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霜叶飞

3、青梅竹马

　　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是你的爱人，但是他比谁都了解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会打打闹闹，互相嘲笑，然而其中一方被外人欺负的时候，另一方都会首先挺身而出；你们知道对方做过的一切傻事，无论在外人面前你们是绅士或者淑女，在对方的眼中，你们就是个傻瓜白痴笨蛋——这个人就是你的青梅竹马。
　　范雨跟海风是青梅竹马。
　　海家跟范家既是邻居又是世交，海风跟范家四姐妹自然是十分熟悉的。海风跟范二小姐同年，然而整天跟他混一起的却是范雨。五岁的时候，他身后就总是有一条小尾巴跟着，“峰峰，等等我！”是范家三小姐的口头禅，她跟着他在院子里到处跑，混在一群男孩子中，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比起范家才七岁就俨然一个小淑女的老大，骄傲如公主的老二，以及还在襁褓中却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老四，老三范雨根本就是匹拴不住的黑马，举凡爬树摘果子、掏鸟窝，下水捉鱼、捕虾，今天打了谁家玻璃，明天砸了谁家花盆之类调皮捣蛋的事，只是小儿科。同样年纪小野性难驯的海风，开始的时候是一群顽劣孩子的老大，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范雨后面收拾烂摊子，成为他越来越日常的任务……
　　在老大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Z市实验中学、老二在全省的舞蹈比赛中摘下桂冠、才上小学四年级的老四一举获得全国作文比赛一等奖的那年，小学毕业的范小三在学校后门把传说中的小霸王打得满地找牙。据说这叫一架泯恩仇，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对此，海风只能深深感慨武侠剧对他们这一代人的深远影响。
　　范雨和海风是跟的同一个老师学的武术，年长两岁的海风早警告过她，一旦惹是生非，别怪师兄先下手清理门户。所以关于打架这件事，范雨当然没有跟他说，不然先挨揍的是她。可是某人的小学毕业典礼，他怎么可能不出现。于是当他找到范雨的时候，“战斗”也已经结束了，海风无奈地拉过她双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那一年范雨十三岁，“运动”后的她短发上的汗水折射着阳光，脸蛋红扑扑的，绽开了一个无比得意的笑，一双眸子就那么亮亮地看进他的心里，他的心跳忽然就乱了一个节拍。那个时候，对感情懵懵懂懂，何况是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丫头？当时他是怎么说的？他揉揉她的短发，嘲笑道：“啧啧，疯丫头，看你粗鲁的，哪一点像个女孩子了！”
　　正得意的范雨当时愣了一下，然后“轰”的一下，脸都气红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他在她身后无奈地笑，却觉得心底的某一处暖暖的，很柔软。他想：冲动的丫头，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然而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唔……”怀里人儿小脸往他胸膛蹭了蹭，打断了海风的回忆。
　　一个小时前，他把两个喝醉的女人提出自由空间，苏方雅还有几分理智，送她到了楼下很安全地就自己爬上去了。而他的小丫头直到他把她搬到床上都没清醒半分。
　　据说，醉鬼的表现总是千奇百怪的，就他所知，即使是范家那一向优雅骄傲的二小姐，醉了也会变成泼妇一个，十七岁那年他就被范家泼妇敲破了头，也是到了那时候他才终于相信基因和遗传的奇妙：这范小二和范小三果然不愧是姐妹，根本就一样的暴力！
　　不过，范雨的醉态比范月要好多了。她醉了以后大多数情况下只会睡觉，顶多就是嘟囔几句梦话。比如现在，她把脸靠在他胸膛，喃喃地说着什么，海风低下头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唇，却不料她忽然抬起头来，双唇就那么刚好地亲上了他的耳垂。海风身体一僵，而某人似乎对冰凉凉的物体发生浓厚的兴趣，直接把牙齿咬了上去，双手则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海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咒骂某人的流氓行为，然而却全身酥麻，只能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含咬了一会，双唇终于离开了他的耳垂，耳边却听到她唾弃的评语：“不好吃。”海风顿时气得脸都绿了，咬牙切齿地狠瞪着她，恨不得瞪到她自动反省忏悔道歉。范雨当然没能接收到他的超人死光，她乖乖地窝在海风的怀里，然后又喃喃了一句话。这句话海风听清楚了，然后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说：“峰峰，睡觉了……”
　　峰峰，她有多少年没这样叫过他了？
　　海风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然后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他坐在床沿定定地看着她熟睡的脸，伸手轻轻抹平她眉间的皱褶，指尖擦去她挂在眼角的泪珠，心里又闷又痛。
　　在他来之前，她哭了很久，为那个男人而哭……
　　他的开朗活泼爱笑的小雨，他守护了二十多年的宝贝，为了另一个男人哭，她绝无仅有的几次流泪竟然都是为了那一个男人！
　　明明，明明她以前是喜欢他的啊……

作者有话说

　　无端端多了一章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