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主［山神］》白狼君上

21、血泪

　　夏至未至。
　　耀灵寻着黑域的气息又回到了异秀山。这一次，山与他，都已是陌生的样子。

　　“我回来了！主人，我终于回来啦！”耀灵激动的在山中大吼着。
　　空旷的回声传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一路搜寻黑域的气息到此，耀灵看着这座陌生的山，再没有头绪。他踏过泥土断枝碎石，在山里一遍遍寻找着黑域的踪迹。
　　化形后耀灵也学会了在普通生灵面前隐藏身形。他看到重新挖洞造窝的兔子，看到安抚幼崽的小鸟，看到劫后余生，出来找寻食物的各种动物们……却没有见到过一个因暴雨死去的尸骸。动物们大难后都已开始新生活。
　　山里到处都有黑域灵力保护留下的痕迹，鲜有动物因此次暴雨伤亡，散碎的山石和被摧毁的树木夹杂着泥土重塑了山的模样。
　　耀灵找到那天最后见主人所身处的崖顶，头脑中反复回想着最后见他的样子。
　　那时主人的脸越来越远，最后的一刻，最后的最后，他转头了！虽然被遮住双眼看不到，可他一定还是想着狼儿的！耀灵看眼前的一切物是人非，现在这里也已碎成片片落石。他想到以往主人所到之处，草木都异常茂盛，而这里的植物却像停滞在那天一样，没有重生的嫩芽，没有花开，没有蝉鸣，没有任何夏天应有的样子，山里就算是正午阳光照射的地方也是透着寒意。
　　“主人，你在哪……”
　　耀灵走遍了山里的每个角落，到处都找不到黑域。他再难支撑，倒在碎石之上，双脚早已血肉模糊。
　　难道是自己看不到主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努力化形，变成了这幅模样，还是看不到你吗？”
　　山里明明到处都是主人的气息，为什么透着一股悲伤的感觉。想到听弦曾说过有一个神灵安息的地方……他不敢再想下去。不，不会的！
　　耀灵只是想守在黑域身边，想替主人分担痛苦。而此刻他只能蜷缩着抱紧自己。
　　没有黑域，耀灵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变回黑暗一片。
　　连跑了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耀灵累的失去意识。睁开眼想黑域，闭上眼还是他，半睡半醒之中，感到胸口痛到难以呼吸，终于忍不住了，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耀灵咬着唇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血与泪透过石缝流了下去。

　　异秀山山中湿气未减，温度骤降。耀灵再次醒来，发现已身处浓雾之中。四周一片迷茫，抬头望不见天色，低头看不到地面，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周围的声音似乎也被迷雾吞噬了，静得只剩下耀灵紧张的心跳。他在迷雾中摸索，试着走了几步，却直撞到身旁的枯树，手臂的疼让他明白这依旧是现实世界。
　　耀灵只得俯下身来，贴紧地面，想听一下有没有水流的声音，试图找到走出迷雾的方法。
　　一片深深的寂静……
　　没有水声，却听得地底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心跳，是心跳声！他记得那个频率，那个声音。
　　“主人！是主人！”耀灵激动的不敢相信：“主人，你在这山石下面吗？”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下来模糊了视线，耀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手刨着眼前的地面：“主人，耀灵来了！”
　　暴雨过后，山上石头和泥土被雨水泡的结实，耀灵挖了一层又一层，时不时又有断掉的枯枝。他却挖到十指满是鲜血也不肯停下：“主人，你等等我，狼儿马上救你出来……”
　　越往下挖，越感到下面石头与泥土的温度越低，像冰一样将鲜血混着泥污冻在耀灵的手上，他的双手渐渐失去知觉。

　　不知挖了多久，耀灵感到似乎摸到冻土之下，冰层一样的东西，他赶紧将四周也挖开一些。
　　趴下身来，颤抖着将脸贴近冰面，耀灵终于见到了那熟悉的轮廓——黑域静静躺在冰层之中，如熟睡般。
　　主人还活着吗？明明听得到心跳的，可是看着他依然是虚实不明的轮廓，耀灵紧张的大喊着：“主人！不要，不要消失！”而他未注意周围渐渐散去的雾中走出的身影。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啊，命大的小子。”
　　耀灵俯在冰面大惊抬头，鸩就站在他面前。
　　“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你却能找到？小狗的鼻子就是灵，果然不一般啊，哈哈。”鸩邪笑道，蹲下来侧头看向冰层里的黑域。
　　“你要做什么？！不许你伤害他！”耀灵作出进攻的架势想挡住鸩。他知道鸩绝非善类，但是听弦不在，自己也不知怎么才能救出主人，急的不行。
　　可终究是徒劳，鸩只轻轻一摆手，耀灵就一股力量提起，甩出撞到一边，完全不可能近的了鸩的身。
　　“既然想死，把你的力量给我啊！我是不会让你就这么如愿的！”鸩触摸冰层试探，猛然发力，想用灵力震开，可只击散了附近的石块，露出黑域在冰下完整的身形——冰层之下，墨色的长发下衬着被赤殇遮住的半张脸，透着寒气毫无血色，像要永远沉睡在另一个世界。而耀灵却听得分明，那心跳声尽管微弱却真的还在。
　　“主人！”耀灵情急之下叫出声来。
　　鸩看了一眼耀灵，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挑眉笑问道：“他是你主人？好啊，继续叫，让他出来！”
　　鸩的力道越来越大，爪子生生刺入脖颈，耀灵被抓的快不能呼吸，但就是狠狠盯着鸩，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真没意思。”鸩松手将他扔在地上。再次呼吸到空气，耀灵剧烈的咳嗽，却仍赶忙爬到黑域身边担心的查看他的状况。
　　“切！”鸩冷笑到，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的半蹲下来，在耀灵的耳边轻声说道：“还记得我说过，要送你一份礼物吗？想要什么呢？”
　　耀灵一言不发，倔强的别过头，不看他。
　　感到不爽的鸩伸手捏住耀灵的下巴把他的头硬掰过来，另一只手锋利的指甲在耀灵的脸颊上摩挲着，面对那双怒视他的红眸说道：“真是在他身边待久了吸够了灵气啊，就你这几年道行竟然还能化形成半妖，呵呵。”
　　耀灵紧咬着牙，露出未完全蜕变的尖锐犬齿，他使尽力气抓着鸩的手腕，想要挣脱，可是他的力量在灵力强大的鸩面前，简直太渺小了。
　　杀死一只弱小的半妖对鸩来说轻而易举，可越是看耀灵挣扎着顽强抵抗，鸩越是有兴趣。他眉头微皱，又抿着嘴笑了笑，拍着耀灵的脸说道：“有精神的很嘛小畜生！虽然你不肯说，但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救他，想让你家主子出来是吗？好啊，我帮你。”说罢鸩笑了笑松开了手。
　　明明知道不能相信他，可当鸩说出救黑域出来的时候，耀灵的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眼神又瞬间变成了期待。
　　鸩朝身后摆了摆手，唤道：“伯劳。”
　　不远处树上一名高束马尾，目光凌厉的女子应声道：“在，主上！”
　　只鸩的一个眼神瞥向耀灵。
　　下一秒，没等耀灵反应过来，由那女子手中飞出一根尖锐的长枝直射中他的背！穿过皮肉准确的刺入心脏的位置！
　　“知道什么化冰最好用吗？就是心头的热血！”鸩面无表情的在耀灵耳边说着，随即抓住那锐利的长枝猛地向下用力，将它直穿透耀灵的身体！
　　耀灵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低头看到自己被刺穿的身体，血从伤口流出来，流到冰面……看着主人的脸在眼里一点点变作红色，血越流越多，就要看不清黑域的脸了，耀灵探出手去想要触碰，可明明那么近，却触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
　　不舍，不甘。
　　明明就在眼前，只差那么一点……

　　那一刻，身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回忆里和黑域相遇的开始，明明看不到却撞入他怀中。他坐下调息时，耀灵喜欢把头放到他腿上睡觉，那种依偎在一起的安心，还有那被他指尖穿过毛皮，被他摸着头的感觉……
　　然而现实中，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深入骨髓的寒冷袭来，耀灵跪在地上，咬紧牙不让口中的血流出来……
　　伯劳已等不及跃下树，径直坐过去，一脚踩住耀灵的背，伸手将他身体中的长枝抽出！
　　胸口的血开始止不住的从那可怖的血洞中涌出来！
　　是鸩想要的，瞬间热血铺满了冰面。

　　“主人，对不起……”这句话想说的话终究是没能发出声音，耀灵向前倒去……
　　主人，对不起……是狼儿还不够强，不能保护你。我只想换你回这世间，想你好好的，好好的……

　　一阵冰层炸开的声音，山风呼啸如野兽般嘶吼！燃烧掉赤殇的黑域睁开眼，冲破冰面，张开双臂接住了耀灵！
　　黑域抱着耀灵由冰层上的一团火中飞出！

　　见到这一切的鸩肆虐的笑着，和伯劳一起，被黑域灵力爆发的巨大冲击震出了百米开外。

　　主人……是你吗？太好了。
　　这是死前的美梦吧……耀灵想着，带着幸福的微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