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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安儒想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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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秦斯魅男轻女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眼见风聆“前呼后拥”,尤其徐若羽还是她看中的,故而对风聆的恼恨几乎在一瞬间上升到顶点。
只不过眼下买卖还没做成,她暂时无暇顾及,只得暂且放此贱人一马。
傅秦斯转向堂中,发起狠来,竟两指绕圈置于唇边,吹出一声尖锐口哨,无数蝙蝠应声而来,一股脑窜进此间茶坊,不分东南西北地涌入茶室,引起的惊慌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刺破耳膜。
那是傅秦斯闲来无事饲养的一群“宠物”,虽不是什么得意之作,但偶尔放出来溜溜吸吸血还是很有必要的。
缥缈云空大约是得到指令,主动出击试图阻止傅秦斯,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当他俩与傅秦斯、尹鸿途交战之时,那蝙蝠已侵蚀了多人血肉之躯。竹韵茶坊不再茶香芬芳,而弥漫起一股混合着恶臭味的血腥气。
风聆见状,不禁勃然大怒,“易随遇要么跑要么正面出战,躲在暗处间接害死这么多无辜性命算怎么回事?”
她一面抵挡蝙蝠,一面义愤填膺地谴责。
兰莫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什么也顾不得了,硬着头皮窜到良锦缘身边,拼了命地护着她和她的妹妹良锦织。
好在良锦缘和良锦织皆非弱质女流之辈,本身便身怀武艺,加上兰莫悲拼死护持,安然无恙地退守一角,将无数蝙蝠斩于足下。
彼时风聆和徐若羽也逐步后退,自然没有心思怪他重色轻友。
所谓蝙蝠,便是长了翅膀的老鼠,但比老鼠更恶心更丑陋更具有杀伤力。风聆虽不惧怕,但因为生理上的厌恶,碰也不想碰到,宁可耗费功力隔空斩杀,也不愿直接或是间接地触及。可这蝙蝠数量惊人,死了一批又来一批,前赴后继,不死不休。整个茶坊上空犹如恶龙吐息一般汇成阴云,伴随着吱吱喳喳令人惊悚的叫声,密密麻麻,源源不绝,直奔向每一具躯体。
这群畜生真正是无孔不入,部分势孤力薄之人,一倒下或是暴露缺口,无数蝙蝠便有如惊涛骇浪般扑过去,须臾间遍布其身,啃噬其血肉乃至于骨髓。起先那人或还能发出一声濒死之际的嘶吼,可黑蝙蝠趁空而入,刹那间自其口入其喉,再到五脏六腑,可谓是塞得严严实实,那人不仅再无声息,连瞪大的双目都被蝙蝠吸噬殆尽。
当黑黢黢的尸体从隔壁滚过来,风聆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因数目太过庞大,竞争太过激烈,许多蝙蝠陷入其体表便出不来了,由此形成了不堪入目的“蝙蝠尸”。
兰莫悲不在,徐若羽理所当然地和风聆紧挨在一起,如此生死关头并肩作战,他不仅毫不畏惧,反而十分受用。
但他还没来得及尝到甜头,风聆便一把推开了他,随手扯来一块桌布打开挡在面前的蝙蝠,飞身至大堂与傅秦斯对峙。
风聆怒不可遏道,“还不带着你的这些畜生滚出箬城!”
真是羊闯狼窝白送死,傅秦斯本就看她不顺眼,当下也懒得跟她废话,从战斗中脱身而出,照着她那双怒火熊熊的眼甩了把毒粉。
徐若羽此时正冲到二楼的围栏边上,紧盯着这一幕,心里好似漏了一拍,双唇动了动,似乎是在喊她的名字,可声音太小,大概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风聆。”
风聆心知傅秦斯心狠手辣,自然不会轻易中招,霎时间用手中桌布挡了回去,并使之对准傅秦斯的脸螺旋飞去。
傅秦斯飞快闪避,心头更是火起,吼了一声“你找死!”,随即丢下尹鸿途与风聆交手。
风聆又岂会怕她,当下展开双臂掠至半空,眼见傅秦斯疾冲而来,风聆凌空后翻,继而单腿直踢她胸口。
傅秦斯向侧边闪躲的同时飞出七枚毒针,各自从不同的刁钻方位刺向风聆。
此时风聆手中没有足以抵御的武器,只得变幻身形避其锋芒。傅秦斯却像是事先预知了她的行动方向,趁势又释放出三枚毒针。
可她预判了风聆的方位,却低估了风聆的速度,风聆堪堪躲过毒针,落回地面后退数步,好容易稳住身形却是冷汗直流。
风聆心里很是不忿,多年来勤加练武,师父还夸她有天赋,比兰莫悲的底子还好得多,可一出山才发现,除了兰莫悲,她竟是谁也打不过。
这傅秦斯看起来也未必比她年长几岁,功力却远胜于她,仅仅一个回合下来,风聆就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正面无法战胜,那就来阴的。
但显然,阴的也玩不过。
风聆正值思量对策之际,傅秦斯却不肯给她喘息的机会,当头就是一记足以震碎岩石的掌风劈来。
这一掌若是硬抗,风聆这虽柔韧但早有负伤的身子骨只怕受不住。
好在她连躲都不需要躲,有两人从天而降恰恰挡在了她身前。
其中一人毫无疑问是徐若羽,虽然风聆也不明白,她为何会觉得徐若羽及时相救是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
但她就是知道并且坚信这一点。
其二则在预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了——尹鸿途。
诚然尹鸿途绝非自愿救她,而是缥缈云空合力把他扔过来的。他以一敌一都打不过,何况是一个打两个,而缥缈云空也不是什么二愣子,非要顾忌什么胜之不武的骂名。准确来说,他俩一向是有多少打多少,哪怕对方人多势众,他俩也不会说去叫几个帮手。
谁让尹鸿途就自个儿干巴巴地跟着傅秦斯来了呢,被缥缈云空打伤也就罢了,偏生是扎扎实实受了傅秦斯那一掌而导致重伤,真是叫屈都嫌丢人。
傅秦斯狠狠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废物”,也只得暂时收手。
徐若羽看了眼风聆,目光饱含关切,风聆心虚地干笑一声道,“我没事。”
徐若羽却别开了眼,并未多言。
正当两方僵持不下之际,一曲琴音自楼上传来,傅秦斯大喜,弹奏此曲之人定是易随遇,因为随着琴弦拨动,无数蝙蝠仿佛受惊的鸟儿立刻四散奔逃而去。一部分被挤在后面的蝙蝠竟还死于半空,纷纷坠于地面,扑扇了两下翅膀,最后缩成一团,无异于一只死老鼠。
这琴声听来如此悦耳,对于蝙蝠而言却是催命曲,世事还真是奇妙。
曹老怪在外不耐烦地等候多时,眼见天都要黑了,这茶坊里闹了一出又一出,没个消停也没有好消息传来。他等不住了,另外休息了这么久体力也有所恢复,索性带着弟子们又再闯进来,对上高喊道,“易随遇,你已无路可退,只要你肯救家父一命,此前种种可一笔勾销!且老夫先前所言,仍可作数。”
想来他所说的,是指易随遇的酬金。
然而易随遇对此嗤之以鼻,一曲未了便中断,皆因有曹老怪这等不识货之人在场,打扰了易随遇沉浸其中的心情。
世人只知他精通医术,却不晓得他是个追求意境的人。
一女子揭开珠帘,易随遇从容面向大众,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药宗少宗主忐忑不安地站在他身后,眼风扫过风聆时显然有所变化,但他只是疑虑,未经确认,只得安安分分地待着。
易随遇尚未过而立之年,神韵之中却颇有一种老成持重之感,然面貌清俊,眉目倨傲,既具谪仙之姿,又有骄矜之态。虽未蟒袍加身、顶戴玉冠,但那湖蓝色的锦衣及其上勾勒着金银丝线的祥云纹更凸显出他连王公贵胄都难以企及的非凡气度。
风聆苦苦追寻其踪迹多年,而今总算得见真人,心下不可谓不激动,手里登时捏了把汗。只是易随遇如此超凡脱俗,风聆却觉得他和自己想象之中的模样差不太远,也就是更年轻一些,仪态更端正一些,穿戴更讲究一些。
徐若羽和兰莫悲从不同的角度瞧见了易随遇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又因风聆、良锦缘和良锦织都一瞬不瞬地盯着易随遇,好似被深深吸引一般,心里都不觉滋生出一种不悦的情绪,并非嫉妒,单纯是不爽罢了。
只听易随遇道,“把这里收拾干净,如若不然,便把命留下。”
曹老怪怒吹胡子,“老夫的话,你听是不听?”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易随遇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这自讨没趣的话,谁都懒得理。
傅秦斯瞥了眼倒地不起的尹鸿途,随手丢给他一个药瓶,“既负了伤便趁早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儿碍事,免得我一会儿还要投鼠忌器。”
尹鸿途可谓是敢怒而不敢言,方才若非傅秦斯不顾队友擅自转变目标去对付风聆,害得他孤立无援兔子搏鹰,他至于这么惨吗?但眼下这形势,显然不适合吵架,当然吵也吵不赢,怎么都是他吃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尹鸿途当即爬起身,还不忘把那药瓶捎上,往门外一闪便没了人影。
合着他过来就是为了打一架算是开开眼,长长见识的,连话都没张口说一句就跑了。能在诸位面前露个脸,丢小半条命也不算啥,只要根基保住了改日就又是一条好汉。至于面子问题,他一个大男人穿得不伦不类还画着那么浓的妆招摇过市,可见面子早就不是问题了。
解决了累赘,傅秦斯仰首对着易随遇道,“公子既肯现身一见,何不如成全了曹老儿,行善积德,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从她嘴里吐出来,可真叫人作呕。
易随遇漠然道,“一命偿一命。”
他话音刚落,缥缈云空便分别用两把短刀割断了曹老怪身后多名弟子的喉咙。
风聆脸色煞白地看着这一幕,共计十一人,不一而同地捂住颈项上的破口,神情俱是惊骇无比,连叫喊声都发不出,就那么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失血而死。
这便是当世神医的手段?
风聆再度望向易随遇,目光中饱含着难以置信。
曹老怪终于明白在易随遇看来,自己和跳梁小丑并无区别。倘若他早有觉悟,也不至于断送这十一名弟子的性命。但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丝的悲痛,而只是惊恐、慌乱与颤抖。
曹老怪步步倒退,试图逃跑,但还未及转身,同样的短刀便也划破了他的喉咙。一模一样的死法,他都已经提前得到通知,却还是难逃一死。
与此同时,缥缈云空也对傅秦斯下了杀手,但傅秦斯武艺高绝,反应极快,十分巧妙地躲过了这一杀招。但缥缈云空双人联手她也打不过,眼看易随遇动了真怒,其保镖又如斯难缠,她是怎么也讨不着好了,何况曹老怪已死,这笔买卖怕是做不成了,她可不能把命搭在这儿,还是出逃为妙。
傅秦斯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只守不攻,不断寻找着突破口,只求逃离此地,然而缥缈云空丝毫没有放她走的意思,且招招攻其命脉,身法缥缈如云雾,看起来很美好,实际却相当残酷。
在旁观战之人但凡有点眼力见,都不由得心惊肉跳,这若是换了自己上阵,无论是对敌缥缈云空还是傅秦斯,都毫无胜算。
缥缈云空各执一刀,合力之下竟有如一人双刃,如此默契,真是世间仅有。且他二人动作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使了数十招。更令人骇然的是,傅秦斯虽居于下风,但毫发无伤。
诚然这与她一味闪避而不发起攻势有关,但如此功力,亦不可谓不高深。
正当战局胶着之时,流云派掌门座下大弟子梁弈率众赶来,将茶坊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而就在众人皆以为傅秦斯这下必死无疑之际,傅秦斯奋起直上,冲着易随遇以手爪拍去。
“哥哥小心!”
先前那拉开珠帘的女子眼见情势突变,一把抱住了易随遇,此举虽意在同生共死,委实令人感动,但如此,易随遇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不过他也没想跑。
因为缥缈云空极其迅捷地挡住了她,傅秦斯趁机转向大门,一把毒粉撒过去,流云派诸多弟子便能撤的撤,不能撤的护住口鼻往下蹲,一道敞亮的缺口就此打开,傅秦斯一溜烟似的窜了出去。
人都不见了,还不忘传句话过来:“公子切莫忘了秦斯,来日再相会,秦斯必定奉还今日之情。”
这就是说梁子结下了,他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总有算账的一天,属于是落败仓皇而逃之后挽回面子的一点说辞。大家伙都是混江湖的,自然心里有数。只是直说不就得了,非要阴阳怪气的做甚,着实让人膈应。
风聆反感地往门外瞪了一眼,视线正巧经过梁弈,梁弈尴尬而又不知所措地低了低头。
而那些个只会帮倒忙的弟子们反应过来,义无反顾地站起身,不仅没能拦下傅秦斯,反而挡住了追击而去的缥缈云空。
若非缥缈云空及时收手,以其刀刃之锋芒,那些个虎头虎脑的流云派弟子们只怕也逃不过瞬息而死的命运。
只是这也就意味着任务失败了,缥缈云空汗颜地望向易随遇,等待他下一步指令。
然而易随遇道,“休战。”
缥缈云空遂立刻消失于众人眼前。
当然他俩不是神仙,不会使隐身术,所谓消失,只不过是躲在了易随遇周遭,寻常人等难以察觉罢了。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易随遇推开那紧紧抱着他不撒手的女子,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细气道,“别怕,没事了。”
那女子怯怯地睁开眼,瞅了瞅下方诸人,瑟缩了一下又拽紧他的衣袖道,“安儒想回家。”
易随遇道,“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