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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一群老小孩出游 ...

  •   一群老小孩出游

      最近我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发现我们的这个家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老龄化,就跟这个国家一样。算一下啊,总共17口人,40岁以上被列为失去活力的一代占了13口,相当于四分之三的人口比例,而所谓有活力的一代除了在电脑前能够显得健康活泼精力旺盛之外,其他的老气横秋就基本连老人家都不如了,究其总总,就更可见我们家进入老年化的程度之深之厉害。
      当然,这个家族的特点是谁也没可能说自己老了,都卯足了劲地想年轻,可能就因为这样才显而易见地老了,但不承认就不是真的老。
      那不,二姐咬牙买回来了一大套雅诗兰黛的化妆品,拼命往脸上抹,抹完了还不够,因为一句显年轻,就剜心割肉地买了一件2000大门的蓝底碎花衬衫。大姐更夸张,看中了一件衣服,在我们还津津乐道的功夫,人家就已经提着衣服往下一个品牌奔去了。老三姐也不示弱,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件小西装,也割了差不多1500的肉,等到晚上吃饱喝足回家的时候,才猛然冒出来了一句,足以把我们大家惊得一半死儿,她说,我想什么呢?干嘛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件衣服?
      老二姐夫,当年那样一个帅小生,如今是再也寻不到影子了,整天提拉个已经穿成脱鞋的皮鞋,甩着胳膊养猪去。我二姐是一回想起姐夫当年的俊帅就有点痛心疾首——谁说不是呢——为了重返年轻,二姐甚是英勇,愣是托着闹着给人家剃了个寸头,在我们大家的一片惊叫声中,二姐显得很满意。后来有一天,我们闲来翻看以前的相片,发现二姐夫以前的七分头竟更显年轻,结果弄得二姐开始沉思,沉思的结果是萌生了一个念头,让二姐夫换成原来的七分头,二姐夫为难地看着二姐,实在想不出什么招儿能把头发立马长成那样,于是显得很无辜。我们一看形势不对,劝道,老了就是老了,换成七分,又老了一成,结果还是寸头好。二姐听不得这话,狠狠地瞪着我们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我们只好采用扁自己疗法,说,我们的老公更是老得不成样子了……
      我那正在修行的三姐夫最逗,永远穿着练功的小布鞋,走哪穿哪儿,也不嫌给我那国家干部三姐丢脸。他常常上身穿着N年前的破西装,下身一件宽松练功裤,足蹬一双破旧小布鞋,口若悬河地笑侃三姐是马车上的撒切尔夫人,把我们逗得前仰后合。
      看来就数大姐夫最服老,从来不修饰自己,是咋样就咋样。但不能夸他,只要一夸他显年轻,那笑得,嘴巴都裂到耳朵根了,半天抻着,都不觉得累。
      我老公不用说了,得了怕老综合症,穿得花里胡哨,就想在颜色上混淆视听,压倒一切。年轻人热衷的游戏,他老人家也不管心脏受不受得了,先夸张地跃跃欲试一番,基本上都被我们连哄带骗地劝下来了,但就他意犹未尽的模样,绝不是不服气,竟有点就坡下驴的意思。
      我呢,是人都知道我最怕老,谁要是不识抬举地说我老了,我能立马掉下脸来,不理他半个月。
      总之,我们这个家族奔四、奔五、奔六的老人们整天为了年轻而不惜地奋斗着。连我家那小妞都深受感染,有天竟对着镜子很着急地大叫,妈妈,我有眼袋了,眼角好像还有皱纹了……
      就这么一个怕老大家庭的一群怕老分子们,还经常聚在一起出游,蹬高跳水的,腿脚一个赛一个利索,大家纷纷被一种类似青春尾巴——顶多是类似——的激情激越着,脸上泛着和脸色很不相称的光芒。
      开始的时候,大家一本正经地给这些个出游找了个接地气的说法——现在也无从查证从谁嘴里出来的,反正后来被认证为经典,而但凡是被认为是经典学说的,我们家的特点是都抢着说是自己的学说——并严重被此学说蛊惑着,周末几家人到郊外去接地气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每次在大家心旷神怡的时候,总有人跳出来说,我就说嘛,接地气……没说完,就被另一个角落冒出来的声音盖住,什么时候成你说的了……到最后 ,都吵得不亦乐呼了,结果被三姐夫特权威的说法镇压,他说皇帝内经——他常常以研究透了黄帝内经来吓唬大家,让我们说啥也没贼本钱跟他争——
      上次出游,我们给我们快老掉牙的出游增添了些许新内容。
      大家在一个风水宝地吃完野餐之后,有人提出做游戏。要不是那天无意中带了个新生代上山,估计游戏几乎就跑不了丢手绢。你别说,傻乎乎地围成一个圈扮演少年儿童坏点坏点抓住他坏点坏点抓住他,就我家这几个老小孩还真干得出来。
      那个新生代——三姐小孩不乐意了,她嫌丢人,说啥都不配合,结果她妈火大了,骂道,那你说玩什么?风刀剑霜严相逼,她女儿教会了我们一个新游戏——杀人游戏。我们开始很不配合,似听非听,就等着她说完大家全体否定了拉倒,我们接着有理由玩丢手绢,我在人家讲杀人规则的时候,不怀好意地将手绢都制作好了,那是一个纸质花朵,在我手里很肆无忌惮地开放着。但听着听着,我便开始竖起耳朵,觉得新鲜得不行,理论上挺好玩,我把半成品手绢丢在了脚底下,踩了两脚,跟大家一起摩拳擦掌,那个孩子说,真被你们雷到,多骨灰级的游戏啊,我们早就不玩了。
      瞧瞧人家小妞!你不玩我们玩呀!
      再骨灰对我们这群最小也奔四的老人们来说也新鲜,于是游戏在一片疑问与嘈杂中开始。小妞——临时担任了法官——给每人发了张牌,就每人拿牌的姿态看,那庄重就好像握住了一辈子的命运,我老公甚至很夸张地把牌给塞到了衣服里面。
      天黑了,请闭眼——
      刚刚还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竭力磨平我那一脸表情的脸,命令我发竖的汗毛倒下,但徒劳,我闭着眼都能看见它们根根竖起,于是干脆侥幸地祈祷,希望此时只有老天知道胆小的我摸到了个老A……
      警察请睁眼——法官接着引导。
      黑暗中我感觉两双——设定了两个警察——雪亮的眼睛睁开了,并瞧上了我,我的心哐当当地猛跳了几下,身体摇晃了晃,当下心生感慨,当贼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正紧张间,法官又是一声呼唤,口气一改刚才的公正不阿,变得不耐烦,警察请睁眼……
      我的心脏因为出现了新情况而稍稍安定了些,有个警察看来半瞎了……
      扑哧一声,斜对面的大姐笑了一声,紧接着,二姐也跟着喘起来……
      我老公激动地一声大叫,我知道谁是警察了!
      太不专业了!你们这都什么素质啊?!小妞吼着。
      这声带有蔑视的吼叫把大家不甚正经的态度端正了起来,大家赶紧严肃地闭上了嘴巴,好像原本就很守规矩的样子老实地继续闭着眼睛,听命。
      都睁开眼睛吧?都暴露了还装!这群人……没法玩!法官不耐烦地嘟囔着。
      真是的!专业点好不好?……我壮着胆子跟着法官数落了一通,没想到的是,后面竟跟了无数个声音,本着声讨别人的原则。
      其实此聪明的法官是不知道,就这些人的智商而言,你不把凶手捉到他(她)面前,可能还真就放着蛛丝马迹不理,非胡乱地天马行空不可。
      我小心地睁开眼睛,贼贼看着面前的几位睡眼惺忪,紧紧地攥着那张代表我身份的牌,生怕被别人偷看了去……
      法官一把从我手里把牌夺了过去,嘲笑道,舅妈!你根本不用藏!从一抓到牌就知道你是凶手,表现得超凡脱俗得心虚!
      我像是被抓住现行一样激灵地吓了一身的汗,本能地大喊,我不是……我是优良的平民!
      平民个屁!你就是个典型的老A!老公拽着我的衣服,硬是将我按回了座位。
      滚!我呸他,你才是老A!我激动地反唇相讥。
      俩个成功地咬上了,太好了!二姐夫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法官这时叹了口气,苦口婆心,说,看来我的任务不只是教会你们玩游戏,还得进行心理培训,大姨、二姨!你们不能笑,一笑不就暴露自己了吗?下次凶手就该一个一个地把你们咔嚓掉了……
      她大姨二姨刚才还笑盈盈的笑脸立马不笑了,竟带有点劫后逢生的感激涕零,好像真躲过了一场大劫,舅妈——就是我——你也太没心理素质了,一脸上全写着凶手呢……我想了想,终于扑哧一声笑了,显得很轻松,反正我不是凶手了……
      于是,在一片议论、感慨、笑声中,第二轮开始了。
      这下我摸到了警察。我的胆子因为这个正义的角色而大许多,而且警察是两个,我不是孤军奋战,我很负责任地用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滑过,妄想从大家故作镇定的脸上看出个蛛丝马迹……
      天黑了,请闭眼……
      大家再次安静了下来。
      警察请睁眼——
      我居心叵测地睁开了眼睛,先寻找同伴,我环视了一周,结果发现所有的人都很认真地闭着眼睛,我心狂跳起来,我的同伴呢?我的左腰被轻轻捅了一下,我一惊,差点叫了出来,转身一看,我二姐夫正狡黠看着我,那小小的眼睛因为诡异竟显得贼亮贼亮的。
      请指认凶手——
      此时的我早就失去理智了,就觉得老公像凶手,于是,我毫不客气地指向我老公,二姐夫看来深有同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警察请闭眼,凶手请睁眼——
      我不知道谁是凶手,但能感觉到一双贼贼的眼睛睁开了。
      凶手杀人——
      我的鸡皮又竖起来了,我觉得我被咔嚓掉了……
      天亮了——
      大家纷纷睁开了眼睛,都显得挺轻松。
      我本着警察的职责接着挨个审视,我着重在我老公的脸上停留,他冲我做了个鬼脸,把我逗乐了,他太不正常了,他这辈子没做过鬼脸……
      我在心里为自己的这个重大发现而暗暗叫好,结果法官很沉痛地告知我,舅妈!你被咔掉了。
      笑容凝固在了我的脸上,心里一沉到底,我立刻将眼光投向了最有可能杀我的老公脸上,对方竟摆出了一副很同情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这个男人太不正常了!
      大家请我申诉。于是,我特大义凌然地将矛头直指我的老公,我说,就我对这个人10几年的了解,凶手铁定是他!
      在我的发言权被剥夺并永久性剥夺之前,我觉得我的发言很干练也很有威力,我指望着大家能够跟我一样火眼金金,把我老公揪出来大快朵颐。但之后,我伤心加着急地发现大家在我给铺就的康庄大道上越走越远,越来越不靠谱。老公呢,拿出指东打西混淆视听的看家本领,一脸正义地误导着大家,最后成功地将火苗烧到大姐夫身上,看着大姐夫复杂的表情,大家基本上都已经起了杀心,连我的战友二姐夫也偏听偏信,上了贼当。
      举手表决之后,大姐夫无辜出局。看着大姐夫冤枉地直嚷嚷,我老公差点笑滚到桌子底下。
      这个贼!
      接着来,天黑请闭眼——
      警察请睁眼——
      孤军奋战的二姐夫睁开了他贼亮的小眼睛。
      请指认——
      二姐夫竟然还环顾了一周,眼睛里全是茫然。我急了,很想给他点暗示,结果被法官严厉的眼睛给制止住了,我翻着眼睛叹息,我想大声喊一嗓子,这个男人我真的很了解——
      但没人听我的,包括那肩负使命的二姐夫警察。
      最后他竟很没头脑地将凶手锁定了我那可怜的大姐。
      警察闭眼,凶手睁眼——
      果真,我老公睁开了眼睛。即使我那么肯定了他的凶手身份,但此时看到他杀气十足的眼睛,我仍捂着嘴巴差点叫出声来。老公眼睛也环顾了四周,路过我的时候,还没忘了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也不失时机地用眼神剜了他一下,致使他差点笑出了声。
      凶手杀人——
      只见我老公伸出他罪恶的手,指向了这局最后一个警察——我二姐夫,然后神秘地闭上了眼睛……
      天亮了——法官一声呼唤,好像在叹息,凶手逍遥法外了……
      啊?群众们声声声讨,怎么着?谁呀?谁是凶手呀?
      我!我老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扬名立万的机会,跳起来朗声说道。
      太狡猾了!……太可怕了!心理素质太强大了!……一阵七嘴八舌.
      我老公在大家的斥骂声中,感觉特别良好。
      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很不好了,因为他每次不管是什么身份,总是第一轮被杀掉,就大家的话说,他太会混淆视听,大大的狡猾,先干掉再说。
      在造成他的无数次冤案之后,大家还是经常不问青红皂白地首先干掉他,根本不理睬他每次极其愤怒地吼叫,我是平民——
      如今,为了那些不白之冤,他的气焰平息了不少,一看就挺老实的样子,由此,也就造就了大姐二姐三姐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以及我等众多个优秀的凶手,每次都藏得很深很深。
      杀人,成了这个家族出游的一个必玩游戏,不玩不过瘾,常常在公众场所很肆无忌惮地大喊,哎!快来了!杀人了!杀人了!惊得旁人纷纷侧目。而这些老小孩呢,立马很高心地兴奋起来,大刀阔斧地卷起袖子,准备要大干一场!玩久了,我发现这个家族的每个人都很鬼,而且全体有点走火入魔,喜欢时不时地无端地揣摩别人,逮谁是谁!
      当大家带着这辈子都很没有遗憾的姿态恬不知耻地折返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的情绪都异乎寻常地兴奋,于是,饭后,大家打开车灯,打开音乐,围着一圈起舞弄清影,把能想起来的舞蹈,会的不会的有的没的都各显其能地搬出来,二姐夫肥肥的身体煞是灵活,竟跳得很肉很柔,我老公新发明的藏族舞蹈,差点把自己的腿蹩到脑后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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