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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若即(2) ...

  •   在司慎的带领下,叶流影和韩旭进了江引墨的办公室。
      叶流影虽是第一次进来,却没有半分好奇打量的兴致,只是径直走到他的桌前,见立于宽大桌面后的江引墨一手正拿着致天国际的报告,一手插在裤袋里,并未分神来招呼她,便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有条不紊地打开手提电脑及所需资料。
      不知是几时生出的默契,相对的两个人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也不说一句话。见到如此诡异的状况,不明就里的司慎和韩旭一时也都不敢作声,只静静地拣了一旁的沙发各自落座。
      等叶流影将这一切悉数准备就绪,室内除了间或的机械声和四人的呼吸,再没有一丝杂音。江引墨并不落座,只将手里的报告略微向一侧移了移,随即重新置于眼前,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第三页。”
      一个边看边说,一个边听边改。往往语句过长时,他会有意识地稍作停顿,留给她记忆消化的时间,一旦他没有留心到这一点,她敲击键盘的频率便会徒然加快,似乎借此作着明显的暗示。
      将整个报告顺过一遍后,叶流影提出若干细节,得到江引墨的肯定后予以修正。其间,她还当场连线黎纪葳确认了几处要点,基本达成共识后,她又在措辞上略加修改润色,将定稿文件发送至江引墨的邮箱,请他查收并说:“麻烦打印第一页。”
      笔端落下洒脱清雅的行楷。
      江引墨在列印的文件上签好字还给她,她交给韩旭保存,随后收起物品资料,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起身告辞。临走时,她自手中的资料里抽出一叠放在桌角上,“这是最近几次批复的复件。如果顺利,三到五个工作日就可以拿到批文。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等一等。”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还是没有抬起头,只是在听见司慎和韩旭离开的脚步才不无谨慎地轻声问:“什么事?”
      “我要离开一个礼拜。”
      她似乎是舒了口气,心头防备瞬时卸去一半。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他的下属,这样的交代好像没什么道理。不过,此刻她也懒得多动脑子,只答:“我知道。”
      他微微一笑,“是么?”
      “否则我今天也不会来。”她也笑得亲切自如,然,再美的笑容也难以掩饰语气中决然的疏离。
      他并不生气,英然的眉宇间始终是淡淡的神色,话语里却温柔得有些反常,像是在对待一个赌气的孩子,“这一个礼拜之内,你尽可以自己来。”
      刹那间,她的胸口像是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堵得喘不过气,原来,她从来没有刻意提醒过自己,避开寰宇是有着另一个极不愿承认的理由,虽然她不只一次地对自己说,那天晚上的事只是一个属于成年人的意外。
      江引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眼睫覆下的阴影处,欣赏着她变化万千的复杂表情,在她竭力平复情绪终于抬头看他的那一刻,他才用恢复了往日沉静的语气征求她的意见:“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她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文件,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走道里,司慎目送叶流影疾步而去,韩旭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跟上她。又复转身进到门里时,江引墨已经站到玻璃墙前,双手插在裤袋里,整个人一动不动。
      司慎看了看表,笑道:“正正好好三刻钟。现在很少有人这么有时间观念了。”
      说着,他将准备好的相关资料放在他办公桌内侧,又看着他的背影笑着问:“最近叶小姐让韩小姐来IS,我猜是因为你的缘故吧?会不会你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隐隐透着倦意,“我不知道。”
      “那她怎么……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尊容?这认识了才几天?”司慎摸摸鼻梁,心里不免疑惑,叶流影看起来端丽温婉通情达理,不像是那种随便使使小性子的女孩子,故不解地追问,“引墨,你和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他缓缓转身,沉静如水的目光凝视着桌对角的文件,“我说没有,你会不会信?”

      数日后,当叶流影拿到成套的批文,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皇天不负苦心人,简直要感动得掉下泪来。如果把致天国际项目看作是待建的一幢大厦,项目批准文件就是这幢大楼最底层的根基,是获取之后“三证”的最重要环节。那一刻,她几乎忘记了这一路以来所受的种种委屈,只余憧憬着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的喜悦。
      得到最新进展后,司慎以江引墨的名义发出邀请,预备犒劳这一阶段两家的有功之臣。由于江引墨的外出,他便就此直接找叶流影商量。
      起先,叶流影心里好笑,不就是一顿聚餐的事么,用得着如此小题大做?三言两语过后,她方才明白原委。说到底她还是敏感细腻的,对司慎话里的暗示渐渐领悟过来。君子不仅有好生之德,还应有成人之美。她接着他的话头提出建议,说既然是打着致天国际的旗号,不妨邀请GS设计部的几位共同加入,如此一来,也方便了以后工作的开展。
      鉴于前几次招待工作的轻车熟路,她主动承担起联络接洽的任务。而夏如风某天不经意地说此次活动可以找黎总签字报销,更是大大刺激了她和一众同事们的积极性。尤其是GS那头,时间地点一再确认,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可任叶流影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准一件事,以至于宾朋齐齐到场后,只有她,临时被一个夺命电话抓回去加班。
      祁副总从柏林飞赴法兰克福参加交流,不料装有演示文件的行李被人错拿,同行的助手又凑巧没有备份。好在这套PPT是出国之前叶流影替他起草的,只有她那里有最近更新的版本,也只有她最直接地了解顶头上司的思路。
      她等其他同事在酒店门口下了车,又原路折回LM。在祁副总电话口授中改好文件,反复核对后发送出去。这么来回一折腾,再赶到预定的包间时,却近乎绝望地发现没有最意外,只有更意外,而今晚最大的意外就是,有人竟然提前回来了!
      司慎和祝一一眼神个顶个地好,兴致更高,第一时间瞧见了她便高喊她的名字,这么一来,她反倒不好退出门去,只得在韩旭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照例是迟到的罚酒。有了上一回宴请国土局的历史,在座的基本都了解她的不胜酒力,宽容地允许她以啤酒充数谢罪。整整一圈兜下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仅是心累体乏,而且饥肠辘辘。
      到底祝一一女生心细,见叶流影对着长条拼桌上只只半空的盘子微微皱眉,便知道她是饿了,正想开口为她加菜,恰好看着服务生送上今天的点心,便取过干净的餐具盛了粥放在她面前,嘱咐她慢慢吃。
      整碗粥洁白香糯,没有一丝杂色,米香完全盖过了其他香味,还透着一股莲叶的清新,一看便知食材俱化,都已和米粒相融,柔腻如一体。叶流影顿时胃口大开,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倒也没辨出特别的滋味,只觉唇齿弥香,胃里也开始暖暖的,和祝一一韩旭说说笑笑中,三两下碗已见底。

      江引墨下了飞机,突然想起今晚IS和LM有聚餐的活动,拨了个电话给司慎略为交待了几句,这才得知黎纪葳临时有事未能出席。哪知司慎打蛇随棍上,怂恿他来签单,他也不推辞,直接穿着厚实的秋装从机场打车过来。
      至于叶流影之前的不在场和之后的不期而至,他似乎并不在意。只不过捕捉到她进门那一瞬间的微微失措,他才在她被罚酒时借故离开。等他接了几通电话后重返席上,见她已经停了手里的餐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支着下巴专注聆听身边的高谈阔论,不时一笑。
      在座各位年龄相仿,席间的气氛自然好得不在话下。就连先前有些小别扭的司慎和祝一一,也在推杯换盏中芥蒂尽消。叶流影看着司祝两位聊得不亦乐乎,嘴角不觉微微弯起,不知是在赞许司慎步步为营的计策,还是在为自己的帮衬隐隐得意,浑然不觉斜对面那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曾移去。
      她虽然喝下两杯啤酒,神志不减清醒,见餐后水果已上了一会儿,想起几天前夏如风的话,预备直接去前台结帐。不料起身时,一阵强烈的晕眩毫无预兆地兜头袭来,她一把抓住椅背,却只觉手臂使不上一点儿劲,似乎有一股气都憋在胸口,窒得根本无法呼吸。
      见她如此的异样,一旁的韩旭忙站起扶住她,连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身体虽然昏沉,意识还是清明的,骤然间一个闪念划过脑海,叶流影开始明白过来,可能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耳边韩旭的喊声越来越焦急,她听得异常清楚,却苦于头晕胸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心头一急,两腿一软,整个身体向一边倒过去。
      祝一一听到韩旭的轻呼也回过身去,叶流影涨得通红的脸吓了她一跳,刚想站起来帮忙,眼前银光一闪,横出的手臂已在隔开她的同时稳稳将叶流影定回原位。
      江引墨轻轻抬起流影的下颚,果见原本凝脂一般耳根处、颈部都有着渐渐明显的红疹。转头间,如炬的目光朝着她用过的餐具疾速扫去,一下子定在那只白瓷小碗上。他眉头紧蹙,脸色如挂了霜一样难看,沉声问僵立一侧的祝一一:“她喝了粥?”
      祝一一已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发怔,听得他问,马上答了个“是”。
      “喝了多少?”
      “两……两碗……”
      他二话不说,俯身横抱起叶流影就要朝外走。祝一一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顾不得礼节措辞脱口问:“到底怎么了?”
      “她一点海鲜都不能碰。”话音未落,人已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司慎最先回过神来,急急取了卡嘱咐IS的同事结帐,也管不了已经说不出话的祝一一,抓过叶流影的包赶忙跟了出去。

      直到被抱上车,叶流影仍是憋闷不已,昏昏沉沉。身后的肩膀宽挺坚实,她仅凭本能偎靠着,因为难受还不时轻轻一蹭,好闻的薄荷气味顿时侵入鼻尖。仿佛已经记不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也根本不曾意识到自己竟仍会在这个怀抱里如此放松心神,只是动动嘴唇,微弱的音量在封闭的车厢里如清风拂过琴弦,颤颤铮铮,打破了自始的沉默,“我们要去哪儿?”
      开车的司慎听见她还能说话,神志似乎也清楚,瞥过后视镜这才松了口气;而正察看她手臂上新生疹块的江引墨似乎一滞,声音辨不出任何情绪,只说:“医院。”
      她眉峰一拧,头微微一侧堪堪埋在他胸前。发丝不听话地钻入他的衣领,她在他胸口吹气如兰,闭着眼睛口里还嘟囔:“我不打针……”
      他伸过手臂将她定在怀里,这一次她不再有丝毫抗拒,正如他曾以为是人生最好的那一刻。记忆中重复过多次的话再度从她口里说出,无论有意无意,似是似非,终究令他凝冷的神色有了几分缓和,“好。”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安静乖巧;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不设半点防人之心;那个时候,她还喊他“江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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