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入世》花言森寒

27、东施效颦

　　向朝过去拍拍这位仁兄肩膀，后者缓缓回过头来。

　　向朝有一瞬间莫名头皮发麻，这位仁兄正是光天化日之下行偷之人，他是一个少年，长相清俊，就是神情是麻木的，甚至是无神的如行尸走肉。

　　他指甲缝里黑漆漆的，有干枯的血迹。肮脏破烂的衣服上似乎也沾了许多乌黑血迹，配上他的神情十足被操控的傀儡。

　　向朝倏地缩回手，往元郎那边靠了靠：“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少年木木的，偏头看向朝，眼睛一眨不眨，比阿娇更似人偶。

　　向朝苦苦一笑。

　　此时速度的脚步声响起，还能听到兵器叮当声，有雄壮声音道：“杀人现场在哪里？”

　　官府来人了！

　　向朝下意识拉着元郎，随便也拉了那少年，飞快逃离现场。

　　向朝也不知为何要将少年也带着，但是那个场景，少年一定会直接被认定为杀人凶手！

　　他们还要去找客栈住，如今又带着这么一个身上有血的少年，向朝解了斗篷给少年披上，还是头痛。

　　现在好啦他养一个书生不够又来了一个叫花子。

　　他问叫花子为什么当小偷偷别人东西？

　　叫花子倒是个会说话的，他偏着头，说的话也很机智：“没有钱，饿？”

　　向朝：“……”

　　“那、那你偷的钱呢？”向朝竟有一丝期待。

　　那个太监应该有不少钱！

　　“跑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少年说话一顿一顿的，似乎好久没说话了那样。

　　向朝：“……”

　　如今，两个神情都有点呆滞的人，均眼巴巴的看着向朝。

　　京城寸土寸金。
　　之前他跟元郎稍微挤一张床还行，现在他们三人总不能再挤一个床吧，那掌柜都不将他们轰出去。
　　只能再回去挤那观星雅居。

　　刚从胡同出来，正要折入另一道胡同。

　　向朝下意识看看宽阔街道，一缕亮眼的绿衣立在昏黄曙光之中，他转过身来，微笑着犹如神袛。

　　“两位怎么走得如此慢，在下可在此处恭候良久了。”

　　向朝简直要喜极而泣：“晓风！”

　　那人正是自明月村一别后一月不见的晓风公子。

　　晓风引他们到一处高楼，旁边有条小街，街道旁一座雅致小院落。

　　院与院之间栽了树，倒无院墙隔开，晓风引他们至其中一个小院，一楼厅堂，二楼方是寝室。

　　四人爬上二楼，瞭望远方，晓风指着不远处一个小平房道：“那是厨室，需与其他人家共用。”

　　楼上并排的四个雅室，均布置清新。

　　晓风心情似乎不错，笑道：“哦，对了，此处是风花雪月之地，许多风尘女子在此处购买房产，我与几人熟识，暂借此处一住，不知状元兄介不介意？”

　　向朝忽然想起元郎接的那个任务卷轴，冷笑道：“他才不介意。”

　　此言有点阴阳怪气，晓风听出来也只当没听到，微微一笑。

　　元朗是真没听出来，他也笑道：“无妨。”

　　晓风提醒：“室中自有新置的衣物，诸位可自行挑选更换。”

　　左边第一间晓风已入住，第三、四间被向朝元郎挑了，少年住左二。

　　向朝忽然想起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回头询问，少年眼底闪过惊悚难言之色，脊背一僵，很快垂头又摇头，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

　　向朝一愣，小心翼翼问他：“你没有名字吗？”

　　少年一个劲摇头，抖得似筛糠，向朝这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整了，静默良久，道：“那、那我暂且叫你小、小白？”

　　少年衣服虽破烂肮脏，但从痕迹看来，似是一件白衣。加上他给人感觉似一张白纸，有点呆呆的。不会取名的向朝就这么给他取个代名。

　　少年点头。

　　向朝松一口气：“那、小白，你先换了衣服，我们待会再来。”

　　寝室的对面是一个凉亭，晓风坐在椅上，品热茶看远方，风吹在他脸上，神情悠然自得。

　　向朝推元郎：“你先去你房，我一会过去。”

　　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思索片刻还是走向晓风，默默坐下自顾自斟茶。

　　晓风看着少年喝了三杯茶，才笑道：“有话要说？”

　　“那个……”向朝吸了一口气，看晓风一眼，又垂头看着茶杯中清澈茶汤：“明月村被灭了。”

　　静默良久，他才听到晓风道：“哦，我知道了。”

　　向朝：“啊？”
　　抬头看晓风，他神情跟语气都是淡淡的，又有点疏冷莫测，向朝听不出他是说他早知道了，还是此刻知道了。

　　晓风没再说话，向朝不知道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那个村子还是晓风带他去的，晓风对他们应该更熟悉。

　　向朝倒是想问他那个时候为什么突然离开，心中正纠结着，抬头正要问时，忽听晓风哎啊一声，他笑着站起：“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你们收拾一下，一会我再过来。”

　　向朝盯着晓风离去的背影出神，之后才往元郎屋子走去。

　　元郎的屋子比向朝的还好，两面有窗，一打开宽阔明亮，清风徐来。

　　向朝一进门就被清风拂了满脸，神情清爽许多，不由也扬起个笑容，看到元郎正在开窗，心情不错地冲对面招手。

　　不过对面那人似乎不想他，向朝听到对面“啪”的一声大力关窗声，元郎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向朝笑问：“怎么了？”

　　元郎指着对面：“他不理我。”

　　向朝忍笑道：“是谁？”

　　“那个梦公子。”

　　“咦？”
　　向朝略觉奇怪，此处是风尘女子集居地，听那梦公子的语气，不是要跟那个莫姑娘划清界限么。

　　来到京城还是要为五斗米折腰啊。

　　向朝打开衣柜：“过来，你也换一套衣服。”

　　衣柜里红绿紫蓝各种色彩斑斓的衣衫，差点没亮瞎向朝狗眼。

　　他挑了一翻，最后手落在一套深蓝衣衫上。

　　元郎凑过来：“换这套么？”

　　向朝还没说话，他已将衣服拿了出来。

　　向朝的师尊妥妥的富二代，拥有好几个屋子的大衣柜，向朝有幸开过他的衣柜，里面都是颜色斑驳的各色衣服，他本人偏爱蓝色，各种蓝衣眼花缭乱。

　　他穿衣打扮最不肯朴素，即使是白衣也一定要镶金嵌银，满满的暴发户气息。

　　贺家祖祖辈辈皆是富商，再土的暴发户经过数代沉淀也能格调高雅起来。

　　贺少便是如此，他能将暴发户气息跟高雅完美融合，更显高贵冷艳。

　　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人……向朝步伐有点晃，慢慢坐到了案几上。

　　他在晓风身上看到了贺晋的影子。

　　他第一次看到晓风就觉得那个人冷极雅极，但晓风却冲他笑，是他从没见过的温雅平和的笑。

　　他第一次看到贺晋也觉得那个人高贵冷艳，贺晋也冲他笑，还冲他伸出了手……

　　似乎此刻又看到了当年向他伸出的援手，而向朝也使差鬼使地伸手，想要握住当年没握的手，忽然一道声音自从头顶轻轻响起：“怎么样？”

　　向朝梦中惊魂，猛地抬头，看到元郎那张嘴角带着微笑的俊脸，松了一口气，低头见他果然换了一身蓝色，看起来确实俊雅无双，只是……许是向朝看多了贺晋穿这种妍丽的深蓝，看到旁人如此穿着，总感觉怪怪的。

　　而且元郎的相貌是冷俊的，不食人间烟火那种俊美，这种多少有点娇矜的大蓝大紫与他不太相衬，全靠颜值死撑。

　　不过整体看起来，向朝由衷笑道：“好看，非常好看。”比贺晋好看一百倍！

　　就算撞衫也是贺晋自形惭秽，自己滚去换衫。

　　再找小白时，他穿着一身白衣，正在细细地洗手。

　　向朝喊了他两声，他才惊得从水盘中将手收到身后，向朝忙拿毛巾给他擦手，抬头看到水盘时，向朝惊了，一盘水都是黑红黑红的。

　　向朝一顿，脑子浮现墙角那具爪痕斑斑的尸体。

　　真是小白杀的？

　　小白比向朝还紧张，向朝压下不安思绪，打发元郎再打一盘水来，细细给小白清理。

　　向朝虽是兄长，但他对妹妹反而没有这份耐心，然而出门在外，看不到妹妹，反而母爱泛滥了。

　　小白洗去尘污，收拾一番竟是一个雅致俊美的少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仙气，白衣上装饰的金丝银线衬得他更多几分贵气，只是此刻脸上有不太相衬的瑟缩之态。

　　小白很礼貌跟向朝道歉，后者冲他淡淡一笑。
　　小白也笑，只是笑起来更显与那张脸不太相称的稚气与腼腆。

　　向朝目光落在了他衣服上。

　　果然，连白衣都不是纯白的。

　　向朝又是一阵恍惚，这时终于听到晓风声音：“收拾好没？”

　　向朝回头看向晓风，后者正往他走来，笑意盈盈的眼底隐着看不见的深潭，一丝疲惫之色一闪而过。

　　他看到元郎穿蓝衣时怔了怔，稍纵即逝，很快淡然笑道：“果然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不过蓝色不太适合你。我感觉你穿白或黑更好看，下次给你多订几套。”

　　向朝：“……”

　　那就不是了，贺晋从来极力怂恿别人穿得像只花孔雀。

　　他目光投在晓风衣服上，一袭绿衣雅致洒脱，不是贺晋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金丝银线装饰。

　　就向朝一愣神的功夫，晓风已经拉着小白说：“我还是觉得白色不太适合你，你可以试试这个颜色哦。”他拿了一套大绿给人家。

　　向朝：“……”

　　万花楼前一大辟空地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看成色，应都是官场中人或富贵人家。

　　晓风奇道：“今晚怎地格外热闹？”

　　向朝偏头看他：“你还经常来？”

　　晓风：“哈哈。”

　　走到万花楼门口，晓风公子颇为风度地问：“状元兄介不介意。”

　　向朝一声冷笑。

　　读书人到青楼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们谓之风雅，青楼就此成了人才齐齐之地，每年科举，青楼都会排出风云榜，榜上有名之人大多会在金榜题名。

　　可见此时万花楼有多么繁华，有帝国最美的佳人，又汇聚了整个帝国最有才华的才子。

　　自从进入万花楼，元郎一路边走边看，他似乎极少见如此繁华热闹场景，时不时的还盯着人家露出胳膊的姑娘看，经过舞台时，他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舞台上扭着腰肢的女子。

　　惹得台上姑娘将彩带与花束直往他身上撒，他才收回目光往后退。

　　老鸨慢悠悠摇着团扇，看到他们走快两步：“哎啊，晓风公子，实在抱歉的很，今晚三楼被一位贵客包场了。”

　　晓风轻啊一声，似乎觉得意外，随即大手一挥：“无事，在二楼找个雅间即可。”

　　看来这位晓风公子真是常客，向朝哼了一声。

　　他们几个一路走入，也有不少贵人三五成群进来，向朝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王爷这还是第一次宴请百官，各位同寮，本官这套衣服如何？”

　　那位王爷竟然在此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