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妹》周暖

2、归妹

　　苍茫的迷雾一点点的散开了，露出泛灰的天色，宁静的街道慢慢的有了喧闹的声音，素心是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色，又闭上了。
　　“阿心，要起了。”刚闭上眼，隔壁房间就传出女人的吆喝声。
　　“知道了。”素心闷闷地答道。
　　隔着墙壁，已经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素心极快的将衣服穿好，然后走了出来。
　　“阿爹。”素心出了门，正好看到一个披着大衣的中年男子正向向外走去，急忙站住了，低头叫道。
　　“嗯！”男子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嘴里散出一股浓烈的烟草味。
　　素心闻到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男人已经提拉着鞋走了出去。
　　心中松了口气，素心来到厨房，里面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火灶旁忙着。
　　“阿娘，我来吧！”素心接过妇人手中的风扇，推了起来。
　　妇人站起，用袖子抹了脸上的汗珠，说道：“东西都备好了。”
　　“昨晚就准备了。”素心欢快的说道：“我检查了好几遍，错不了。”
　　妇人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着各做各的事，只听到风扇被推动时发出的呼呼声。
　　“阿娘，昨天你看到卫公子了吗？”素心突然问道：“他长的是不是像画里的人一样。”
　　“这样的世家公子我们寻常人家怎么见得着。”妇人淡淡的说道。
　　“可是方馨姐姐昨天就见到了。”素心说道：“恒将军宴请宾客，她当时就在乌衣巷最大的酒楼里陪客。卫公子坐着车从底下走过，隔着好远，方馨姐姐就看到他的衣服上黄色的绣花，听说用的是金丝绣成的。”
　　“他们达官贵人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妇女淡淡的说完，揭开了笼盖，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说道。
　　“阿娘，饭好了吗？我饿死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走了进来说道。
　　“好了好了，叫你阿爹回来吃饭。”妇人将东西摆在桌子上，说道。
　　男孩蹦蹦跳跳的出去了，吆喝声在大门口响起来：“阿爹，回来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妇人就听到熟悉的提拉声，急忙将最后一碟咸菜摆了上去。
　　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到饭菜，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又是这几样？”
　　“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什么呀！”妇人将筷子放好，说道。
　　男子坐到了桌子前，挑挑拣拣夹起一根咸菜就着馒头吃了，才说道：“想当年我们徐家可是顿顿吃肉，可现在是什么日子？”
　　“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说什么享受？”妇人没有入座，不知道在旁边忙些什么，听到丈夫说话，接口道。
　　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满脸的愤怒之色，狠声道：“司马氏无能，蛮夷可恶。”
　　“说这种话，你不想活了。”妇人的声音带上了怒气。
　　男子脸上的愤怒渐渐淡去，代之一种沮丧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扒了一口咸菜狼吞虎咽起来。
　　因为这一段插曲，母女两个收拾了东西急急的到了市集的时候，市集的空地已经被做生意的人占满了。
　　“徐妈，素心这边。”两人正不知所措，就听到有人叫喊的声音。
　　两人脸上一喜，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那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正看着他们，看到他们走进了，方笑着说道：“这里，特地为你们占的。”
　　母女俩看到妇人挪出的位置，赶紧将担子放进去，连声道谢。
　　妇人只是豪爽的笑了笑说道：“街坊邻居应该的。”
　　母女俩正要再说什么，已经有人走了过来，也就不再开口，专心招揽生意。
　　桥上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远处买卖人的吆喝声，讨教还价的声音响成一片，所有的颠沛流离都掩盖到了繁华的下面，这就是生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空中薄薄的云雾消失了，代之的是太阳的亮色，这亮将什么都笼罩了，只有偶然的一点阴影，是浓密的树叶的影子。
　　桥上的人渐渐的少了，周围的人都被这亮晒的懒懒的，只想闭上眼睛，那人就是这个时候走来的，手中一把画着山水的扇子，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的，这白是透着亮的，它耀花了素心的眼，以至于她并没有看清男人的脸，只是感觉到他在接过胭脂的时候手上传出的温度和袖口上金色的绣花。
　　当浓重的黑色一点点的从远方涌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了声息，房内的灯被点燃了，素心衬着昏暗的灯花一遍遍的擦拭着手中的铜镜，镜子慢慢的露出昔日华贵的痕迹，一张脸在镜中显了出来，黑的发，细的眉，亮的眼，红的唇，这脸是精致的，也是带着喜色的，这喜色是少女的喜色，有几分甜蜜，几分羞涩。
　　隔壁父母已经熟睡了，静下心来，可以听到低低的呼吸声。素心对着镜子笑了笑，然后将灯吹熄了，一个身影在黑暗中飘了出来，上了黑暗中一辆马车，车子行走在路上，虽然是包了马脚的，但是还是有着细微的声响，如同少女的心事，欲说还羞。
　　“听说卢家的公子病了。”
　　“什么病呀！”
　　“相思。”
　　“嗯！” 素心将身子隐了，静静地听着别人的议论声。
　　“徐老爷，大喜呀！”有人说道。
　　“那个人不是快死了吗？”
　　“那都是谣言。”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呀…..卢家说什么也是大家。”
　　素心躲在房里，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在一阵乐曲声中，素心被扶着下了轿，跨过高高的门栏，走过长长地走廊，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周围吵闹着，重重的头饰压的素心抬不起头，头上是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低了头压着眼向外看，只是看到地上一双黑色的鞋子，白色的鞋底，就如桥头那人白色的衣衫。
　　被人扶着行礼，两人的头凑到一起，素心感觉到熟悉的味道在自己的鼻尖飘过，就如那天夜里。
　　终于一切都静了下来，素心被扶着坐在了床上，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可是却重重的打在素心的心中，觉得自己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快的几乎要出来了。
　　盖头被掀了开，素心的脸本是低着的，如今低的更狠了，一个声音在素心的耳边响起，带着点笑意：“怎么着时候害羞了，我们又不是…..”
　　素心急急的捂住了未完的话语，有什么东西在手心舔了一下，湿湿的，软软的。
　　“扑——”灯被熄灭了，夜也静了下来，能够听到树叶飘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