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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   白枢庆坐在桌边,怔怔地看着放在桌上的匕首。
      方才夏疏苍凌空驾驭的场景一遍遍地在眼前闪现,那直冲面门而来的酒杯本可以轻松要了自己的命,但他却偏偏让它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擦身而过。凌空驾驭本就已经极不寻常,夏疏苍却对自己的驾驭能力这般自信,他若真的想要杀死自己,那简直就如探囊取物。
      面对这样的仇人,何时才是自己报仇的时机!
      匕首边上放着一本八成新的册子,是方才雪枫拿过来的,上书四字:凤凰剑法。
      夏疏苍把凤凰谷的入门秘籍交与了他,换句话说,也就是白枢庆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他凤凰谷中的人。
      这一本凤凰剑法像是嘲弄,更像是威胁。
      白枢庆多多少少也有听说过夏疏苍在江湖上的名声。对于他那第一杀手的称号,以前都有些不以为然,如今亲眼所见终于还是不得不信。记得以前也有听到郝连青提起过蛊娘子藜芦,说她是四明宫屠杀之后唯一留下来的后人,是凤凰谷谷主夏疏苍指腹为婚的妻子。看样子,这两人的关系也真是好得很。大清早地就在鸟语花香里喝喝小酒,卿卿我我地聊天。
      每次听郝连青提起这对江湖眷侣,话语中都带着几分赞许和赏识。未料到,这般豁达的义父偏偏竟是死在他最欣赏的夏疏苍手中的。
      在白枢庆眼中,夏疏苍这种早年就丧父丧母靠踏在他人的头颅上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人,早已无异于獍枭之徒,虽不是食父食母但也早已泯灭良知。
      但此时的自己没了义父的庇护,没了黑山帮的庇护,愿意收留他的也就只有这个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若想报仇,也只能暂时顺其意而为之,等到将来再伺机而动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白枢庆总归还是懂得的。
      再看一眼那本蓝色的册子,白枢庆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这屋子里的一切他都恨不得很立马付诸一炬,但一切又在告诉他,此时必须委曲求全。
      拿起秘籍在手中翻开一页,白枢庆逼着自己看下去。

      “苍儿,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但是你现在必须把那个孩子带过来。”觉风坐在石桌前,一手搁在桌上,手指关节轻轻地敲击着磨得光光的桌面。
      “义父,我留下他的命是因为我能保证管住他。我已经杀了他的义父了,我不想再把他交出来任由处置。我想给自己积点德,不行么?”夏疏苍递过去一杯青梅酒道觉风面前道。
      觉风端起来闻了闻:“恩,自己酿的啊?”
      夏疏苍点点头。
      觉风小抿一口,随后道:“苍儿,可能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郝连青手中有些对朝廷很重要的东西我们都没来得及想到要去拿到,如今郝连青已死,知道这些东西下落的人可能就只有白枢庆了。”
      “郝连青不是我亲手杀的。”夏疏苍淡淡地道。
      觉风的眼睛忽然间眯了起来:“怎么回事?”
      “是您的柳右使替我杀的。”
      觉风沉默了一下:“可惜他也不知道这回事。早知道老夫该早些查出郝连青的秘密,至少也能留他一个活口了。”
      “那东西很重要么?”夏疏苍看着觉风问道。
      觉风隔了一会儿,点点头:“很重要。”
      “能告诉我是什么么?”夏疏苍问道。
      觉风摇摇头:“老夫也不清楚。”
      “原来如此,那我可能就帮不了义父了。”夏疏苍叹道,一边又给觉风的酒杯满上。
      “义父,”夏疏苍将酒壶轻轻放回桌上,随后道,“这东西真的是朝廷想要的么?”
      “是。苍儿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夏疏苍道,“就是有些好奇,郝连青这种草寇身上能有什么东西让朝廷一定要拿到呢。”
      觉风摇头笑笑:“谁知道呢,可能就是因为他也算是忠良之后吧。郝连戟家中有这般徒孙,也算是家门不幸。”
      “我倒是以前从未发现义父和朝廷怎的会如此亲近。”
      觉风摇头苦笑道:“如今江湖上声名显赫的门派又有哪个不是被朝廷变着法子招安了?想要单攻武学修为遗世独立的,如今不也都是惨惨淡淡地收场。老夫也不过就是一届武生,门下还养着这么些人,总得要为大家想想。”
      夏疏苍不由得点点头:“那我难不成是生不逢时么?”说罢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觉风摇摇头:“那倒是不尽然。老夫还相信一句话,乱世出英雄。苍儿,说不定那个能从乱世里涅槃重生的人就是你。”
      遍谈江湖烦琐事,四顾欲寻两相依。
      对饮瓷瓶青梅酒,独酌无觅息处停。

      觉风来这一趟本是想将白枢庆带走,但却没想到夏疏苍会百般阻拦,最终也只是饮了几杯酒匆匆离开了。
      觉风一走,剩下夏疏苍独自坐在清心阁外小酌。景天慢悠悠地从远处晃了过来,走到桌边,轻咳一阵。
      “有话说是么?”夏疏苍抬头看了看他,指指对面方才觉风坐着的位置到,“坐吧。”
      景天拢了拢衣摆,慢悠悠地坐了下去。
      “你酿的酒很好喝。”夏疏苍将酒壶拎到面前,掀开壶盖凑到鼻子前闻闻,然后叹道。
      “少喝点。”景天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捏到了一块儿。
      “芦儿也老这么说。我知道你们有理,但多扫兴啊!”
      “谷主,鸦有反哺,虎不食子,螂且嗜偶,蛛亦残侣。”景天看着夏疏苍缓缓道。
      “那你认为觉风这个人如何?”
      景天依旧笑笑:“谷主,你既已将他称作觉风,他在你心里是个怎样的人,也不必我再说了吧。”
      觉风一愣:“景天,你还当真厉害!”
      “谷主,尔虞我诈我不敢说自己是见多了,但是人心隔肚皮我还是知道的。觉风门主想要的东西,你也一样需要。如果真的找到了,你该怎么办?”
      “看天意吧。”

      觉风走之前告诉夏疏苍一件事,峨嵋派的慧心从洛阳比武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现下旻暇掌门正派遣了大部分弟子和众多江湖上的势力,满世界地寻找她,其中便有慧明。
      夏疏苍听了也只能点点头,虽然完全不明白觉风说这话到底有何含义,但眼前却又出现了慧明站在康山的光华殿外一脸忧伤的样子。
      那天慧明欲言又止的神态仿佛重演,在夏疏苍眼前一次次闪过。她脸上的无奈和重重的忧虑与觉风看着自己的样子重叠了起来,不知为何,竟让夏疏苍感到一丝担忧。
      她当时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想起她站在浓浓的雾气里看着自己的那副无助的样子,消瘦的脸颊,颀长的脖颈,脖颈上靠近锁骨处一点绛色的痣,仿佛都在向他倾诉,向他求救。峨嵋内弟子终生不得成亲的规定连三岁孩童都知道,慧明恐怕就是在害怕自己会慢慢地走向孤独和衰老,才会如此迷惘吧。
      那颗痣……锁骨上的痣。
      夏疏苍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出来。想了许久,依旧不得要领。终于还是放弃,站起身来趁着微微地醉意从桌上放着的剑鞘中将长剑抽出,脚踏落英缤纷,袖舞长空枭鸣。一套凤凰剑法,共十二式,每一式看似都是大同小异,但层层递升,皆有从奥秘在其中。夏疏苍十二式一气舞下来,头到脚滴水不漏。
      还记得小的时候,每次夏疏苍练剑,藜芦总喜欢站在一边看。有的时候远远地站在树丛里,手里挽着一把草药,捏来捏去的,染得衣裙上斑斑驳驳全是青黄的渍。凤凰谷中有许多珍稀的药材和景天特意种植的毒物,因此她身边总是跟着芫花,一路管住她到处搞破坏的手,以防一失手成千古恨。
      藜芦有时会将洒落在地上的树叶捡起来捧成一捧,其中放一支树枝,然后撒手往空中一洒,夏疏苍瞅准时机,便提气一剑刺去,剑锋上凛冽的气息将树叶向四周纷纷逼开,剑尖直指树枝,一剑封喉,树枝即刻断成两半,却也未伤及别些的树叶半分。
      凤凰剑法,火中涅槃。夏疏苍长剑挥舞,剑锋上带一丝炽热的火光。十二式修至顶级便能像他那样将那看似平淡的剑法舞得炉火纯青,剑气骇人,从心所欲将剑气控制在剑锋所能及的二十步之内,令近身之敌无处遁形。这般修为,自当是因为十多年来始终如一的付出。且看江湖上三三两两的新人们,大抵也只有他能这般刻苦用心于武学,心平气和地经营门派,难怪就连那些老江湖们不得已时都还会拉下面子来找夏疏苍帮忙。
      夏疏苍这第一杀手的名号也还真不是白给的。
      十二式下来,夏疏苍将长剑一收,放回了桌面上。剑鞘微微发烫,似是不安分的孩子。
      夏疏苍皱皱眉头坐回位置中,伸手撑住了下巴。不是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剑法,而是这一番,他猛然想起了那刻痣,他曾经在慧明锁骨上见过的那刻痣。方才还觉得如此熟悉,此时发现,当初在洛阳集市上强行卖给了夏疏苍一对玉环的妇人,她的锁骨上正是有那么一颗明显的痣,而且,就在一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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