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入世》花言森寒

47、第三次考试

　　元郎有一个小爱好，每次都会收拾一些枯叶做书签，每次看书前他都要把玩片刻，看完书，要吃饭也要拿书签来玩一会儿。

　　树丫上柿子犹如红灯笼，枫叶由绿变红，茫茫白雪覆盖了天地，又到元宵佳节，春暖花开。

　　元郎都在这屋子了，一扇窗，一袭白衣，纵天地变变，他自不动。看书还是看书，写字还是写字，夜晚之际，掌一盏青灯。

　　晓风又是不知所踪，向朝将长榻搬到元郎屋中陪他。

　　他买些京城传记剧本来看，看到浓处偶尔忍不住一笑，吓得抬头看元郎，后者犹如老僧入定。

　　日子一久，向朝将杂记都翻遍了，了无生趣，觉得自己要长霉，要冒烟。百无聊赖支着脑袋盯着元郎一看就是半天。

　　等到元郎终于发现他时才故作淡定道：“嗯，好认真！这次一定能考上！”

　　元郎道：“无聊了，陪你出去走走？”

　　“不不不！”向朝忙摆手：“我睡觉去睡觉去。”

　　大白天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又枕着头看元郎。最近云辞不知道在忙什么，向朝偶尔去伏魔司也没看到他。有了阿羞这惨案，向朝可不敢随意闯入去。

　　这次考试，圣上下旨，由太子监考，真是糟心。

　　向朝听到了一件令他更糟心的事，就是——王爷回来了！

　　消息是小二哥带来的，向朝煮饭惨不忍睹，元郎煮饭浪费时间不能复习。

　　晓风为减少工作，请了小二哥帮忙做饭。

　　小二哥每次都会将饭菜直接送到一楼，喊道：“饭菜来了。”

　　向朝都跟他混熟了，知道小二哥叫阿秋，他说自己是秋天生的，就叫阿秋。

　　向朝道：“多谢阿秋哥，坐下一起吃？”

　　小二哥道：“不了，哦，对了，王爷回来了。”

　　向朝道：“什么？那小白呢？”

　　小二哥道：“谁？”

　　向朝道：“哦，没事。”

　　待小二哥走后，向朝尝了尝汤，笑道：“小二哥做的汤果然不错，比你熬的好吃！”

　　元郎尝了一口，微微蹙眉：“等我考完了，定做得比他好吃！”

　　向朝弹他额头：“不是说君子远离疱丁吗？”

　　吃完后，向朝起身道：“我今天就不陪你看书了。”

　　元郎道：“嗯。你去王府，我陪你？”

　　向朝笑道：“不必，你好好看书，我还等着你中状元呢！”

　　等出了门，向朝怒气冲冲的，几乎是拳打脚踢闯入王府，但是看到罪魁祸首时，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人坐在书房，褪去红衣，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

　　垂着眼帘轻轻的又很珍惜的擦拭画卷上的灰尘。

　　侍卫压低声音道：“向姑娘，书房重地，王爷的一向不允许外人进来的。”

　　向朝还没说话，又有一个跟他一样横行霸道闯进来的，而且明显比他还要嚣张无礼，人未见声先到：“哟呵，又回来了！”

　　语气极冷，满是嘲讽气息。

　　看来不只是向朝啊，还大把人对他突然回来感到怨。

　　王爷没有回头，冷冷地扔出一句：“这里不欢迎你。”

　　太子还要往里面走，王爷突然抽出一把剑，搁在他脖子上。

　　太子道：“哟呵，戾气见长啊！”

　　王爷：“出去！”

　　太子与他对峙片刻，忽然道：“他去找了你吗？”

　　王爷道：“关你什么事！”

　　太子目光落在剑刃上，冷淡道：“你真是犯贱啊。”

　　那剑擦过太子的脸庞，留下一道血痕，随后死死钉入后墙。

　　两人又对视了一会，好一阵硝烟的味道，太子才冷哼一声震?走了。

　　王爷还要继续擦他的画卷，忽的一惊，猛地抬头：“向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向朝挑眉道：“一直都在，小白在哪？”

　　王爷神情出现一丝异样：“在后花园听潮阁。”

　　听潮阁前方是一个大湖泊，小白就坐在听潮阁石阶上看鱼。

　　王府管事就陪在他左右，看到向朝立刻高兴地迎上去：“向姑娘，你来啦？”

　　向朝道：“嗯，他在干嘛？”

　　管事道：“看鱼都看一天了。”

　　向朝走近了，才发现小白怀里还抱着一个鱼缸。

　　管事道：“小白公子昨日回来之时看上了一条鱼。王爷一进府立刻差我们去买了，他这都抱鱼看一天了。”

　　向朝奇道：“他跟王爷关系很好了吗？”

　　管事面露为难：“这……倒是没有看到他们俩说过话。”

　　“王爷也没过来看过他？”

　　“怎么会呢？看过的，看过的！只是就远远的站在那棵柳树那边看。”

　　“行吧，你先忙，我跟他说说话。”

　　向朝走过去，看到小白的脸，他没有消瘦，就是依然心事沉沉，低头看着怀里的鱼。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向朝喊他一声，他差点吓得惊起。

　　寒暄片刻，向朝单抢直入：“不是远走高飞了么，为何还要回来？”

　　小白垂眸：“我不知道他。”

　　王爷为什么突然回来，走了这么久？什么生活都应该安定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真的是舍弃不下荣华富贵吗？
　　他的修为不错，隐姓埋名，随便依附一个修仙门派，也能混得不错。

　　很明显，小白这接近两年的时间都不怎么跟王爷说话，不然也不至于如今连他为什么回来都不知道。

　　向朝道：“他就没问过你意见吗？”

　　小白：“他、他也是被迫无奈回来的。”

　　向朝长叹一声，陪他看了半日鱼。
　　小白有时候看看湖泊里面自由越翔的鱼，有时候低头看着他怀里鱼缸里面的那条小鱼。

　　临出门，向朝忍不住问：“你们王爷除了呆书房还喜欢呆哪？就不出门走走吗？上次小白就没好好逛京城，如今既然回来了，就陪小白好好走走嘛。”

　　管事道：“啊，王爷，最近不能出门。”

　　向朝皱眉：“为什么？”

　　“他被圣上罚闭门思过。”

　　向朝：“……”

　　想了想，他道：“皇上又没有派人来监视他，怎么难道王爷自己出去他还能知道不成？”

　　管事道：“王爷不会出去的。”

　　这下子向朝更加不能理解了，那他回来就是想蹲个牢？

　　向朝道：“那以后你们圣上让你们王爷杀小白，他岂不是跑得最快？”

　　管事抹汗：“呃，王爷不会的。”

　　“是吗？”向朝表示怀疑。

　　呵，不会，妖村不就他领头灭的。

　　难怪太子说他犯贱啊！

　　管事道：“如今圣上不在，王爷至少要禁闭到圣上回来。”

　　“你们圣上怎么老是出去浪？如今，朝野妖魔鬼怪横行，你们圣上到底是不在，还是被架空了？”

　　管事吓的立刻打了一个长长的嘘，惊慌失措地左右察看，抹了一把冷汗道：“向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向朝一脚踏出王府，太子竟然还没走，看到向朝出来，冷冷的声音猝不及防的砸过来：“向姑娘，你跟他很熟？”

　　向朝道：“啊，那倒不是。”

　　他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太子语气不明地道：“第一个登门造访，可以啊。”

　　向朝想说，其实你误会了，我跟你一样是闯进去的。

　　太子道：“我看你们家这次考试，是不想考了？”

　　向朝：“啊？”

　　然而，那边窗帘已经合上，明黄的轿车随着马蹄声早已远去。

　　向朝怔在那里，心想，要不要追上去解释一番？

　　他郁闷地回去，元郎合上书：“怎么样？”

　　向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一言难尽！算了，你别问这么多，好好的先学你的。”

　　向朝灌了几口茶，忽然阴阴地笑：“今晚咱们出去吃，带上小白！”

　　元郎道：“不叫王爷？”

　　向朝道：“别理他！”想到什么，忽然又笑：“让小白打包残羹回去给他吃。”

　　元郎先一步到客栈，向朝去寻小白，他刚要踏进王府，忽然步伐一凝，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不远处树荫下一道明黄的身影，正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向朝有点崩溃。他没事做的吗？他怎么这么闲？他怎么这么喜欢盯着王府看？真是阴魂不散。

　　向朝往那个方向看了两眼，琢磨片刻还是往那里走去，走到太子殿下跟前，还客客气气的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太子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直觉这个人不会说出什么令人称心的好话。

　　向朝微笑着：“你这么忌惮王爷，是担心他夺了你的皇位吗？”

　　太子皱眉。

　　向朝道：“兄弟阋墙，你还记得你有一个流浪在外的兄弟吗？你非得将所有兄弟都赶尽杀绝才满意吗？”
　　“你之前不挺正常的吗？他一回来你就发疯，你就要你的兄弟姐妹都死光，你才乐意吗？”

　　向朝说话轻柔且斯文，这么些字合起来却听得人心头大震。

　　太子又惊又怒：“你胡说什么！”

　　向朝笑得慈祥了些：“我说什么，你他妈心中没数吗？”
　　太子脸上神情青白变化，瞪着向朝看良久说不出话来，最后道：“行，你有种！”一震袖竟是怒极而去。

　　向朝冷冷一笑，他这辈子最恨骨肉相残！

　　这时有声音响起：“向姑娘。”

　　向朝回过头，见是小白，又是一张轻柔的笑脸：“嗯，你怎么出来了？”

　　小白说话依然是那个轻声又礼貌的模样：“我听管事说你来了，便过来了，怎么了吗？ ”

　　小白往方才太子所站的那树旁看了看，此时人早已离去。

　　向朝道了欲与小白一块吃晚餐的心思，小白欣然应允，路上，向朝问道：“太子跟你家王爷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恨？”

　　小白垂头：“不知道。”

　　走入清月楼，向朝倏地一愣，他看到了梦晚生及其堂兄，竟坐在同一席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当然主要是梦堂兄在说话，梦晚生给他一杯一杯地倒酒，那堂兄喝得满脸通红，吃得油光满面，搭着梦晚生的肩膀。

　　这瘟疫结束还没几天呢，梦晚生这么快就明珠暗投了！

　　那堂兄道：“你说你早些时候不拿堂兄当人，如今还不是要跑来勾搭老子？就你那三脚猫的文水，还想当官，我告诉你，这世道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兄弟我要当官了！”

　　梦晚生连连称是，与之碰酒，立刻又殷勤满上。向朝看不下去，别过头。

　　小白看到向朝嫌弃，也跟着看过去，突地轻呼了一声。

　　向朝惊道：“怎么啦？”

　　小白道：“那个书生公子好像往那个人的杯子放了什么东西？”

　　沉默片刻，向朝道：“别理他们！”

　　“哦。”

　　吃过后，向朝指着满桌残羹道：“小白，这菜还剩这么多，浪费了多不好，要不你打包回去给王爷吃吧？”

　　小白：“啊？”

　　小白似乎不知道打包残羹剩饭不礼貌，提着饭盒时他嘴角竟有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向朝陪他走到王爷书房才发现，小白似乎挺期待给王爷送饭的，抬起眼帘的眼眸，说不出的温柔，提着饭盒的手过于小心翼翼。

　　向朝突然觉得自己过份了点，轻声提议：“要不还是算了？”
　　“为什么？”小白有点茫然，那点希翼也一下子被击得粉身碎骨。

　　向朝一愣，毕竟是他极力怂勇，他不坚持了，小白还有勇气走完这段路么？

　　小白垂头：“他、他经常送饭给我吃……”

　　罢了！让他吃剩饭就吃吧！

　　向朝一拍小白肩膀：“没事，走！”

　　王爷也是一脸惊讶，提过饭盒时，一向了无神情的脸上露出春风拂过桃花朵朵开的笑容，直到他打开了饭盒，脸上神情僵了一下。

　　小白：“怎、怎么了？”

　　王爷强行撑起笑容：“没事。”

　　他这种身份，谁敢送他剩饭剩菜，直接人头落地。
　　而此时此刻，他还要一口一口吃完，边艰难地吃，边道：“你们仨一起去吃饭了？”

　　向朝道：“是啊，我们仨点太多，吃不完，特意全给王爷你打包回来。”

　　王爷正夹着筷子往嘴里送，闻言似看毒药那般看了一眼到口的食物，闭上眼睛张口送入，嚼也不嚼，直接往下咽，脸上还要维持着笑容。

　　向朝很欠揍地道：“对了，王爷，我们刚吃时没用公筷……”

　　小白忙道：“啊，用……”

　　向朝笑眯眯按住了他，甜腻腻道：“不知王爷介不介意？”

　　王爷嘴角抽了抽，脸色泛黑，三个字艰难地从牙缝挤出：不介意！

　　穷讲究，看不虐死你！

　　向朝憋着笑：“那小白你陪王爷吃完，我们先告辞了。”
　　不过不得不说王爷对小白挺好，小白敏感却不懂人情世故。

　　拒绝他一次，他会以为别人不喜欢，再也不敢踏出这一步。王爷生生忍了。

　　他一个金枝玉叶的王爷，红色衣裳没一件是重样，精美繁复的绣品眼花缭乱。

　　不过，以后你就天天吃剩饭吧！

　　第二天，向朝一打开窗就看到小白在楼下冲他笑。

　　向朝从窗户一跃而下：“你怎么来了？”

　　小白从怀里掏出一只绣着黄色蛟纹的红色荷包，隐隐期待道：“我们去吃好吃的！”

　　向朝道：“啊，这一大早的，恐怕不行。”

　　小白小声道：“我有钱的。”

　　向朝失笑：“不是我不想陪你去啊，店铺还没开张呢。行吧我陪你出去走走，看看京城街头！”

　　小白有些歉意地笑笑。

　　向朝觉得他真的是温和有礼，就是过分小心翼翼了点。似个初出茅庐的小猫咪，缩着爪子小心翼翼地试探这个世界。

　　向朝拍拍他的肩膀：“不必如此客气！大早上街头还挺好的，包子豆浆都很新鲜，我正好许久没出来吃了！”

　　向朝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拉着小白一起凑了过去。

　　一人各买了几只热腾腾的肉包子，共一碗豆浆。向朝看到卤泡鸡中翅，实在忍不住咽了咽，买了两个，也怂勇小白买：“这个好吃！”

　　早晨起来大多是忙着打短工的苦力，排队买包子的人虽多，坐下吃的却少，向朝与小白占了大大一个方桌。

　　向朝咬一口肉包，咬到了肉，浓浓肉汁伴着白雾淌出，一看就极其可口。两腮鼓起，与小白道：“快吃！”

　　小白对如何下嘴吃鸡中翅多少有点无措，就着油纸左翻右看寻不着下嘴之处。

　　向朝乐得心中大笑不已，喝下最后一口豆浆，与小白道：“这个回去再吃，要直接用手扒拉着吃才有灵魂。”

　　“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要给王爷也带几个，哦，给他买两个鸡爪，这个更好吃！”

　　向朝脸上神情稀松平常，心中却是愉悦至极，心道：“让王爷用手扒拉着啃鸡爪！造孽哦！”

　　向朝忍不住给元郎也买了几个。元郎吃饭一向吃相优雅，即使吃得很快，不知他打算如何对鸡爪子下手。
　　元郎撸起袖子，两只手抓着鸡爪，哈哈，这真是怎么想怎么可爱！
　　想到此处，心中欢乐已溢出表面。

　　不过很快，他打算拿回去霍霍元郎的“宝物”被人撞掉在地。幸好小白拉了一把，那人才没将向朝也撞倒在地。

　　向朝看着撒了一地的鸡爪肉包子豆浆，怒从中来，正要教那人好好道歉，走路不长眼。就见一群捕快扑上来捉住那个人，喊道：“捉走！”

　　向朝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梦晚生！

　　这下顾不上元郎早食没了，向朝忙上前拦住一个落后捕快：“怎么了？”

　　那捕快戾气冲冲：“怎么了？他杀人了！”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