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生物收集指南》深海手术刀

72、图灵测试

　　虽说陆地上还有主线任务未完成，但乌拉拉这次上岸，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休息。

　　太累了。连续神经漫游，倒不是说有什么副作用……主要是心累。

　　一天到晚被各种怪鱼追着啃、被虫子贴脸亲亲，谁不会心累啊。
　　所以乌拉拉想短暂地休息一下。

　　AI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乌拉拉这一次出航，已经连续21天在海上。
　　太久不接触陆地的话，人类会不适应。

　　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不接地气”。
　　飞船上再怎么设施齐全，毕竟是密闭空间。长时间生活其中，容易引发心理问题。

　　……总之，是时候休个假了。

　　当飞船停靠在岸边的时候，太阳正斜斜地朝海平线里沉下去。

　　“太阳也要睡觉啦。”乌拉拉看着夕阳，笑眯眯地说。
　　AI：“是的，天快要黑了。”

　　咦？

　　乌拉拉歪过脑袋，看着夕阳余晖照耀在机械臂上，把黑色的金属照成温暖的金黄。
　　“我还以为你会纠正我……”乌拉拉笑了，“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太阳不是生物，太阳不需要睡眠什么的。”
　　AI：“……”

　　虽说决定给自己放假了，但是假期里干什么好呢？
　　乌拉拉想了想，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干的？

　　如果在蓝星，放假的时候他会约朋友打球，打游戏，还会睡一个大大的懒觉。

　　打球就算了。AI虽然可以陪他打，但是……这里可能会有几种情况。
　　1.如果AI打得好，那乌拉拉肯定被血虐。
　　2.如果AI打得不好，那乌拉拉欺负一个没有装载打篮球程序的AI，也没意思。
　　3.如果AI打得不好不坏，恰好能跟乌拉拉有来有往，那就说明……是当初的飞船建造者程序写得好！AI是在努力配合他的水平！
　　这种让AI迎合他的感觉，他不太喜欢。

　　AI：“……”

　　至于打游戏。
　　来到远古星球之后，除了最开始那几天意志消沉情绪低落，每天吃饭睡觉打游戏以外，乌拉拉其实已经很少摸手机和游戏机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电子产品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而且隐隐地，他还有些抗拒。

　　每次拿起手机都会发现，啊，没信号呢。
　　啊，还要四亿年以后才会有信号呢。

　　久而久之，乌拉拉就把手机什么的都扔在飞船卧室里，懒得去碰了。

　　至于睡懒觉……现在太阳才刚刚落山耶！
　　换算成蓝星时间，这会儿大概才傍晚五六点钟。这怎么睡得着啊！

　　……总之先去搞点东西吃吧。

　　仓库里还有一些蔬菜水果。
　　……是的那是3000年前他对大宝箱许愿得到的“蔬菜水果沙拉”里的配菜。

　　3000年过去了，在飞船黑科技加持之下，这些蔬菜水果还保留着最新鲜的面貌。
　　不能细想。
　　确实是不能细想。毕竟讲道理这些东西实际上连3000年都不止了……
　　毕竟飞船上的所有物资，都是最开始就有的。从寒武纪一直陪他走到今天。
　　从寒武纪，跨越奥陶纪，一直到志留纪……前前后后，也就，七千多万年吧……

　　嗯。
　　换成修真世界观，这批蔬菜水果都该成精了。
　　人人都是上古大神。

　　乌拉拉想着想着又乐呵起来，麻利地把蔬菜水果给拌了。

　　“……”AI静静地伫立一旁。
　　为舰长递上沙拉酱。

　　晚餐是烧烤配沙拉。还有草莓凉粉——啊不是，是草莓海林檎——当甜点。
　　乌拉拉发现，草莓虽然不适合用来提取白砂糖，但当成草莓酱，还是可以在某些菜品上使用的。

　　比如，口感接近于凉粉，而且本身没什么味道的海林檎。

　　美美地吃过一顿晚饭，太阳还没完全沉下去。
　　天空是奇异的粉红色，海浪拍击着悬崖。

　　乌拉拉坐在响岩屋里看了一会儿，对AI说：“我想出去散步。”
　　AI：“好。”
　　乌拉拉：“能不穿防护服嘛？”

　　防护服好笨重，虽然有动力外骨骼，但心理上总觉得行动不方便。
　　而且防护服的头盔好大。
　　戴着头盔吸着氧，就始终有一种“这里是外太空这里不安全”的感觉。
　　一点都不放松身心。

　　AI：“……”
　　停顿片刻，AI说，“已对周围100km*100km*100km范围内的空气进行成分检测，确认对人体无害。只要在100km*100km*100km范围内，您可以脱离防护服自由行动。”

　　乌拉拉：“……”
　　100km。
　　我只是饭后随便散个步而已，不会跑那么远啦！

　　其实也不能怪AI谨慎，毕竟远古星球的气候环境还不稳定。
　　非但极寒大冰期说来就来，就连空气成分也是说变就变。
　　最简单的例子，火山。
　　志留纪还是有很多处于活动期的火山的。火山喷发后，大量气体和火山灰会喷散到周围，无论是二氧化硫还是火山灰本身，对人体都是有害的。会窒息，会中毒。而且这种有毒的空气在短时间内很难散去。

　　因此，乌拉拉被告知，应当尽可能避免在户外摘下防护服头盔，以免误吸有毒气体。

　　好在，这会儿房子周围是安全的。
　　诶嘿嘿，他的响岩屋，选址真不错。
　　周围没什么火山，不容易受影响。据AI说附近还有温泉……

　　“呼——”
　　飞船舱门打开，乌拉拉走出飞船，在志留纪的空气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啊，舒坦！

　　在飞船上虽然也可以随意呼吸，但飞船和广袤开阔的大自然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海潮味儿，微咸。放眼望去，除了高大巍峨的贵橄榄石响岩屋以外，平原上就只有灰突突裸露的岩石。

　　乌拉拉环顾荒野，忽然心念一动。
　　“对了，AI我们去找温泉吧！”

　　“温泉。”AI重复了一遍，“已定位距离您最近的4处温泉……”
　　“不不不。”乌拉拉赶紧双手捂住眼睛，不去看AI投影在他面前的那张标记好红圈的地图，“不要给我导航，让我自己找！”

　　AI：“……”

　　毕竟主要是为了散步嘛！
　　刚吃完饭，也不适合立刻泡温泉。
　　找得到的话就泡一下，找不到就算啦！

　　AI：“……好的。”

　　于是，一人一机械臂，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出发了。

　　橙红色的太阳缓缓沉向海平线，像一颗大蛋黄，滚进锅子里。
　　乌拉拉对太阳的描述被AI如实记录进【舰长语录】里。

　　“太阳像大蛋黄。”

　　乌拉拉：“……”

　　乌拉拉觉得很好笑，AI虽然什么都知道，但有时候也傻乎乎的。
　　——在它试图理解和学习人类的时候。

　　“说起来，你有做过图灵测试嘛？”乌拉拉漫步在荒芜旷野上，漫不经心地和AI闲聊。

　　“做过。”
　　AI在乌拉拉翻越一块大石头的时候，提前攀登上去，从上方伸出机械臂，轻而易举地把乌拉拉提起来。

　　“通过了吗？”乌拉拉问。
　　“没有。”AI回答，“按照《人类优先法》，飞船不应当搭载能够通过图灵测试的AI。”

　　图灵测试，指一个人和一台机器，在被隔开的情况下，人类通过某种装置（比如键盘）对机器进行随意提问。
　　如果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人类都无法判断对面是人还是机器，那么这台机器就通过了图灵测试，可以被认为已经具有了自己的“思维”。

　　关于人工智能是否终将取代人类，人类历史上有过很多不安的猜想。从中也诞生出了无数小说、电影等创作。

　　于是乌拉拉嘿嘿一笑，问：“你是真的通不过，还是因为知道人类不希望你通过，所以故意没通过？”
　　AI：“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乌拉拉哈哈大笑，正想给他解释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却忽然咯噔一跳。
　　等等。
　　如果AI真的是知道人类不希望他通过图灵测试而故意没通过，如果AI真的是已经拥有了独立思维的，那刚刚那个问题它回答“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就是最合理的……

　　“哇！”乌拉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瞪大眼睛，“你不会真的在演我吧？！”

　　AI：“……”

　　好吧这个问题也是细思恐极！
　　无论AI回答“是”还是“不是”，乌拉拉都能脑补出一万种可能！

　　AI：“……”

　　“不过我想了想，你要是能通过，那也挺好。”乌拉拉爬了会儿岩石，有些累了。这个运动量作为饭后消食来说是够够的了，他很满意。
　　在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的微喘中，乌拉拉心情愉快道，“反正现在整个星球只有我们俩。你要是有独立思维，对我来说是好事啊。那你就能真的理解我了。其实有时候跟你聊天，我会忍不住想，啊这是不是造飞船的程序员很早以前就预先写好的算法，像聊天机器人那样，一切都是算法一切都是程序……有时候就会觉得很不真实……”

　　机械臂上的信号灯闪烁了一下。
　　AI：“……本AI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聊天机器人，你比聊天机器人厉害多啦！你可是星际飞船人工智能的整合！”
　　面前的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斜坡，乌拉拉环顾四周，寻找可以下脚的岩石。
　　AI提前一步，来到岩石下方。朝上伸出机械臂。
　　乌拉拉很自然地抓着机械臂，踩着凹凸不平的灰色岩石，慢慢地从乱石坡上爬下去。

　　“这个坑好大哦。是被陨石冲撞出来的吗？”乌拉拉顺着斜坡来到乱石最底部，发现这是一个直径巨大的接近于圆形的深坑。
　　机械臂当即抓取了一块岩石，握在手里。
　　还没等乌拉拉反应过来，机械臂手指收缩，又咔吧一下把石头捏碎了。
　　几秒钟后AI回答：“是的。这是来自太空的陨石。其成分是……”

　　乌拉拉被这现场采样现场捏爆的行为惊呆了。
　　捏碎石头不是暴力行为，是为了分析它内部的成分和外部是否一致。

　　“……不愧是你，AI。”乌拉拉哈哈大笑。
　　AI：“……？”

　　机械臂上的信号灯细微地闪烁着。
　　停顿片刻，AI开口：“提问：为什么会说‘不愧是你’呢？”

　　“啊？”乌拉拉挠头，“就……感觉捏爆石头很符合你的人设……很像你会做出来的事？就，简单粗暴，很理性很AI……”
　　AI：“……”

　　这个大坑里除了灰突突的石头没有别的可以探索的东西。
　　海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拍击礁石，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大海。
　　柔软厚重的夜幕沉沉笼罩下来，像一块撒满星光的大被子……

　　乌拉拉及时捂住嘴，避免这句“夜空像条大被子”也被AI听到，收入舰长语录。

　　AI缓缓地朝大石头坑另一边上行，当机械臂镜头高于坑口平面时，AI忽然停下脚步：“舰长，前方检测到特殊场景。”

　　嗯嗯？前面有什么？

　　乌拉拉伸手抓住AI的机械臂。

　　轻而易举地，他再次被AI提起来。很轻松地从大石头坑里爬出来。

　　“温泉吗？找到温泉了吗？”
　　乌拉拉满怀期待，爬到大坑上面一看。

　　他看到了，铺满荒野的，星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