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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报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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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家倒没乱——用池家人自己的眼光看是这样,只是公司上层有了一点调整,慕之原本顾着房地产一块,如今被慕兮兼职了去。慕之原本就闲,如今连去公司点卯都省了。自然,帐户也被冻结,只留一点零用钱。只不过,定这一切刑罚的是他祖父。
郁明妃仍很神速地将照片交由二老看了。祖父盛怒之下甚至抡起摆设用的拐杖狠狠杖笞这个不肖孙儿,打得慕之背后瘀伤,痛了一周。老人追问肇事的女人陈昭月在哪里,郁明妃不敢说,直接对昭月不利的事,说出去自己对池门城难以交代。郁明妃对慕兮也是再三警告,不可说,不可说。慕兮倒听了。女孩子有自己的意思,嗤笑:“这么有趣的事,老人家插手就无趣咯。”
慕兮好整以暇,等着看戏呢。自己父亲对陈昭月恋恋不忘,这让慕兮始终耿耿于怀;至于慕之的插足,却不觉快意,反觉慕之简直是无耻。但是这两个亲人之间的争战,这对母女都想旁观热闹,必要之时,插上一脚,或者说火上浇一点油,使之更热烈。为一个陈昭月而父子不和,这对父子在慕兮看来即使斗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也是活该。哪怕她再爱自己的父亲,也要他为他的荒唐付出代价。他爱得不该,就必须狠狠痛过!
慕兮工作上的实力池氏人有目共睹,工作也比慕之用心许多,连老祖父都赞赏这孙女。老祖父自己过问着池氏的一干事,对池门城说:“所幸你还有一个女儿。不然,这家业什么时候倒都不知道!”池门城对慕之从不严格管教,致使慕之这样无法无天。老人家对慕之越来越不满,相反,对慕兮越来越喜欢了。这些倒都符合郁明妃的计划。
池门城自己也不清楚对慕之应该怎样才好。他这些年的纵容不是宠溺,相反,正是因为疏离。
“你做不来父亲,当年不该强要你早早与涵之成婚,这是我的失误。现在,我代你管教!”
这就是池门城老父池朝天的交代,老人现在肯承认自己曾经有错了,但仍不肯承认娶林涵之本身就是一桩大错——致使涵之抑郁惨死,致使池门城因涵之一味想要弥补慕之,甚至致使池门城看中陈昭月。老人家心里清楚,嘴上永远不会说出来。
在疗养院的老祖宗看来,池门城蜜月之后就没去看过他,因而对昭月大发抱怨:“度了一个蜜月脑子就被洗过了!”
老人家对昭月走而复还的事倒不问根底,只是高兴:“哟,不走了!舍不得池门城还是舍不得我?”
昭月红了脸,心底却难过。老人家还不知道池门城父子间的事呢。这一回,她终究又亏欠了他,原以为两不相欠了,却仍是她对不起他。想到那日池门城颓然离开的情景就不觉得他久久不来有什么奇怪。
※※※※
老祖宗刚抱怨过,池门城就来了。晚饭后才过来,径直去老祖父房间,不先找昭月。这还是第一次。这一次他本就不打算找昭月。
天热,祖孙俩搬桌椅到廊下下棋。
“昭最近可好?”
“挺好!你以为你结婚她就得为你难过?”
她自然挺好,与慕之相处那样愉快。池门城嘴角咧开,笑得很苦,头埋得低,不大让人看见。
“前阵子突然要走,结果又回来了。啊,这丫头,心太软。其实她不必留下。”
老人家不知道,是眼前自己的孙子把她留下的。
“这几天也挺好?”
“哼,干嘛不自己问她,老在我这儿拐着弯打探,真是不干脆!”
可叫他怎么去问她?
其实池门城心底有那么一丝恶念,要昭月过得不快乐,不快乐才说明她也明白自己做了怎样的错事。最好是,慕之和她都知错。但这显然不现实。
昭月在二楼,一直没有出现。在老祖父房里吃过晚饭,昭月一般不再下楼来,池门城也知道,所以特地过了点才来,现在真见不着人了,心又躁起来。爷孙连下两局,池门城连败。走廊里点起灯,很多飞蛾围着灯扑扇,也有很多人围着这一对爷孙旁观,把风都挡没了。祖父不耐烦,“你走吧走吧,我和别人下象棋去。”池门城便撤了围棋,进屋换象棋来。有个老人顶了池门城位子,与池家老祖宗杀起来。
池门城离开祖父,直往外面走。再留连做什么,又不找人。但是站在大门口就是无法继续迈步,抬头往二楼房间望了又望,灯是亮着的,人必定就在里面。她竟然都不出来。她至少应该出来一下,正巧遇上他,看他给她一个怎样的冷淡表情,要她愧疚。可是她竟然不出来!
好不容易坐进车,最终忍不住又下来。
※※※※※
女孩子的屋里此时已没有灯光,有电脑屏幕的微弱荧光,还有清晰的声音,是折磨人的恐怖配乐。独自一人还特地熄灯,明显是有意要折腾自己。池门城知道她胆大,但仍觉得这种折腾劲匪夷所思,简直是疯了。
池门城终于决心敲门。敲门之前告诉自己,她若抑郁,那么原谅她;她若如常,那么——马上就走。他是信她的,所以雨里遇见她心里只有欣喜,忘记慕之那件事,但是她对照片的反应,连一丝愧疚都没有,这让他痛心疾首。如今他只要她向她低头认错,她一低头,他早做好准备的原谅就能回给她。
门是开了,昭月怔在那里。这是池门城满意的反应。
池门城的脸是冷的,寒霜一样,没有柔情,眼神像针,扎得人疼。昭月努力不看他,心里是真有愧,但是面色如常,只是殷勤为他端茶送水。茶端来,他不喝,说要酒。昭月踌躇,这么热的天还喝什么酒呢。
“没有冰块,酒不好喝。”
她只是这么试着说一下,没想到池门城就听了她的,端起茶来喝。他原只是做一做样子,看她能对自己做到几分用心。如今再不明白她喜欢慕之那就是傻子了,但她的承顺他早已依赖上,就那么相信她,相信她对自己的“顺”是真心的。
他们曾经是夫妻呢。三年的夫妻。她是慕之的“母亲”,慕之喜欢上自己的“母亲”,这多么讽刺,讽刺的只有他一个人。她看屏幕,目光是散的,他看定她,目光也是散的。
“如果不是我阻止,会不会跟了慕之?”
“你说信我,因为什么?因为你曾阻止过吗?如果我不把你的话放心上,你再阻止也没用的。”
他们曾经是夫妻,任何人可以淡忘,但她和他一样铭记在心,故而不会做逾矩的事。他应该懂得她是这样的人,如此才算真正信她,不然,心底总有留着一份狐疑。昭月想知道的是,他那一天是否信得彻底。说完之后就定定看他,想要他的答案。目光这样碰撞,倒变得炯炯了。
“我信你是会放在心上的人。”
池门城那双眼着实是耐看的。男人的脸,要有耐得岁月雕琢的轮廓,和历久弥深的眼神。昭月别转了脸站起身,因为眼里骤然潮湿。
他这样信她,给了她想要的答案,而自己这样质问他,其实是自己对他不够信任。她明明白白地晓得,这一回着实是自己彻彻底底又欠了他。但昭月不知,池门城的伤心是真的,表现得这般抑郁却是做给她看的。他真是连一颦一笑都经了盘算的,要的就是她这别转脸,哭。池门城此时的满意女孩子可不会知道。
房里打了空调,但是肌肤的黏着仍是使人觉得热。池门城从后拥着女孩子,沉沉说:“我信你是应该的。重要的是,你厌恶我吗?我是不是真的,不可原谅?”
“……”
昭月真想对他说,是慕之自己迟了,不是他的错。他并没有不可原谅。但这些事都与自己有关,怎么对他说?说了,只会助长他。父子之间,她谁都不想帮。得不到她的回答,池门城自己扳过她的身,正视她,“你不要怪我自私。无论你心在哪里,我不会放手,既然走不过去,那就定下心留在我这里。”
——你们的心,全都不在我这里。
雨天里他说过的话又在昭月脑海闪过。总是忘不掉。她他真的是孤独的,这点自私也算不了什么。真正自私的是孩子,慕兮索取,慕之也索取,义正词严地指责他的不慈。这一回他真是给不出,实在给不出,她明白。
就这么想要安慰他了。想来自己的亏欠没什么能补偿,只有对他好。于是点头。
俯身索吻的时刻,池门城终于没有盘算,因为像一只兽。房里冷气开得不足,白炽灯光增了一份热度,更有肌肤的触碰,背后一阵一阵地发汗。衬衣扣子掉去两粒,声响细微,但衣服在自己身上,线头经不住粗暴撕扯而崩断,感觉得到。来不及在意扣子,用力地挣,给自己争取一个“灯”字的瞬间,要他将之前点起的灯熄了。
笔记本发出幽蓝的光,影片里灵异声响不断,只是心神被别事摄去,什么都不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