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轨》Rimo.F

6、6

　　手冢和不二趁着都没有比赛的日子，来到医院看望龙马。

　　不二的手中拿着一束百合：“啊，有花瓶吗，我去把它插起来。”他微微笑着。

　　龙马指了指床头的陶瓷花瓶。微蓝的釉瓷表面，精致却朴素的点点回纹，寥寥青花。传统的中国瓷器。是叶落带来的。

　　待不二去插花的时候，手冢站在龙马的病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他，右脚缠着厚厚的纱布，一脸平静得如同没有涟漪的湖泊。

　　“伤得很重吗？”手冢看着他露在棉被外的右脚。

　　龙马仰了仰下巴，嘴角漾着笑意：“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嘛。所以正如你所见。”

　　手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叶落来看过你了没？听说你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

　　“是啊。她天天来看我呢。”龙马转过头，看着窗外余下不多的夕阳。橘红得遮住了半边天，浓厚的晚意透过玻璃窗透射进来。照在龙马的发尾上，透出明亮的色泽。

　　这时，不二抱着插满了花的陶瓷花瓶走了进来：“越前，和叶落有什么进展了没？”他将花瓶摆在床头边。一阵淡淡的百合香弥散开来，不刺鼻的气味。

　　“嗯，一般般。”

　　不二叉着腰，摇了摇头：“这样拖拉可不是你的风格呢！这种事情上太冷静可不是好事。”

　　龙马随意地摆了摆手：“知道了。我明白的。”

　　沉默了一下，手冢又开口：“剩下的比赛怎么办？”

　　“最多三个月无法参加公开比赛，Molein的积分在两个月内可以超越我。”龙马抬起头看着手冢和不二，眼神里闪过狡诘，“只不过，或许以后他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不二和手冢带着些许吃惊地望着龙马。狡诈如其，不二露出诡异微笑。

　　回家的路上，不二两手握在身后，在手冢身边笑嘻嘻的。

　　手冢转过头：“刚才龙马说的你听懂没？”

　　“嗯？”不二更靠近手冢一些，“当然听懂啦。”

　　“那是什么意思？看龙马的样子，他似乎不怎么着急。”他皱了皱坚毅的眉头。

　　“嗯，他当然不会担心，别忘了，他是越前龙马。”说完，就不顾手冢的疑惑跑到前头去了。

　　不二肆意地笑着，叶落小朋友，你要小心哦。

　　刚过晚餐时间，叶落又回到医院照顾龙马。

　　叶落将肩上的网球袋放在床脚边，抬头看见了柜子上的百合：“下午有人来看过你吗？谁送的百合？“她撷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尖闻了闻。

　　嗯，很淡的清香。

　　龙马复杂地看着叶落，随即又恢复淡漠：“嗯，下午部长和不二前辈来过，这是不二送的。”

　　他瞥到了床边的暗金色网球袋，忍不住开口：“下午有比赛吗？”

　　叶落回过头，又摇了摇：“不是比赛，只是日常训练。”

　　“进行了一整个下午？”他挑眉。

　　“嗯，不过强度不算很大。”叶落走到门边，“唔，晚上想吃什么？病号饭还是外卖？”

　　“随便。”龙马看着叶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框边，徒留明亮的节能灯光照射在地上，如同白昼。

　　他回过神来，随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习惯性地又换到了体育台。

　　“经过国际网联的涉入调查，当地时间下午四时三十分，现世界男子网球排名第二的Molein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拘捕。经过三天的慎重调查，国际网联宣布取消他的世界排名席位，并且被禁赛五年。而当地法院也进行了一审判决，Molein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罚款五十万美元。”

　　龙马淡然地看着从电视屏幕上传来的图像，Molein被警方用警车押回。刺眼的红色警灯闪烁不停，叫嚣般地声音在耳边回荡。

　　整篇新闻中只字未提Molein故意伤害的是谁，也未提究竟动机何在。

　　龙马闭上眼睛，眼前仿佛看见了那阵曾经从眼前呼啸而过的风。

　　“你是被Molein撞到的吧。”不知何时，叶落已经拿着病号饭站在了门口。

　　略显疲惫的龙马睁开眼睛，看不出是何种情绪：“嗯，是。”

　　“为什么？”她走进屋内。

　　他扬起嘴角，轻哼了一声：“为什么？只不过又是一个想打败我的人，总是问我为什么能打败他，却从不自身寻找原因。”

　　叶落愣了愣，不知所明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饭菜递了过去:“今天吃病号饭吧，明天我做了饭菜带来给你。”

　　龙马抬起手接过碗，好笑地看着手里不知有没有放油的饭菜。只是这种苦是自己选择的，何来后悔之说？

　　“龙马？”看着他将饭菜一口口塞进嘴里，叶落有些心酸。

　　“嗯？怎么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呃，那个，医生说....”她想起医生那天说的话，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直接告诉他，“医生说，你，至少有半年不能参加比赛。”

　　叶落紧张地看着龙马脸上的表情，只是，事情似乎出乎她的意料，龙马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他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睁了睁眼睛：“医生和你说是半年？”

　　“呃？是啊。”

　　“噢，我知道了。”他又低下头去，专心地吃饭。

　　“龙，龙马？”叶落甚至怀疑其实他撞到的不是脚，而是头，“半年不能参加比赛，你要错过三个公开赛！”

　　“嗯，我明白。”看来医生帮忙得有点过头了呢。

　　“你明白还能这么平静？好不容易得来的世界第一，你就想这么送人？”叶落自己似乎比龙马还要着急。

　　龙马看了眼叶落，因为有些激动，她的脸显得红通通的：“你刚才不是看到了，Molein被捕了。”

　　“嗯。所以呢？”

　　“他是现今世界第二，如果他没被捕的话，追上我需要两个月，第三名追上他需要三个月左右。所以咯。”龙马将手中的碗又递还给叶落。

　　叶落听着他的头头是道，竟然有些糊涂：“你，都算好了？”

　　“算是吧。”他又回到正题，“半年后，我只需花几个星期，就能将世界第一的宝座抢回来。”

　　“噢噢。还以为你是在床上睡糊涂了呢，已经不知道输赢了。”她扯了几张纸巾给龙马。

　　龙马擦着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表情，内心早已无数黑线。拜托，他可是越前龙马呢。

　　昏暗不明的视线中，唯有淡淡的橘色光线从床头灯射出。明明是寒冷的隆冬，屋内却热得几乎让人冒汗。

　　龙马揉了揉眼睛，视线渐渐清晰。他坐起身来，透过不明的光线，隐隐地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叶落。

　　这是叶落第三次陪夜照顾龙马，经历了几乎一整天的体能训练，就算是叶落也不可能还清醒得不打瞌睡。

　　龙马将身体前倾了一些，明亮的眸子闪现光芒。他伸出手，轻轻落在叶落白皙的左脸颊上，熟稔地轻抚。这种清晰的触感仿佛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了，此时，似乎只是在细细反刍。他稍抬高手，将落在她脸上的黑亮发丝拂开，勾回耳后。浅浅微笑。

　　他低下他曾经骄傲的头。

　　感受着这份纪念般的时刻。印下静谧一吻。

　　叶落，仍在安详沉睡。

　　窗外的暗黑天空，似乎即将迎来破晓。

　　叶落，在睡梦中，看见了龙马。

　　又是一个大太阳的日子，在寒冷的冬天格外珍贵。

　　暖暖的阳光将寒风驱走，舒适得让人叹息。

　　叶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趴在床边，而是睡在了温暖的被窝里，热烘烘的。

　　她疑惑地坐起来，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龙马也不在，屋子显得有些空荡。

　　耀眼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身上，叶落叹息着掀开被子站起来，披上了外套。

　　走到窗边，俯瞰医院大厦前的草坪。绿烟般的空旷草坪，在阳光的普照下，呈现出风华姿随的姿态。

　　在一棵正待风发绽放的樱花树下，两个隐约的白点停顿其下。

　　龙马和菜菜子坐在樱花树下的长椅上，大片夹杂着温度的风拂面而来，令发丝凌乱不已。

　　“龙马，这样好吗？”菜菜子转过头看着很久没见的龙马，眼神满含担忧。

　　随着风的吹袭，一片新生的樱花花瓣掉落在龙马的鼻尖，他将花瓣携起，盯着看了很久：“为什么不好？”

　　“可是...”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龙马撑着长椅的扶手，缓缓站起，“姐姐。”他轻声呼喊。

　　菜菜子立即站起，扶起龙马，走向一边的轮椅。

　　两人的身影在樱花树下转瞬即逝。轮子的辗转覆辙，穿透阳光的辐射，如此的声息，喋喋不休。

　　叶落在高空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却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她认识菜菜子，并且不陌生。

　　当年的她经常得到菜菜子的照顾，温和与不拘小节的性格使她对菜菜子很有好感。如同自己的姐姐一般，体贴。

　　如同与龙马一样，她也有六年没有见到菜菜子了。但如果见面的始端是由龙马的受伤作为起点，那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她不想成为罪人。可惜，自己早已定了自己的罪。

　　也许，这真的是自作自受。

　　正在恍神的间隙，身后传来开门的细微声响，带着柔和的女声：“龙马，小心点。”是菜菜子。

　　叶落转过身，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龙马。淡漠的神情，却不曾恼怒。似乎受伤只是一个早已预料到的，必经的过程。无所畏惧。

　　“小落，醒了吗？”如同六年前一般的亲昵称呼，在前一秒还是阒然的脑海中，顿时涌出无数情感。

　　龙马在菜菜子的搀扶下又坐回了床上，他看着叶落有些呆滞的表情，不禁挥了挥手：“你怎么了？”

　　“呃？”叶落回过神来。

　　小落。小落。

　　原来时间的长短无关于记忆的流逝。更无关于有多少情感的增加抑或是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