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ccabxyz

14、第 14 章

　　雨城的混乱倒是可以预料的，但没想到竟然是权门的正道的僵持。裘梓原以为昆尚斌一人难支大局，却没想到他一人之力竟然真的能和正道平分秋色。
　　但裘梓却并不担心，正道毕竟是占优的。他和古非回到雨城只为给云娉婷解毒，故悄悄进城，暗中求见昆尚斌。
　　没想到昆尚斌却拒二人于门外。
　　前来回话的权门弟子虽然态度恭谨，敌意却是显而易见的。裘梓和古非相视苦笑，古非道，“我第一次上杆子给人治病被打出来。”
　　裘梓道，“还不算打出来。”
　　古非道，“既如此，我明日再来。”

　　次日果然再来，却是古非一个人。这次他在门口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有一名弟子懒洋洋的开门，对他道，“护法不见。”
　　古非上前把住门，“护法不见，门主夫人见么？门主夫人毒病缠身，有人上门医治却拒之门外，不知昆护法护的是哪门子法，又有何居心？”
　　然后踹一脚关得死死的后门，转身走了。

　　当天下午，正郁闷的和裘梓敲松子，权门来找了。
　　裘梓问，“要见么？”
　　古非道，“给我拒了，态度跟那天的弟子学得像点。”
　　裘梓道，“那你还是见他吧。”
　　说完两人大笑，开门惊见昆尚斌站在门外，衣服是皱的，眼圈是黑的，头发乱糟糟油乎乎不知道几天没洗，最夸张的是右边颧骨上还有一块青印，古非以学医二十年的经验断定，这绝对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拳头打的……
　　裘梓是个厚道人，虽然惊讶，却没说话，侧身请昆尚斌进门。
　　古非相对不那么厚道，问昆尚斌道，“护法怎么如此狼狈？”
　　昆尚斌道，“这是昆某私事，不便相告。”说完似乎压抑了很大情绪，转头看了看正在忍笑的古非和犹豫在是要忍笑还是可怜他之间的裘梓，硬梆梆的道，“这几日事物烦乱，只通知了下人无要事便不必通报。那守门的弟子昆某已经重重责罚了，两位若不介意，还请同昆某回去医治主母。”
　　古非心里笑够了，连着两天吃闭门羹的怒气一丝不存，连着点头道，“好，在下有时间，有时间……”勉强说完，抽着嘴角出门了。
　　留下昆尚斌和裘梓在屋里大眼瞪小眼，裘梓向他拱拱手道，“不知在下是否方便陪同？”
　　昆尚斌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礼，“裘少侠说笑了，哪怕不方便，在下的小小宅子，少侠还不是来去自如？”
　　说完，出门对撑着墙笑的古非道，“昆某已经通知守门弟子，古神医随时可以上门治病。”
　　说罢，转身走了。
　　裘梓看着他走远，虽然身形还是十分狼狈，脚步行走时有种过度疲累而导致的些许摇晃，腰脊却依然挺得很直。
　　古非笑了一会儿发现裘梓在发呆，伸手去拉他袖子，“怎么了？”
　　裘梓反手握著他，笑道，“没什么，我在想等回家之后，要添置点东西——你那里偶尔住两个人还行，长时间住，还得把床阔一阔……”
　　古非先是笑着听，后来慢慢敛了笑容，像是有点向往的道，“之后两个人就在一起？”
　　裘梓握着他的手一紧，“在一起。”

　　古非是黄昏时分去的昆府，裘梓没一起去，他觉得毕留毕竟是死在自己手上，这样不太好。
　　古非果然受到了不错的待遇，一层层通报下去，一道道服侍上来，比上次跟着韩大夫来给昆尚斌治病的待遇好多了。
　　云娉婷仍然住在上次那个精致的小客房里，古非进去，只觉树影轻摇，天高云静，竟一下子把喧嚣吵闹隔在了外面。
　　古非忍不住有些同情昆尚斌了，他把持雨城局面肯定已经非常之累，再将这里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想必废了无数心思，也多少明白了昆尚斌眼睛上那两个黑眼圈的由来。
　　一名小厮引他到云娉婷卧室之外，轻轻叩门道，“岚小姐，古神医到了。”
　　门里一阵轻响，有人走到门后。古非正等着开门，里面扔出一句，“我不是叫你们找东丹家和田家的人么，怎么来了个没听说过的什么古神医？”
　　小厮愣了愣，道，“这，这位古神医是护法找来的……”
　　里面的小姑娘马上骂道，“滚，给我滚，门主才过世几天，你们就一口一个护法护法的，连个好医生都找不来，再过几天是不是要连我们俩的性命也取了？”
　　小厮被骂得连连后退，到最后只能一边叨咕着“不敢不敢”一边转身跑了。
　　古非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脑子里微微沉淀了下小姑娘的话，心想昆尚斌也实在太宠着里面这两位了……然后伸手推门。

　　古非见过裘梓用剑：他练剑的时候出剑并不快，一招一式能让古非看得清清楚楚；而裘梓对敌的时候他也看过，一招一式依旧清清楚楚，却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古非知道这也是一种境界，能让一个不谙武功的人看道两个高手是怎样比拼，而且看得清清楚楚，裘梓对战局节奏的把握一直让他觉得是一种艺术。
　　然而推门进去时看到的另一种剑光，使他感受到了剑的另一种境界。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剑光如梦一样悠然扬起，古非来不及眨眼睛就被剑抵在脖子上，冰凉的铁器寒意沁骨，可脑袋里却忍不住想到了这么一句诗。一直以为权门中人武功除毕留外边是昆尚斌最好，此时却直觉的认为面前这把剑的主人，绝不在昆尚斌之下。
　　拿剑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眼圈红红的，脸上有块红印，似乎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压出来的，单论脸，和昆尚斌就是一对绝配。
　　古非摆上笑容道，“岚姑娘，在下古非，受毕门主之托给夫人治病。”
　　小姑娘突然道，“你不姓曲？”
　　古非道，“曲凤言是在下师兄。”
　　小姑娘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曲凤言有师弟？”
　　古非道，“在下也没听说过门主夫人身边有这么一位长得漂亮武功又好的侍女。”
　　小姑娘眼睛一瞪剑一抖，似乎要生气，古非突然感到背后传来熟悉的气息。
　　然后他听到了裘梓的声音，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冷硬声音。
　　“放开他，否则你就死。”
　　小姑娘剑法极好，经验却不高，一时为裘梓气势所迫，竟然退了两步。
　　裘梓顺势上前，拉住古非的手。古非感到裘梓平时很温暖的手竟然有点凉，还有点抖。
　　然后裘梓冷冷道，“原来云夫人就是这么接待为她解毒的医生，我们不治了。”
　　说完，转身拉着古非就走。
　　小姑娘仍然慑于裘梓刚才的气势，一时不敢追去。

　　裘梓脚步极快，绕过后院离开昆府，古非险些跟不上。
　　昆府外有个小巷，裘梓一把拉古非进去，古非刚想问他怎么了，突然腰部一紧，被人环住，然后整个人都被拢在裘梓怀里。
　　古非茫然的拍了拍裘梓后背，不知道说什么好。
　　裘梓低声道，“她的功夫不在昆尚斌之下……如果刚才不能吓退她，如果她出手……”
　　古非挣扎着抬起头，暮色渐沉，不知是激动还是被夕阳映得，看到裘梓眼角一点微红。古非要说那个小姑娘似乎并没有杀意，但喉头却被哽住，只有不停轻拍他后背。
　　裘梓低头，嘴唇寻索着印上他的，轻轻摩挲，温暖便从一边传到了另一边。
　　让人安心的温暖，是生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