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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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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谷小明接到了一个用我的手机打来的电话。
谷小明是我大学时代的好友,毕业之后,我们两个依然住在一起。我们两个都没有工作。所以谷小明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床上睡觉,这一点都不奇怪。谷小明这人有些神神叨叨的,喜欢拉一把椅子坐在窗口晒太阳,常常就这样打发掉一天的时间。
他告诉我,他正在接受太阳的神秘洗礼。
谷小明接通电话后,另一头传过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喂,你好。你认识机主?”
听女孩的声音非常年轻,大概二十岁左右,声音里有一种稚嫩。
“是的,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这个电话?”
“哦,那就对了。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捡到到了这个手机,我打这个电话是想帮助你的朋友。我不是坏人,你放心。”
那个女孩在电话里说了一串,光顾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谷小明则听得一头雾水。
他大声问道,“你怎么会有斯特恩的手机?”
“斯特恩?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叫斯特恩?这个名字很与众不同啊。”
谷小明想,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个奇怪的名字,也没有时间跟你讨论到底什么样的名字就不奇怪。
谷小明问到,“他怎么了?”
那女孩说,“他现在昏迷在了路上,不过还有气。”
还有气?
谷小明问她在什么地方,那个女孩报出来的地址,离他的住处并不是很远,那个地方正是我后来搬进去住的那个服装厂。
谷小明打了个车,赶到那家服装厂的时候,我已经苏醒过来,正坐在地上和那个给谷小明打电话的女孩说话。
他冲到我面前,第一句话就是,“斯特恩,你没有死啊。”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感到浑身酸痛。”
“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
“能站起来?”他扶着我左边的手臂,那个女孩扶着我右边的手臂,两个人一起用力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虽然感到疲惫,肌肉酸痛,不过在他们的帮助下,我轻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没问题。”我得意地宣布道。
说着,对他们两个咧开嘴,笑了笑。
我的笑容还没有收回来,就看到谷小明突然张大嘴巴,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左边的侧脸。
“怎么了?”我问道。
那个女孩同时也发出一声惊叫。
“斯特恩,你的,你的,耳朵不见了!”谷小明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个冬夜,谷小明一直在等着我回去,后来他等急了,开始拨打我的手机,然而我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谷小明后来告诉我,那天晚上他自我安慰地告诉自己——或许我是在外面勾搭上了女孩子,用未来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去开房间了。
他还告诉我,当时他躺在床上猜测,我一定会为了那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内心里充满了惋惜、犹豫、矛盾的复杂心情。
他将这一切想象的惟妙惟肖,又格外生动地转述给我听。
第二天他在家里等着我回去跟他讲我的浪漫艳遇。
那一天,谷小明没有等到我的消息,并且我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这个时候他才慌了神,决定出门去找我。
他到那家我频频光顾的电影院去找我。
他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给惊呆了。那个仿若上个世纪90年代录像厅的小电影院,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楼房,一片焦黑。伴随着袅袅上升的烟雾,谷小明闻到一股刺鼻的草木灰和东西烧焦的气味。消防车留下来的深深的车辙里积满了水,四周围到处都是脚踩的印痕。
谷小明急坏了。
他拉住一个住在周边的老人询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告诉他,头天晚上电影院里烧了一场大火,把整栋楼都给烧塌了。
现在谷小明最想知道的就是我有没有葬身火海之中。
老头告诉他,大火只烧掉了房子,当时房子里是空的,因为电影已经放结束。
所以,没有人伤亡了?
是的,老人很肯定地告诉他。
“但是,”谷小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跟他说话的那个老人是坐在他家门口的一张小矮凳子上。他说完之后,我看到那个老头双腿跪倒地上,收起屁股后面的小凳子,四肢趴在地上,悠然自得地爬进了楼房里。”
他猛然意识到,这个行动如此不便的老人,很可能并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顺着依然在冒着青烟的、已经烧焦的楼房往前走去。一副恐怖而壮观的场面终于露出了它的完整面貌,整整一条街,大约有一百米长,成排的楼房全都被大火吞噬殆尽,留下一大片被烧毁的楼房。
这么严重的火灾,一定会有伤亡的。
他找到警察,说明自己的情况,那个值班的警察不等他说完,就让他先登记。
接着又说,“认尸的到里面找法医室。”
顺着走廊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谷小明一一辨认门上的标示,直到最后一个房间,根本就没有看到法医室的字样。他不得不回去问那个给他登记的警察,法医室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条走廊上根本就没有法医室。
“一楼地下室。”
地下室里开着暖气,空气缺乏流通,飘荡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古怪气味。
他找到一间办公室,敲了敲虚掩的门,不等里面人回答,就直接将门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从实验台上向他转过身来。
这个女人是法医。
“认尸?”她问站在门口的谷小明。
“是的。”
实验室里有一股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但是女法医走过来将谷小明带走的时候,他分明又闻到一股香水味。
她走在前面,向他递过来一管药膏,让他涂抹在鼻子下面,而她自己则将挂在耳朵上的口罩又重新带好。谷小明想对她说,他的体质非常好,他也熟悉尸体,不需要她递过来的药膏。
可是他没有说出来,毕竟你跟别人说自己熟悉尸体,未免有些惊世骇俗。
一共有四具尸体。女法医揭开覆盖在尸体上的白色布块,下面那个黑糊糊的东西是没办法辨认的,更有甚者连性别和年龄都无法辨认。
谷小明从它们的旁边走过,皱着眉头,仔细端详。
“这些,”谷小明指着铁架子上的尸体,问到,“没有人辨认过?”
“有过。”
“有过?我是说,有人--------,”他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女法医替他将那个词语说了出来,“领取?”
“是的,领取。”
“没有。”
“那我如何才能辨认出这些无法辨认的黑糊糊的--------,就是我要找的人?”
“嗯,你可以从骨头和牙齿上去辨认,因为这两样没有被烧坏,保存的相对比较完好。”
谷小明转过头,用探寻的目光望向她。
“对不起。”她说,“你去过医院了?你是不是应该先去医院里瞧瞧你要找的人是否在那里。”
这句话提醒了谷小明,于是他离开那个法医室直奔医院,可是他在那里同样没能找到我。
“然后,”他说道。“我回家睡了一觉,直到那个电话把我吵醒。”
说完他看着我,又说道,“那么你昨晚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躺在大街上?还有你的耳朵?”
我使劲搓揉着脑袋,那样子看上去,我好像正在努力回想着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可我不明白,大地咖啡馆所在的那条街道怎么会在昨夜烧了一场大火。整整一百米长的街道全部葬送于火海。我翻看着谷小明甩给我的当日报纸,上面的头版标题是,“学府东路昨夜遭火劫,百米街道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