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瘟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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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们回到京城，已是又一年科举备考期。
城门外，向朝嗯了一声。
元郎：“怎么了？”
“奇怪，”向朝左右看看：“城门怎么关了，不许进城？清天白日的，这还没到宵禁时间吧？”
准确来说，城外青天白日，城内天空是乌云密布的，素日里繁华的京城没有声音传出，看着阴森诡异，像一座死城。
“来者何人，”楼上的士兵喊道：“快走再不走我放箭了！”
说着真的就将箭搭在弦上。
向朝不是什么好脾气，换作往时定要给他下下拌子，但此时有元郞在侧，他笑笑：“抱歉抱歉，官大哥，我们立刻就走，立刻就走！”
此时，南边上空，一片红色云霞往这边来。一直到它飘到眼前才看清原来是一群御剑飞行的人，后方十来人个个身穿红衣，前方两人一黑一白。
转眼间，他们便落在了向朝跟前。
云辞笑道：“向姑娘好巧，啊，你家元郎找到啦！”
向朝应了声嗯，无意与他多说，道：“这城门怎么回事？”
云辞叹道：“说来话长啊。”
未等向朝再话，守城的士兵早就连滚带爬从城墙上下来给他们开门了。
哇这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人呐，刚刚他在下面喊，不由分说就搭箭赶人，现在看到伏魔司的少年英才，一个比一个狗腿，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离开前热闹繁华的京城街头此刻竟然空无一人，宛若鬼城。
向朝：“这，怎么回事？”
云辞道：“瘟疫啊，大半年了。”
向朝还待再问，云辞道：“你们最好呆在家里别出来。我看这次大考估计要取消了。行，我们有事，先忙去了。”
伏魔司一行很快消失在道路前方。
向朝回头与元郎道：“那我们也先回去吧。”
路上着实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鲜有行人。
倒是看到了两个男子，一个看起来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长相俊美，衣着华贵，背着一柄黑色精雅古朴长刀，一手捻佛珠一手托金钵，不伦不类。
另外一个少年穿着较为普通，看着是个柔善性子，许是长途跋涉，他脸色泛白，仍在笑。
经过与向朝擦肩而过时，向朝听到少年小声嘀咕：“刚才你就不应该将所有的钱都发出去，现在好了，又要挨肚子。”
向朝回头看，走在前面的青年停了下，将少年摁在一个石头上，看着如霜冷俊的一个人，开口竟是很温柔：“你在此处歇息，我稍后便回。”
不过那温柔更像是别扭的歉意。
少年昂头，面带忧色：“啊，你行吗？”
青年不由分说将身上的长刀放他怀里，托着金钵，捻着佛珠走了。
向朝走了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
只见那青年敲一户人家的门，那家主人出来时，他微低了个头，念了个佛号。
向朝愣了一下，这家伙竟然是在化缘！
青年穿得比谁都高贵大气，比谁干净整洁，他居然是个未剃度的和尚，看他走路挺拔的身姿与化缘时亦不卑不亢的身姿，怎么都不信他没钱吃饭。
果不其然，那户人家也不信，盯着他怀里的金钵看到流涎，再抬头看他那张高贵冷艳、仿佛他向别人化缘都是在悲悯于他人的俊脸。
家主啪地一声将门关了，之后室中传来一声：“妈的！”
青年顿了顿，一连又敲开了好几家门，倒不是他每敲一家就有人给他开门，他几乎将这一片房屋的门都敲光了，很有耐心很有礼貌地敲三次，等数息之后又敲三次，一共敲足九次还无人应声，他才转下一家。
好不容易敲开门的这些人家，他都一次比一次放低姿态，每一个家主都古怪地看着他。
被最后一户人家拒绝后，青年呆呆的站在街道尽头，少年早就看不下去了，抱着刀，拖着瘦弱的身子跑向他，嘴里喊着：“阿殇，算了。”
向朝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直到他们两人消失在街道尽头，直到元郎来拉他，他才回过神来。
如今是瘟疫横行，你又穿得比谁都好，看着就似一个贵公子，还托着个颇有分量的金钵。人家当然不布施给你啦，先不说这里民风如何，那就你拿着个金碗不知比多少人有钱。
他那柄刀光是看刀鞘就漂亮奢华得不像样，哪里是个穷人？
你不如换个乞丐装，端个破碗，还有人可怜一下你。
也不知那青年怎么想的，跟他的那少年真是惨，迟早要饿死。
向朝叹息着拉元郎继续走。
回到小别院，还没上楼就被轰出来了。
一个大汉喝道：“早就租给我们啦，哪里还有你们什么行李？走开走开，别捣乱！”
好啦，这下子好了，离开数月，变成无家可归了！
晓风不知又跑到哪去了，真是惨惨惨！
向朝想起数月之前派发善款的那位范公子，说过无家可归可以去寻他，拉着元郎往西街而去。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范公子在布施，只是不见范公子，许多伏魔司之人在把守着。
许是瘟疫太久了，这次布施，每人只能领一碗粥，些许肉。
向朝又看到两道还算熟悉的身影，正是擦肩而过的那个不秃头的和尚，跟病兮兮的少年。
假和尚坐在角落里似乎在念经，他眉头微蹙，略有些心神不宁。
少年排队去打粥。
这粥的分量实在是少，稀得跟水没什么两样，许多人喝完还余兴未足的舔着碗底。
有人道：“现在有碗粥喝，已经很不错了，还嫌这嫌那，你不喝给我！”
没多久少年端着两碗粥过来。他脸上神色比方才所见更为苍白一点，依然是笑意满满，笑眯眯道：“我给你领了一份！”
他估计是个话唠：“我跟他们说还有你，他们就给我打了两份，真好！”
满天的抱怨声中只有他还能笑得出来，还说真好。
他将粥放在和尚面前的小板凳上：“你真的不吃肉吗？”
和尚睁开眼睛，将目光落在他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垂下眼帘，声音变得更为温柔还有一点担忧与低落：“不吃，你多吃点。”
少年早就饿坏了，也没什么形象，端起碗直接一口气将一碗粥咕噜咕噜喝光。
和尚抬头：“将我的也喝了吧。”
少年：“啊？那你会饿着的。”
“我无碍，我辟谷了。”
“又骗人！”
“吃吧！”和尚不多说，索性闭上了眼睛，良久他又睁开。
看着少年盯着那碗粥看，又收回目光，很委屈的垂头。
和尚声音又变轻了些：“吃吧，我无事的。”
和尚愣愣看着少年吃了一会，捻佛珠的手又加快了。
看到这两位光鲜靓丽的仁兄也在吃，看起来就没那么丢人了。
在向朝愣神功夫，元郎已打了两碗粥过来。
向朝凑到元郎面前，喝了一口少年视为珍宝的那碗粥，顿时嫌弃得不行，真的太难喝了！
向朝就都给了元郎，他倒不饿，有灵气护体。
向朝又看着少年，他年少时亦是如此，有碗粥水吃就很不错了，如今他变挑剔了，总归是他遇到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
而少年……看少年跟那个叫阿殇的和尚相处，他们或许都还没他跟元郎熟，许是认识不久。那和尚又是个高冷不爱搭人的性子，也不知这段日子少年怎么捂得阿殇对他有点人情味。
沿途化缘说不定都是少年干的，阿殇才做了一次，还失败了，跑来这吃布施的粥。
要命的是，明知没钱，他还将钱施舍给旁人，害少年饿一路！
真的是，千万别当高僧！更别给高僧当跟班，太他妈惨了！
元郎看着腹辩不已的向朝，笑了一下。
吃饱后，少年很满足的摸摸肚子，和尚入了迷一般的还在念经，佛珠捻得飞忆快。
忽然范府侧门打开，走出一位满脸喜色的管事，左右张望，看到少年与和尚，笑面而来，恭敬道：“两位公子是我们府上的恩人，多亏了你们，不然燕子姑娘就出事了。”
和尚面无喜色，生硬道：“不客气。”
不多时燕子哼声从府中走出，看到和尚却是彬彬有礼：“多谢。”
不知是否因她与范公子吵架了还是甚，她不接受范府的恩惠，硬要自己掏钱答谢那两人。
管事道：“燕子姑娘不必破费，我们公子说了，定要好好保护姑娘。”
不过他们的公子，并没有出现。
管事道：“燕子姑娘的恩人我们也会好好招待！”
燕子指着少年前面的空碗：“你们就是这么招待的？”
管事忙了手脚：“两位恩人怎么跑到这里来吃了？到我们府上想吃什么都有！”
其实方才就先给了两位恩人一包银两，谁知他们竟然在这吃起来。
和尚尴尬笑笑，管事给的那些钱他都分发给了穷人，这次瘟疫实在太重，他不忍看浮尸遍野。
身上没了钱，只能到这里来喝粥。
管事很快新端上稀粥馒头肉菜。
少年喝一口粥，大口咬着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和尚没吃在捻佛珠，他转了一圈，忽然开口道：“一百零六。”
少年嘴巴塞得满满的，抬头看他，呜呜噎噎的想说什么，不过说出来也不清楚。
他咽下后道：“你不吃吗？”
和尚还是满心疑惑，还在捻着佛珠。
少年盯着他的佛珠看了一会：“你已经数了两次了，还要数吗？”
向朝凑过来问管事：“他做了什么好事？”
管事道：“燕子姑娘练功走火入魔命悬一线，幸得相助，不然就要死了。”
原来燕子一年前受重伤未清，强行修行，导致走火入魔，多亏假和尚路过相救。
八卦完，向朝道：“吃完了？”
元郎点头。
向朝道：“要找个落脚地。”
于是他问落脚地。
旁人立刻答道：“落脚？你还想在这落脚？我跟你说，你到大街上睡都比这安全！”
“小姑娘你也要睡大街啊？我铺盖借半边你睡啊！”
“滚！”向朝与元郎异口同声。
有位赤卫道：“喂你干嘛？当着伏魔司赤卫面出言调戏人家良家妇女，我看你是吃得太撑了！兄弟们给他标记一下，他三天饭没了！”
向朝心道：“干得漂亮！”
但是，真的睡大街啊？
向朝看看元郎，一咬牙，盈盈笑着：“官大哥，真的没房间给人家安排么？人家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睡大街？你都看到刚才那一群如狼似虎的臭人了。”
他还待嘤咛两声。
管事过来了：“自瘟疫发生，少爷让家仆们都避难去了，只剩我们几个老弱病残。这粥都是伏魔司各位大人熬的。”
向朝心道：“难怪这粥稀就算了，还半生不熟！”
向朝又喊：“官大哥？”
赤卫道：“你可以去找贺老板。”
向朝心跳都漏了一拍，鼻尖一酸，有一点热泪盈眶的意思，颤声道：“贺老板是谁？”
赤卫正要说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伴着清风徐来：“朝朝。”
赤卫道：“说曹操曹操到。”
向朝笑过后一卡：“贺老板？！”
晓风一笑：“我看到有人来说你回来了，心想你应来这里，便来寻你了。”
“你们的书籍行李，我都一应搬入新居了。”
向朝压低声音急促道：“他们干嘛喊你贺老板啊？”
晓风笑道：“我有钱啊。”
向朝：“啊？”
向朝左右看他，他的衣着打扮都变了许多，依然一副有钱没处花的风流装扮。
向朝看晓风：“你真做生意了？“
晓风一合折扇：“当然。”
晓风可能不知道，但向朝可以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绝对凌架于所有人的商业大享——贺晋！
向朝不是没有怀疑过仙门百家是因为家里没钱了，才污蔑贺晋一个鬼王名头，讨伐他，将他财产据为已有。
向朝纠结道：“你干嘛要叫贺老板啊！”
“生意人当然向他看齐啊。而且，”晓风停顿，回头看他一眼，轻声说：“你不是喜欢吗？”
“啊？”向朝啊一声，心头一跳，斩钉截铁拒绝：“才没有！”
沉默良久，向朝声音沙哑道：“你、你就不怕……”
“怕什么？”晓风微笑着偏头看他。
“啊，怕、怕……”向朝哑了好久还是说不出来。
你不怕仙门百家群怒，不怕粉身碎骨？为什么偏冒这天下的大不讳？
落日彩霞，夕阳大街，三两花树，晓风在洌洌寒风中回头，从容不迫：“我不怕。”
居天地之高，不惧风雨的坦然气度。
他眉眼轻笑，宠辱不惊。
向朝还没见过似他这般阔达之人，贺晋都不及他三分。
晓风布置的新居很好，有单独的院落，元郎回去立刻挑灯夜战。向朝陪了他几夜，见他拿枯叶做书签，微微一怔，想起道士。
道士刚出事那会他还天天抱着装枯叶的袋子看，如今许久没看了。
看书实在太枯燥无味，每次陪着陪着就睡着了。醒来之时，已经在床上躺着，案上的那人还在看书。
官府张贴黄榜，旁边还有通知，本次科举推迟。
旁人道：“瘟疫如此严重，推迟也是没有办法的。”
向朝看了看那榜，还有那通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元郎。
黄榜上余公子中了状元！
而通知则注定考子又要等一年！
元郎默然无声，感觉到向朝目光，转过头来冲他一笑：“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瘟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