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
夏疏苍一时哑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轻笑一声：“芦儿，你就打算带着我的部下，学着我凤凰谷的武功，顶着凤凰谷谷主夫人的名头去四明宫当你的宫主？”
藜芦走到鬼臼面前，伸手拿过了自己的包裹，负在肩上。
“所以我要在婚礼之前就离开。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藜芦就是四明宫宫主，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凤凰谷夫人！”
夏疏苍呆呆得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藜芦脸上的毅然和坚决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嬉笑怒骂，这个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人，竟不知何时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要傲视天下，或许就是像她那从未谋面的爹娘吧。
“好，你走，但是有一个条件，每个月都得回来，知道么？”夏疏苍叹了一口气，“毕竟我也不是你的亲人。”
藜芦一怔：“你这么快就答应了啊？”
夏疏苍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我会怎么说？”
藜芦舌头一吐：“亏我还准备了十香麻粉。”
夏疏苍全身鸡皮疙瘩集体起立。
“芦儿你想要的，我什么时候阻止你过了？”夏疏苍道，“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四明宫，明摆着就是给敌人树了靶子。半夏，芦儿的生活起居可都交给你了。”
半夏一身紫色的纱衣，长发及腰，松松地垂在一边。
江湖上传言四大美女，半夏就是其一。半夏的神秘毒辣是一件致命的武器，一身不变的紫衣，五官冷艳妖娆，眼神犀利、出手狠毒，唯独却对这两个主子十分衷心。
这个女子是凤凰谷少谷主夏疏苍出生时，四明宫赠予他的礼物。
五岁的半夏在宫主的一声令下跪在尚在襁褓中的疏苍面前，字字清晰地念道：“我半夏从今往后跟随少谷主，生生死死，永不离身。”
夏疏苍自然不知道这个，只是这句话从此以后无数遍地从半夏口中听到过，直到他将那还没来得及取名的未婚妻抱回谷中。
半夏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从他的手中接过小女婴，突然之间跪倒在了涅槃殿冰冷的地面上。她怔怔地看着这个四明宫中唯一的少宫主，许久，扬起头来，对着殿外幽深的苍穹一声长啸。声音凄厉而又悲凉，两道嫣红的血从她的眼中流出，滴落在了藜芦的脸上。
从此之后，半夏便再也未曾笑过。
藜芦的武功，从小便跟随谷中长老严景天和半夏所习，与夏疏苍是为两路。
夏疏苍虽某暗杀，但武功路数承袭凤凰谷的原套路，以剑为主，长短皆宜，杀得光明磊落。
严景天乃是凤凰谷中的药师，手上套路不咋地，唯蛊术、医术了得。半夏入凤凰谷之前有一半四明宫的功底，习的乃是鞭法，入了凤凰谷，跟错了师傅，随着景天玩起了暗器。
疏苍毕竟只大了藜芦四岁，教不了她功夫，更管不住这野丫头，就交给半夏带。
未料到，藜芦学来这两人的精华，将轻灵与蛊毒相结合，天天在夏疏苍身上做实验，不亦乐乎。
半夏点点头，看着疏苍，双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舍。
“半夏对不起谷主……”
夏疏苍摇了摇头。
另三人也不再说话。
大家都是看着这两个主子长大的，哪边都放不下。
藜芦笑了笑，嘴角一扬：“夏疏苍，我告诉你，我藜芦要在一年之内就查明凶手，抄了他们的老家！”
眼前突然闪过满地尸体的场面，夏疏苍仿佛突然又回到了十六年前那惊恐的夜晚，纷纷砸落在地面上的酒杯、杯中透明的琼浆、随之而倒的身体，从口鼻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四岁的疏苍站在摇篮前看着被窝中熟睡的孩子，全然不知身后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着这个正等着被起名的孩子的脸，一声母亲艰难的喘息将他推至恐怖的谷底。
夏疏苍看着她，口气却冷淡了下来：“我何时说过你做不到了？”
语罢，眉头大皱，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诶？怎么走了？”藜芦撅起嘴来，伸长脖子往夏疏苍消失的方向看去，葱葱郁郁的竹林。
“藜宫主，我们走吧。”半夏站起身来唤道。
一声“藜宫主”，藜芦一惊，半晌未回过神来。
“他当真让我走……”藜芦嘟囔了起来。
“哼，不理他这个财迷！我们走！”
清风竹林，石桌孤凳。清酒一壶，对月独酌。
遣散了涅槃殿中的教众，夏疏苍提着酒壶一步步向清心阁走去。
心中郁结，难以释怀。
每每心事重重无处可说时，夏疏苍便会像丢了壳的螃蟹，躲进另一个壳里去，死活赖在这满仓武学典籍的清心阁中不肯出来。或是练剑，或是独酌。
藜芦决定给他说的事，基本上都是没得商量的。
这些年把她宠坏了，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干嘛就干嘛。基本上，这丫头说出口的就意味着她已经决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夏疏苍端着酒杯，抬头一口猛灌。
“我什么都没做？死丫头，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没做？”
“我为什么要放弃正统武学玩这邪门歪道？你以为我夏疏苍真的贪财？小丫头，什么都不懂……”
能将原来的凤凰谷谷主和四明宫宫主轻而易举暗杀的人，必定不是简单的人。若论武功，夏疏苍毕竟是没有把握。天下武学大派多了去了，但若说那出神入化的投毒术，下毒之人必然是一等一的暗杀高手。
夏疏苍明目张胆地将凤凰谷变成一个交易性命的死亡谷，要的正是有一天能知晓十六年前之事的一二。
藜芦是不懂的。
夏疏苍不想让她明白太多，总以为她命里够苦了，能傻乐呵也是件好事。
可惜瞒不了太久，藜芦便知道了自己无父无母的真相。夏疏苍越是不想让她走上报仇的那条路，藜芦越是要反着来，一切正在慢慢地脱离了他的控制。
杯中留着浓浓的酒香，上好的汾酒。白瓷杯上留着一层透明醇厚的挂浆，缓缓滑下杯底。儿时的记忆风般吹过他的大脑，夏疏苍将手中的酒杯“唰——”地向前掷出。酒杯砸在一块石头上，粉身碎骨，石面上仅留下一摊白色的粉末。
“景天——！”
夏疏苍扯开嗓子喊道。
“景天！”
可怜这小老头，筷子刚放下又赶了过来。
景天年纪大了，轻功不行，过来也就一下的功夫，跑得气喘吁吁的。
景天看着伏在石桌上的谷主，还没说话就先叹了一口气。
“谷主，你又喝这么多酒……老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喝点。”
“景天，我让芦儿回去了。”夏疏苍有些大舌头地躺在自己一个胳膊上，侧着脸，看着景天一脸的褶子。
“哎……谁拦得住她呢！造孽啊！”景天又是一声长叹。
“只有半夏、芫花、鬼臼、石南跟去，我不放心，你再找几个人去，她要招人，你们就帮忙挑，先选过，不靠谱的直接做了，别让芦儿见到就好。她连是敌是友都不知道怎么分。”
景天看着这张微微泛红的脸，瘦削，精致，像极了他爹，但是比老谷主长得清秀多了，那双星辰般明澈的双眼却是她娘的模子。
二十岁，他才二十岁，却历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
他学会了杀人，学会了经营，学会了做一个像模像样的谷主，却从未在另一个孩子面前凶过半句。
他连藜芦的苦也一并受了，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把她当成女子看还是当成女儿看。
“谷主，芦儿毕竟还系孩子，她经营不了多久，碰了壁就会回来的。半夏做系系有分寸的。”景天安慰道。
“借你吉言，希望如此。”又是一壶酒落入肚中。
景天想伸手抢壶都来不及，只能干着急。
景天这张嘴巴臭的来，藜芦回了四明宫后，借着有凤凰谷的帮助，将宫内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门面的兴旺程度比起过去，有增无减。
“谷主……谷主？”
白衣的婢女手中端着一碗醒酒茶，轻声唤着夏疏苍。
“芦儿……起床练武了……”夏疏苍抬了抬埋在瓜子堆中的脸，大着舌头念道。
“谷主，藜宫主早就已经走了。”
夏疏苍一愣，缓缓睁开眼来。
雪枫站在一边，腰间缠着一条漆黑的长鞭，袖子挽到手肘处，托着一碗茶，无甚表情。
“是，她是走了。”夏疏苍伸手摸了摸后颈，只觉得脑袋沉沉的。
从雪枫手中接过药碗，凑到唇边，闻了闻，没什么怪味。换成是藜芦还在，这碗药里肯定有不能喝的料。
“谷主，这是这半年来谷中的所杀过的人名单。”雪枫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放到了桌上。
“我们自己人的名字注上了么？”夏疏苍伸手将它拨到一边，右手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食指上戴着一枚貔貅纹样银指环，烁烁地闪着光。
指环的凹槽中有一圈细细地红色粉末，是干了的血迹。
雪枫将视线从谷主的手上收回，缓缓地点了点头：“都在了，注在相对应被杀者的名字之后。”
“将被指名次数最多的都列出来。”
“列了，谷主，是您。”雪枫小声答道。
“再列四个，设为护法，弄完了再来找我。”说罢，将桌上的剑抓起，配回腰间，站起身来。
“去啊，怎么还站在这里？”
雪枫仍旧站在原地。
“谷主，长老说了，让您少喝点。”
一怔，石桌上倒着一只已空的酒壶，桌面上留有干涸的酒渍，桌脚边上一圈空了的酒坛。坛上红色的封纸褪了色，红中泛着黄。
“谷主，藜宫主已离开谷中半年有余了。这半年来您天天酒水相伴，长老和您说了您也不听，属下斗胆说一句，您倒了，藜宫主那儿也就没人照顾了。”雪枫双眼空洞无神，向前看着。
“用不着你说，我知道。”夏疏苍右手一抬，截住了雪枫的话,“有人找我就说我在清心阁，你过来叫我就好。”
“是。”雪枫不再劝说，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