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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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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映满眼帘的鲜艳红绸,豪华的三层拱檐楼,怒放的丽红璎。清风吹来,也只能沾染上透红的春色,以及那靡腐的阵阵轻呼。
清风会准备第一日,已有不少的人气。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的同时,也不时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矫揉造作地伸懒腰、抛媚眼。一个个豪家子弟由于的走到门前,就有不少姑娘将其推搡着进入。一副繁华迂腐的春色,连空气中的脂粉香都带着果子腐烂的甜腻——清凤楼,这平京城内最出名的青楼,不知为何会起个“清凤”的名号。
她顺利地进入这里,根本是不需要任何协助的,只要一个什么“卖身葬父”的借口,加上姣好的面容,任何人都不会疑虑。
内厅,四十左右的女人正向一个个姑娘介绍着一个蓝发女子——冰影。
“姑娘们,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们的新姐妹了,名唤凌冰,以后要好好看照她。”
姑娘们一阵叽叽喳喳,新来的人还只是个少女,像哪里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姑娘,真能在这青楼立足么?真正开始“干活”了,还不被人吃干摸净?
还有,这丫头的样貌确实让姑娘们嫉妒。立在哪里像冬日中的梅花,孤傲清丽,似乎一挥袖就是一阵香气,那冷漠的脸如果笑起来,也许会如媚狐般勾了来客的魂——客人就是喜欢这样还带着三分稚气,不肯轻易低头的少女。
感到这反映,冰影看了她们一眼,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威胁。姑娘们不禁后退——她的眼神,带着难以言喻的威慑力。
平静了。她欠身,不再说什么。
突然,像是没看到那目光般,一个比冰影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开口,一头艳丽的孔雀绿,高傲的神色:“凤姨,这丫头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被称作凤姨的女人浅浅一笑,脸上泛起特有的成熟妩媚,道:“跟你们刚来时一样,普通的。”
那女人扫了冰影一眼,轻蔑一笑,便转身出去接客了。其他一些姑娘见冰影没什么下文,也就都鱼贯的走向前厅,只剩下冰影和凤姨。
见其他姑娘们都走尽了,凤娘才和蔼地对冰影说:“姑娘,你就呆在这里不用去接客,三楼尽头有给你准备好的房间,快去休息吧。”说罢,便也快步走出了内厅。
冰影攀着楼梯栏,走上三楼。
三层尽头,轻轻推开木门,一个别致的小房间,并不像外面一样都是满眼的大红。坐在窗台边,看着下面涌动的人潮,她吐口气,像是突然放松了般。她知道,这都是会里帮她办好的,可她就是不知从哪里的心生厌恶。
这种地方……她要呆一个月……想想便是一阵恶心。
看着这一切,冰影甚觉生闷,踏出房门,想着去转转,也比在这香里烂了好。
清凤楼的后院较前面相比,倒也朴素多了,可就是少不了那一枝枝大红的花朵,映得人生厌。
后院并没多大,一盏茶的时间也就走得差不多了。冰影想着还是回去的好,也就渐渐加快了脚步。刚转过一个红木柱,她险些和另一个疾走的人撞上。
定睛一看,是个高傲女子,一身鲜艳的红衣如烈火展开,及腰秀发如孔雀的尾羽,泛着宝石般的绿光,尖长的脸上有着轻视和讽刺。冰影看她有些面熟,可忆不清是谁。
那人看出这个蓝发姑娘,正是方才眼神诡异的凌冰。她听到风娘与他人的谈话,才知道这个新来的丫头请不用接客,只要等着清风会那天便好。她不服,他这闻名平京城的姑娘还没有这特权,更不用说刚来的丫头了。若这么简单就可在这青楼活着,她这四年辛苦打拼又算什么?
“呦,凌冰姑娘,在楼里待得好吗,想必不用接客,也一定落的清闲吧。”
冰影听出了那人话间的讽刺意味,但又不知这人究竟是谁,不想坏了面子,只好问:“在楼内待得还好,敢问姐姐是?”
那女人笑道:“妹妹确实不认识我呢,谁让妹妹不出闺房那。我是孔雀,早妹妹五六年就来到这儿了。”
冰影想起,她刚到这时,那个高傲的女子。她没忘记当初那高扬的声调。当时,她就想不要和这种女子缠上,谁想还是被她撞个正着。她一边想着如何脱身,边尽量不让这女子生气:“姐姐怎么说呢,我也是刚来才闲下的,本想让凤姨安排打杂,凤姨也不让。”
好像是我多问了一样呢。孔雀想着,决定让这丫头明白明白,谁才是着青楼的头牌。
“妹妹,别谦虚了,你怕被什么人预订好了,才得如此清闲罢?究竟是什么高官,说出来让姐姐听听。以后富贵了,也别忘了照看姐姐。”
听见这话,路过的人们纷纷转头,好奇而蔑视。其中有人受了冰影前些时的眼光,正冷笑着等着好戏。
这一切,冰影只是冷笑。早该料到,是这么个后果。然而这又怎样?怒吼着声明自己的清白?她只觉,该给面前的女子一点厉害,在这根本不想多看一眼的地方,她更不想天天受人眼色。
“子虚乌有的事情,姐姐想编点什么,妹妹不管。但要是有什么不满,姐姐可以去找凤姨说啊,跑妹妹这撒什么疯!”
这丫头像忽然长高了一截般回嘴着,让孔雀厌起来。
“我撒疯?”她把头低了下来,眼神阴狠无比“就不怕我疯了扒了你的皮!”
冰影轻蔑地笑:“干甚么,孔雀姐姐?恐怕你还没下手,就已经被别人打了罢。我不是有大官罩着么?”
看着冰影的眼神,孔雀想起那些过客的嘴脸,明明他们自己在青楼中堕落,还总是一幅清高的样子,看着她们……
她一把抓住冰影,高扬她的手,想使足全力,打碎那轻蔑的眼神,让这丫头的面容向冰冷的瓷器掉落般,破碎。
耳边响起尖厉的,透着恐惧的高喊。
她像没听见般,手挥了下去。
她看见那蓝色的长发如撒出的水,飞落。女子向一边倒下,嘴角一丝血痕,仍是笑着,轻蔑。
孔雀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她笑,为什么一直笑!
“不要笑!你笑什么————!”
凤姨急匆匆跑来,尖叫着。冰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啪!”,一声清响,孔雀被狠狠打了。周围的姑娘一阵装模作样的叫,像同情,像惧怕。
孔雀只手捂着左颊,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讶。她不明白为什么打她;她不明白为什么凤姨会颤抖;她更不明白,那个丫头,为什么还在笑。
“看看,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凤娘有些心虚的气喘,她一怕一旁大有名堂的客人看了笑话,二怕冰影怪罪下来。她知道冰影是什么人。
“都是这儿的姑娘,有什么好闹得!还要动手打!”
孔雀还是愣着,一言不发。
凤姨有些讶异孔雀为何不还嘴,但她并没多想,首当其冲的,是圆场:“你这妮子脾气本就不好,罚你做侍女,给我好好磨磨性子!”说罢便急匆匆地走县一旁的客人,赔笑。
她依旧站在那里,不说话。耳边传来凤姨的声音:“客管,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围观的人们看都没了什么动静,也讪笑几声,散开了。
她这才颤抖了几下,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她腿一软,跪下掩面痛哭。她在这青楼,一呆呆了十四年,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真不好意思呢,姐姐。”头顶传来冰冷的话,“好像这偌大的清凤楼里,我正缺个仕女呢。”
冰影满意地听着那哭声又强了几分,继续说道:
“委屈姐姐了。”
孔雀捂着双耳,颤抖。
这一切都是梦……都是假的……
那笑容……讥讽的……冰冷的……别对着我笑……
她快疯了。
冰影看着抖成一团的她,笑。
有利用价值,这个女人。
“唐公子,这不过是小闹一番而已,请不要介意了,那只是个例、个例。”
她听到凤姨谄媚的声音,微微偏头,白衣黑发黑眸映入眼帘。
如夜一般的发,漆黑如深渊的双眸,仿佛把她吸进去般。
唐公子……黑发……唐静之么?
她不由一愣,瞬而冲那人一笑,转头便走。
唐静之,是她三天之后才要面对的人。
看似薄名淡利的人呢,她想,不知道怎样才能迷住他呢?
就那双眼睛,似乎不能变得意乱情迷。
而这样的人,为什么又来这青楼呢?
呵,真是诡异。
诡异得让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