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追随阁主至死不渝,从那场恶战开始,我们便已下定决心。”

      凌霄笑了笑,不再言语。那四人亦是相顾无言。

      “那——”凌霄望了眼茯苓,“今晚你好生休息,也琢磨些发自,明一早便出发,快去快回。”有望向另三个,“你们好生养着,不急。”

      ********

      “你真是可惜了。”霓裳每日晚些时候都会去看沧海,看她自己开了药方磨了药,不免感叹,“这么个英才,怎么就沦落到了江湖?在依水阁作甚女魔头。”

      沧海冷脸相迎,很不客气:“你也可惜了,这么个名门闺秀才貌双全,怎么就甘心当帝都的走狗?”

      霓裳怒了,双颊山上了蔷薇色:“苏家向来以仁治国,进来不过是老皇帝病了,有些动乱。朝中不止太子一股势力,苏沉一心为民,只是……”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凌霄亦是以德服众,你以为依水阁是单凭刀剑染血称霸武林的么?江湖的存在是因为民间的存在,是必然的。有了人,自然有了江湖,自然需要以为霸主一统江湖。你们帝都又有何必要想着消灭江湖?”沧海目光寒气逼人,真真是冰封了几千年。

      霓裳被问得哑口无言。一直以来,她只是遵循着苏沉的意思,可却从未问过苏沉每一个举动的想法。

      沧海缓了缓:“老一辈的迂腐,如辛家。但我自是心知肚明,苏苏沉攻打依水阁,却有他自己的想法。”

      霓裳凝神,想了想只说得一句“你什么意思?”

      沧海干笑:“你只需记得,不要在依水阁任何一人面前讲依水阁的不是。”

      太子妃长叹一口气,带着哀愁道:“我是真可惜你。”

      ********

      依水阁的安神苑,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在夜晚分外醒脑。

      “阁主又是有了什么心事?来我这老头子这里。”安老磨着药,见白衣的阁主在屋中坐了近一个时辰,半个字也未说,身子也不曾动一下。忍不住开口问。

      凌霄默默地摇了摇头,闭着眼倚在那里。

      安老也不再多问,他们的阁主是骄傲又冷漠的,纵是天要塌下来,也是自己一个人扛,从不与人说。

      过了一会儿,安老又低声开口:“阁主担心帝都那边么?”。凌霄不答。安老又说:“阁主与沧海姑娘联手,帝都哪是依水阁的对手?如今沧海被掳了去,阁主就没办法了么?”他是大着胆子说着话的,要知道,凌霄指头动一动便可以要他的命。

      白衣公子倏地睁开眼眸,瞳孔中一层一层氤氲的雾霭。

      “老夫开个玩笑。”安老道,“阁主八岁就接手江湖,又哪有离了某个人独自便不行的道理。阁主现在担心的是,这传了五百年的依水阁,要是灭在你手上了,你变要成凌家的罪人了。是也不是?”

      白衣阁主又缓缓闭上眼,悠闲地躺在那里。对于那话,也像是默认了。“如果情势所逼,或许我还就真不管沧海那个人质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安老说。“可如此一来,日后便无人敢效命依水阁了……”

      安老不知该说些什么,低头磨药道:“阁主应该相信沧海,也相信你自己。她有本事回来,你也没有用错人。”

      “是么?”凌霄半睁了眼,就怕她又自己想呆在策马春风急的洛阳,如同上次的敦煌啊。

      天越发冷了,飕飕的寒风窜入屋内,和着刺鼻的药味,凌霄浑身上下皆是一个激灵,只觉分外清醒,歇不得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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