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八章 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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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晚时分，起风了。
整个羌离城都在狂欢。庆祝南原那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正妃册封三年后，正式入主皇宫。
南原有许多关于她的传说。传说她是在战场上由神兽苍穹送到王的身边的。她在疆场上和王并驾齐驱，助王立下了赫赫战功。传说她有苍龙为伴，身怀上天赐与的特殊能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传说她能看见阴阳两界，引渡往生之魂……
这所有的一切，让她披上了一层非常神秘的面纱。甚至曾经有人怀疑，完颜朔在继位时由于王权争夺严重，称帝后为了高度集中君主权力，所以针对南原正妃王位继承权这一特点而虚构了这么一名王妃出来。
毕竟南原隆重的举行了封妃大典，这名王妃却没有在那么重要的场合出现，其后三年踪影全无，简直匪夷所思。
若非曾经和完颜朔作对的国师不知何故突然改为全力支持压下了那些质疑的声音，国内恐怕早就翻天了。三名侧妃及其身后的势力无一不是对那正妃之位虎视眈眈。
楠生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看出去，外面是一片绚丽的火海。那是南原人正在庆祝而跳的巫火舞。充满神秘意味的沉重号角声时不时划破夜空，传到不知名的远方。
南原人崇拜火，认为它象征着光明和希望。认为它具有焚灭一切的力量。这个国家是崇敬强者的。所以完颜朔采取铁血手段继位后，虽然斩杀了自己的手足，却极为受人拥护。
晚风拂面。楠生听见窗下的走廊里传来的伺女窃窃私语的声音。说的正是一些有关自己的传说，听得她微微出神。
伺女们不知道她们口中的王妃就在头顶一丈高的窗口看风景。得以被选作来伺候这位传说中的王妃，虽然是外伺，也让她们莫名的兴奋。左右无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谁知全让正主听了去。
既然是传说，自然和事实相去甚远。她们现在在说的，是当日完颜朔屠城之后，楠生被东丘抓去做为人质，为表贞洁服下了剧毒，让东丘一位倾慕她的亲王不得近她身。
“服毒？！”伺女之一低呼一声：“那王妃岂不是……”
“王法力高深，这毒自然是能解的。”伺女之二哧了一声，似在笑话前者杞人忧天，随即语音一转：“不过这若是我，无论如何也是下不了那个决心吞毒的。”
周围传来一片应和声，想来大家都是心有余悸。
楠生皱眉。服毒？心口闪过什么。可是无论怎么回想，唯一残留的记忆便是大海深处自己和完颜朔的缠绵，还有那漫天的，充满杀意的火球。
楠生不知，之所以能牢牢记住这一幕。是因为这是她在被下药之前，最近，也是受刺激最深的一幕，所以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楠生转头，随即眉宇间的轻愁尽去，展开了一丝毫无防备的微笑：“大哥。”
白泉的脚步顿了一顿。
眼前的这个女人，和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干净。
这种干净不是来自外表，而是来自灵魂。
他自然知道自己用来托生的这具身体和这个女人是血肉至亲。想他白泉孤苦一生，未料托生之后却有了一个血缘上的亲妹妹。
“别站在窗前。这里是山顶，下晚风大。小心着凉。”白泉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面上：“喝药。”
楠生毫不怀疑的走到木桌旁，拿起瓷碗，小心的啜了一口。不冷不热，温度正好。
事情和完颜朔想要的有所出入。
他本想废去她一身修为，让她将前尘旧事尽皆忘记。岂料楠生的身体情况极为特殊。若是强行散去她的修为，会导致苍龙反噬，要了她的性命。而今不过是完颜朔在她身体里下了禁制罢了。
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若是有朝一日楠生的修为和完颜朔不相上下，身体里的禁制便失去了禁锢之效，会被她本身的功力化开。
因为她并非散去了一身修为而是被禁锢，所以忘忧散也不能起到预期的效果。所以不得不假借替她调理身体为名，每日里让她服一次药。
只是这药服用的时间久了，会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损害。
白泉看着眼前的女人。王为了留住她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终有一天她会离开他，离开这个国家。
或许因为眼前暂时的安稳都是建立在极为不安定的基础上。
他知道事情真实的情况。这个女人曾经怎样决绝的服下翡翠蓝，只是为了不让完颜朔近她的身。
为何南原王偏在情关一事上不明白，今日种种，都是他日的祸因？！
白泉看着楠生吃了药，又坐着陪她说了会儿话，便去了。诺大的寝宫又只留下她一人。外面那般的热闹，这皇宫里虽然灯火辉煌，却冷清得紧。
完颜朔在前厅和众大臣议事。本来依照南原的传统，她是有资格上殿听政的。只是完颜朔说她有伤未愈让她休息，便让她留在了寝宫。
议事厅属于正殿的一部分，和寝宫同在山顶，两宫的宫顶隔着一个巨大的庭院遥遥相望。楠生左右无事，便去了庭院透气。
明月当空，晚风拂面，倒也舒适。楠生顺着庭院里的石子路一路走来，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楠生却是有所不知了。寝宫前的这方庭院不同于寻常的院子。这里头种植的这些树木花卉，看上去只是比普通树木高大些，花朵艳丽些，实则都是一些巫术所用的植被。多有剧毒，不少还和猛兽一般会对活物进行捕猎，所以这个庭院是严格禁止宫女和侍卫随意出入的。他们都会通过庭院两侧的回廊往来行走。
只是楠生的身上携带着苍龙。荒蛮远古的神兽气息让生物天然的具有敬畏和臣服之心。是以她一路走来，倒真如闲庭散步一般。
拐过几株高大的，具有锯齿一般阔叶的树木，楠生诧异的看见一个男孩子正蹲在树下挖着泥土。院子里灯火通明，那孩子却在灯火照耀不到的暗处，悉悉索索的，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一张脸竟是满脸血污。
楠生一怔，视线下移，那地上的事物尚未填埋完全，从黑色的泥土里露出几只人类苍白的手臂，五指僵硬而狰狞的扭曲着。
楠生又惊又怒：“你在做什么？！”
男孩子看了楠生一会儿，抬起手臂用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污渍，转身平静的向着楠生跪下，行了个南原最高规格的大礼：“贱奴金寒，见过楠妃。回楠妃的话，贱奴是负责这庭院的小童，正在给乌木施肥。”
这孩子的表情虽然平静，楠生却敏锐的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恨意。他掩饰的极快，又迅速低下了头。只是到底年幼，还是流露了出来。
楠生不由得疑惑。莫非又是自己忘记的什么？
“施肥？”楠生定了定神，目光挪到那残肢上：“……用尸体？”
“乌木是极阴之木。乃是制作死巫法器的最佳材料。”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二人之间。两人一怔扭头，完颜朔不知何时来了庭院。两人向着他行礼：“王。”
完颜朔慢步上前扶起楠生，微微一笑：“为了让乌木具有更好的效果，不仅要用尸首作为肥料，而且要在人将死之时在他身上下咒，让他的魂魄在死后不得摆脱肉身。将魂魄产生的怨气和魂魄肉身一起喂养乌木，方才能得到上佳的材料。”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今晚的菜色一般，没来由的让楠生感觉到一股寒气。
她虽然不记得往事。心底里却觉得自己和他们所谈论的那个南原王妃，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一样的。
她扪心自问，自己没有那么残忍，没有那么狠决。
屠城，率兵，困住将死之人的魂魄喂养乌木。她下意识的反感。她以前真是这般狠厉残忍的女人么？！
完颜朔挥了挥手，金寒行过礼告退了。待到庭院里只有他二人，完颜朔伸手拉下头顶的枝条牵过楠生的手放到她的手掌中。这正是他口中乌木的树枝。
完颜朔手中握着乌木柔软的枝条，视线却落在楠生的手腕上。那里套着他亲手打制的一对密银镯子。这对镯子封住了她的感官，所以她感觉不到那细细的枝条中涌动的魂灵之气，嘶叫着冲突着想要逃离这个硬生生束缚他们的牢笼。她只感觉到因为魂灵的挣扎枝条在微微的颤动，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挠在她的手心微微发痒，不由得笑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完颜朔。火光映照下眸子亮晶晶的。
这样毫无防备的，干净简单的笑容，他一直想拥有。完颜朔的眸子暗了暗，放开枝条将楠生用力拉进自己的怀中，不知道怎么拥抱才能得到她更多一些，也不知道怎么拥抱，才能将两人之间那些摸不掉的杀伐、鸿沟、恨意去除一点。
她像是感觉从这个拥抱中感觉到了他的心情，格外安静。完颜朔修长的手指顺着楠生的背部游移，无意识的划着她的曲线：“楠生，我南原大军集结完毕，粮草先行，最迟不过三日，本王便要出征了。”
楠生嗯了一声，心知必是这些年来接连不断的战争让南原一直处于战备状态，而国师大人又提前做好了准备，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颜朔一声令下便可大军开拔。
完颜朔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了下去。
他想将她留在羌离宫中，虽然他将亲征，而国师和巫师们也会随行。但是南原王宫依然有一批庞大的巫术力量留守，这一批巫术力量隶属于皇室，不容小窥。在他的心里，这里才是完全属于他的地方，将楠生留在这里，才能彻底阻断她和东丘的所有联系。
而且他需要在出征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国内主持大局。最有资格最让他放心的人自然便是楠生。她未必会将国事处理的极为妥当，却绝对不会篡了他的皇位去。
同时他却又极度的不放心。
羌离巫术力量虽然强大，却未必能拦住真正的高手。特别是那个走火入魔之后，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韩家叛子韩部。雪山一役，其后他也一直在搜寻他的下落。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若是他真在海中丢了性命，倒了却了他一桩心事。毕竟韩部不仅修为高深，也极擅长医术。楠生的忘忧散他轻而易举便能解掉。
完颜朔微微皱起眉头，十分不解韩部其人。以他的修为和医术，这两年他若是有心，楠生身中的翡翠蓝他未必不能解，却始终不曾替楠生解毒。留着这一出，到底要防的是他……抑或是他自己？！
不过这些念头并没有在完颜朔的心头缠绕太久。
在他身为一个男人之前，他首先是一个王者和一个强者。
李楠生于他而言，确实和普通的女人不同。除了她的至阴之身，她身上还有别的一些微妙而复杂的东西吸引着他。他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什么。他更不会去深究这个问题。既然他想要她，他也离不开她，抢过来便是了。
楠生对他无论怎么不可或缺，其重要性也排在王权和国政之后。
诚如他对楠生所分析的那样，现在是对着东丘开战的天赐良机。
他安排的人手和东丘皇室接触过。如他所料，东丘皇室明知是前门拒虎，后门迎狼。而今却不得不大敞门户，恭迎他这头恶狼的力量。
所以仗一定要打，他一定要离开。此时的李楠生被他禁制住，而大海中的那一幕会让东丘谨王也好，韩家也罢，再不会存有当日里的几许温情或者什么利用的幻想，只会利用她是南原正妃的这个身份痛下狠手，带在身边是个累赘。
他决定依照当日里的想法还是将她留在宫中。毕竟即使韩部真的带走了楠生，他是不会害她性命的。而且看那个男人冷静自持的迂腐样子，明明唾手可得却忍着往外推，完颜朔嗤笑了一声。平定了天下之后。再把她抢回来就是。何况那韩部是否真的逃出升天，还是个未知数。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八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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