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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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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南山水凤凰谷,郁东竹林四明山。
江湖两大派,凤凰谷、四明宫,依山傍水相属为邻。有话是,南栖凤凰,东盛曼铃。不过这句话凤凰谷谷主夏疏苍却是不以为然。
用夏疏苍的话说:我们是生意人,不是混江湖的,不要拿我们和四明宫那山沟沟里出来的女子帮混为一谈。
其义有二,一是凤凰谷确实是做生意的地方,不过交易的是人头。夏疏苍一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带领着谷中老老少少的人,均以暗杀为业,始业至今一共十六个年头,打下了不小的名声。江湖上的人,有仇要报力不能及的,有口要灭又怕生事的,基本上都会找道凤凰谷来。一来价格公道,二来信誉良好鲜有失手又从不泄密。
第二点是关于四明宫的,夏疏苍背地里总是说四明宫是女子帮,倒不是因为四明宫中全是女子,这么说只是因为四明宫宫主是一个二八芳龄的小姑娘,无名无姓,江湖上将她唤作藜芦,藜宫主,一种毒物。藜芦手下一批千奇百怪的人,专以制毒为业,其中最出名的就有她那四大护法,半夏、芫花、鬼臼、石南。四明宫的人善于将毒喂于各种武器上,伤人伤得有损阴德。
夏疏苍看不惯那四明宫,不是因为他有多正直摒弃下毒。而是因为藜芦藜宫主正是他的未婚妻,夏疏苍不喜欢她到处跑又管不住,只能背地里发发牢骚。
凤凰谷与四明宫两大派上一代就已相识,老爹老娘指腹为婚,对着四岁的夏疏苍说:“苍儿,你老婆还有三个月就出来了。”
四个月后,女婴生下,两家长辈却在藜芦的满月酒席上不明不白地中毒身亡,四明宫一时间尸横遍野,将两个孩子独留在世上。夏疏苍独自一人从四明宫中抱走,走了三天三夜的山路回到凤凰谷,由谷内的长老将其养大。
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当时间在磕磕碰碰的成长中流逝时,夏疏苍凭着那仇恨做成的脊梁独自站在空空的凤凰谷中,一遍遍地闭上眼睛,希望睁开的那一刹那,已逝的双亲就在眼前。
只是这样一个被迫长大的人,自己也并不知此时心中早已有了比起仇恨更难以割舍的牵挂。
一晃眼多年过去。两个孩子日渐长大。
小时候的藜芦对夏疏苍那是百依百顺,天天黏在身边,恨不得疏苍就是她爹。只要一见面,不管手中是什么,立刻放下,冲过去抱住疏苍的腿,一口一个“苍哥哥”。那时候疏苍养怕了小孩,看见藜芦顶着自己梳的朝天辫出现在视野里立刻转身就跑。
再大一点,之后小丫头开始问“苍哥哥,我爹爹和娘呢?”
疏苍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半天不知道怎么答。藜芦问这话是因为孤单,他听了却是恐惧和愤怒。答不出来的时候,疏苍不耐烦地推开趴在自己背上的藜芦道:“吵死了,问别人去,我要练武了。”
藜芦瘪瘪嘴,委委屈屈地跑到景天长老那儿开始告状:“景天爷爷,苍哥哥又欺负我。”
严景天,一个长相猥琐的小老头,身形矮小。夏疏苍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比他高了很多。身形矮小也就算了,偏偏他就是喜欢穿宽松大口的衣服。长袖长摆在地上拖来拖去,后背拱气一坨小山,俨然一只刚学会自立行走的老猴子。一道长疤划过他的左眼,一直延伸到嘴角,可怖狰狞。
严景天说话口齿不清,但废话极多。
接下来就是一顿教育:“谷主啊,你们俩从小也算系相依为命,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了,也不容易,你怎么还欺户藜宫主啊!想当年你拆四岁,你一个人抱着她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你们小时候的感情多好啊,怎么现在总是吵架呢?谷主啊,不系我说你啊……”
这些话,夏疏苍早已听得耳朵生茧了。
一阵胡吼:“啊啊啊……哇哇哇……啦啦啦……”装疯卖傻赶紧逃跑。
夏疏苍其实还是满宠藜芦的,最好的衣料给她穿,最好的东西给她吃,把藜芦养的白白胖胖。
渐渐地,藜芦张开了,漂亮了。
小时候的短胳膊短腿儿开始变修长了,糯米团子一样的脸开始变成香瓜子了,一头黄毛长成了缕缕青丝。夏疏苍看着她站在谷中的温泉边,身边缭绕着缥缈的蒸汽时,不由得感叹,真是女大十八变,这花般的大姑娘居然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心中窃喜,当年那当三天三夜的山路真不是白走的,这些年来的辛苦就换来了这么漂亮一个媳妇儿,真是赚到了。
摩拳擦掌正想磨刀霍霍向猪羊,可惜,世事难料。
藜芦仿佛生来就不适合嫁为人妻。爬梁上树事事在手,刺绣女红样样不行,性子越长越皮,对疏苍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冷淡。小时候做梦都在叫“苍哥哥……”,长大了就开始喊“夏疏苍!”,娇嗔一声,一把痒痒粉铺天盖地洒来,然后撒腿就跑,罗裙在树杈子上“刺啦——”一声刮破一个大口子,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下毒也就算了,问题就是这时候她只会制毒不懂解毒,痒得夏疏苍挠掉了一层皮。
不过有此美妻,夏疏苍再是痒也是甘之如饴。
正琢磨着等到藜芦长到年满十六就娶她为妻,未料十六寿辰刚过,藜芦甩出来一句:“夏疏苍,我要回四明宫。”
酒酣耳热之际听到这句话,夏疏苍还以为自己幻听,伸手掏了掏耳朵眼,一仰头,手中白瓷杯中的酒落入肚中。
“夏疏苍!”
还有些稚气的声音在耳边雷吼。
聚在涅槃殿中美餐的教众统统吓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啪——”一个包袱甩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夏疏苍一愣:“芦儿,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回四明宫。”
夏疏苍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你回那里去干什么?四明宫早没了。”
“我、要、回、四、明、宫!你听到没有?”藜芦穿着嫩黄的裙衫,一头秀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碎发垂落。她一脚踏在石鼓凳上,双手叉腰,冲着夏疏苍喊道。
“听到了,你喝高了,小声点。”
藜芦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才喝高了!我说认真的呢!”
夏疏苍一愣,低头一看眼前,果然,她竟然连包裹都已经收拾好了。
夏疏苍慌了,到嘴边的鸭子要飞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点把东西放回去!再过两天都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闹。”顺手抄起桌上的包裹往寝宫走去。
“你还给我!”藜芦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夏疏苍的胳膊。
一个反手,双脚一蹬,夏疏苍往前溜出十步远,藜芦扑了个空。
“你!”藜芦一跺脚,急了,还不忘回头指了指身后大殿内的教众,“你们都不许帮忙!谁敢帮他,我就请谁尝尝本姑娘刚配的酥筋麻骨散!夏疏苍!你给我回来!”
教众脖子一缩,谁也不想惹到这位大小姐,闷声不响低下头重新开始吃饭。
藜芦轻功比不过他,追到半道上,停在了院子里,扶着膝盖开始气喘吁吁。
“芦儿,想造反了?”夏疏苍从身后闪了出来,一身合身的黑衣,肢体修长,手腕、小腿处打着紧紧的绑带,干净利落。
他右手中托着一个灰色的包裹,轻轻地在手中掂着。一缕刘海盖住半边清秀的脸,细长如剑的眉,鼻梁高挺犹如刀片,双眼漆黑如夜幕,嘴角吊着一抹古怪的笑。
“你把包裹还我。”藜芦手一伸,毫不客气。
“那可不行,谁知道你手上有没有毒。”夏疏苍倒退半步笑了笑。
“你要不还我,我可就真下毒了啊!”
夏疏苍皱了皱眉头:“怎么突然说要回去?你不知道你去了就是送死么?”
藜芦撅起嘴来:“我不管,你可以不为爹娘报仇,我做不到。我要回去。”
“我们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报仇?”夏疏苍伸手握住了腰间的短剑。
藜芦道:“你就是因为什么都怕,所以你才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我才不要这样空等,我要回去查清楚!”
“芦儿!”夏疏苍喝道,张了张嘴,一身酒味,“别瞎闹,四明宫现在是一座空城,你回去了也没有用。”
“谁说没有用?”藜芦脖子一扬,“都给我出来。”
双掌一击,四个身影从暗处闪了出来。
“你们怎么又跟出来了?!”夏疏苍手中拎着包裹向角落里的一个男子甩去,“我这儿跟芦儿瞎闹呢。”
那男子伸手接住,四人齐刷刷单腿跪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夏疏苍眉头一皱,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以后他们就是我的人了。”藜芦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半夏、芫花、鬼臼、石南,以后就是我四明宫的四大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