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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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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真的有了生意,这次来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他有着一种独特的懒散和漫不经心,然而不经意中凝望远方而散发出的忧郁神色让老王从内心里感到畏惧。
不是那位高个子客人的骇人气势,老王第一次觉得,原来忧伤也是令人害怕的。
或者,这位客官本身就是会让人惧怕的人,只是他恰恰流露出了忧伤的感情。
他向老王买了食水,再用极多的钱雇了骆驼。甚至,他请了一名村民做向导。
本来那名村民不想,但那名客人只用一只手,就将老王茶水摊的筷子捏成了粉末。
老王的脸白了,那名村民的脸也白了。
客人给那名村民的家里留下了他们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然后进入沙漠。
又过几日,老王迎来了另外一批客人。
客人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带剑跨刀,有和善的,有凶狠的,老王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来到了这个小小的向阳村,然后蚂蚁一样的涌到沙漠里。
向阳村的骆驼不够了,开始这些客人去向两百多里外的邻村借,后来他们会直接抢走村里的驮畜。
幸好,他们没有伤人,也会留下等值的钱财。
老王开始想那位斯文客人留下来的话,是幸运,还是不幸?
然而他真的发了一笔财,他觉得若是年年都有这种事情发生,就算古怪,也不关自己的事。
江湖上的事,本来就和他没有联系。
嘴唇上的裂口疼得要命,古非感到裘梓的牙齿正在上面咬出印记。
斗篷被扯开,被两人的体重压着,一角陷入沙中。
裘梓的嘴唇慢慢移到脖子,他的鼻息比沙漠中最灼热的风还烫。
古非颤抖着手扶住他的头,指尖夹着一枚银针。些微的动作被裘梓发现,双手立刻被紧紧抓住,缠上腰带,背在身后。
古非被退转过身,伏在沙子上,他扬起头,以免自己的脸埋在沙子里窒息。
裘梓的嘴唇在他的颈后用力吮吸,古非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比太阳烤着还难受的热度。
古非低低道,“裘梓,裘梓!”
但裘梓没有听到,沙漠中的风带走了他的呼唤。他的身体似乎麻木了起来,除了让他无法忍受的热度外什么都没有。
突然的侵入,古非没有半点准备。锐利又鲜明的痛楚从那里传过来,古非咬了一口沙子,火热干燥的沙粒在口腔造成了无数伤口,却无法让他忽略下面的痛楚。
背在身后的双手握起,勾住了裘梓的衣襟,紧紧抓住被风沙磨过的麻布,原本粗砺的衣料让他感到了一点安慰,在这茫茫沙海和无法摆脱的痛苦中似乎抓住了一丝希望。
侧过头,看到摔在一边的骨灰盒。
夜晚的沙漠安详又危险,天地间充斥着风声,再没有其他生物活动的痕迹。
一点火光,荧荧温暖了方寸之地。
古非的手指动了动,原本注视着他的裘梓却像被刀子砍到了似的,一下跳起来。
但古非真的很累,他感到全身的骨头都积极抗议“醒过来”这个建议,他动了动手指,又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清晨,沙漠中最美好的时候。
薄得看不见的晨雾微微的笼罩着沙漠的上空,只要再一刻钟,太阳升起,这些美妙的水珠就会烟消云散。
古非试着曲张手掌,感到一种彻底休息后的无力。
然后是四肢,活动到双腿的时候他涨红了脸。
随即,他的脸白了白,坐起来的时候他推开了来扶他的裘梓。
裘梓看着他,满脸内疚,好像下一瞬间要自杀谢罪一样。
古非深吸一口气,张望四周,然后慢慢吐气。
“还好骆驼没丢。”
裘梓的脸白了白,沙漠里的骆驼很听话,虽然身边的动静大了点,却仍然平静的围成一圈。
古非确保了担负两人身家性命的骆驼们安然无恙,才转头看向裘梓道,“你过来。”
裘梓慢慢蹭到他面前。
古非拉住他下摆一扯,裘梓顺从的跪在他身侧。
古非翻起他的眼皮查看,又扯开他的上衣,手指顺着裘梓线条流畅的右手臂筋脉迅速划到掌心。
然后换到左手,在左手臂弯的地方,停住手指。
他的手指下,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古非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中的情蛊?”
毕留除了让老王准备干粮外,还买了一坛酒。
酒是老王自家酿的,又辣又酸。毕留喝过很多酒,但最难喝的要属这一坛,一口下去,火烧的感觉从喉咙口一直穿到肠胃,舌头上留着酸涩的味道,就像沙漠的风,刮在身上刀子一般,就算离开沙漠,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感觉。
毕留的向导小心翼翼的所在火边,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在寒冷的夜晚坐的离火那么远。
他清楚的感觉到毕留身上无处不在的强大压力,他迷茫的知道,要听从这个人的话,不然,会死。
毕留不管他,他自从进了沙漠就再也没管他,只是跟在他后面走,等他的向导带他到那个传说中的绿洲。
他知道裘梓也许在附近,在他的前面或后面,也许明天就能看到他骆驼走过时啃过的树丛。
蝴蝶蓝,他脑子里萦绕着这个名字,很久以前,他和曲凤言曾有过一面之缘,他帮了曲凤言一点点小忙,曲凤言说要回报他。
毕留是个懂得算计的人,他明白曲凤言这一承诺的重量,他是权门之主,明白怎样让最小的利益最大化。他决定保留那次机会,但曲凤言并不愿意。
“学医之外,我是个喜欢制毒炼毒的人,也许等不到我还你人情就死了。”曲凤言道,他用有些上挑的眼角瞥了瞥毕留,“我可以给你一种药,它能解世上最厉害的三种急性毒药。”
毕留得到了药,也有了好奇。
他问,“这么说你也有解世上最厉害的三种慢性毒药的解药?”
曲凤言道,“没有。”
曲凤言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遇到别人制的的毒药一定要想办法解开,他自己制的毒药却不希望任何人有解方。一旦他的毒被人破解,那么他将永远不再用这种毒药。但他提到蝴蝶蓝的时候,眼睛突然亮起来,就像守财奴见到了亿万财富。
“因这世上最厉害的三种慢性毒药,我有一种无法解。”
“那种毒药,我不能解,制作它的人也不能解,我还不知道这个世上是不是有人能解开它。那种毒药叫蝴蝶蓝。”
毕留想不到,那种药,会在几年后用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
然而他并没有绝望,因为当他去找曲凤言求助的时候,曲凤言说东丹家曾经将一个中了蝴蝶蓝濒死的人延命三年——“虽然有沙漠七彩狐血做药引,但药方不对,并没有解除蝴蝶蓝的药性,只是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延长了那人的生命而已”——曲凤言这么说,却已经给毕留无数希望。
云娉婷去了东丹家,反而惹来正道的杀意……他想起娉婷刚刚嫁给他的时候,无数人认为是他逼迫娉婷,许多曾经仰慕娉婷的人蜂拥而至要“救她出苦海”。
而现在,仅仅是一次毒症,就让无数自诩正道的人士机关算尽——峨嵋、昆仑是最先知道消息的,武当少林也有异动,至于四川田家和东丹家,他清楚云娉婷病情突然加重和他们的关系。
就是现在虚无缥缈的沙漠七彩狐血,是陷阱的可能也绝对大过希望,然而他不愿放弃任何机会。
充满风声的沙漠暗夜,突然传来阵阵笛声,已经进入半睡眠的向导惊讶的抬头,看到那名忧郁中也带着无比压迫力的客人扔了酒坛,低头吹笛。
笛声本是清亮婉转,黄沙之中,却暗哑忧伤的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