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峰回路转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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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凝结，气息沉重得令人窒息。掺杂了水汽的薄雾，蒙在眼中，易小川表情不变，一如被人打了一拳或者咬了一口那样简单。
他的内心深处却不是这样的冷静。
恐惧、一瞬间的绝望、耻辱、违背常理的现实。
痛楚——绝对比那几个小时候见到的混混打得疼上千倍万倍！因为那种皮肉之苦他忍住了，在大川来之前他哼都没哼一声；现在，从背后突入的姿势让人感到诡异又不可预知，尽管凭云霆太子的身份，各种事前必须的药物都备齐，痛楚还是如海潮一般袭来。
刚刚没入时，浑身力气就仿佛被抽干，紧接着所有神经集结到后XUE，一波一波的攻击，撕心裂肺的疼，毫无快意可言。
冷汗从未如此流淌，顺着下颌，脖颈，不断淌汗，看上去就像身体在冒着水。身后云霆的温度却高得骇人，一丝无意泄出的闷哼，暴露了此人的情动。
很久之后，那凶器才齐根没入，易小川的喉咙一阵发紧，胃里翻江倒海，泛呕的感觉迟迟不能消退，呼吸凝滞，不知是痛苦还是热气逼人，全身染上了摄人心魄的淡粉。易小川的指甲已经因为痛苦深深嵌入手心，艳红的鲜血丝丝吸入洁白的被单布料中。
不知又过了多久，失血过多使得易小川眼角酸胀，隐忍多时的透明液体从眼眶滑落，竟然冰凉彻骨。
“蒙恬……”
云霆的身子跟着僵硬。
看看那人，似乎已经半昏迷过去，云霆知道他是无意识叫了别人的名字，心头怒火骤然喷发——然后归于平静。
云霆性情一向冷淡，多半是由于他自小体察人心的关系。他很小便知，有所求，有所不可求。所以，即使强要了那可求的部分，业已足够。
空气慢慢冲淡了情（度娘啊你河蟹）事的味道。云霆侧身在一旁躺下，一丝睡意也无。
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云霆微垂下眼睑，看那人残留泪痕的脸，伸手轻轻拭去那淡淡的泪迹，指尖微凉，却比不上他半生孤独的寒意。指尖不由得伸向自己唇边，不着一丝痕迹地入了喉咙，埋在心底。
“对不起……”
云霆说这话时，已然注意到了藏在易小川身上的匕首，微微凄笑，并不做任何动作，任由易小川浅眠。云霆看看自己的中指，血管乌黑的迹象已经消除。
此毒解了，中毒更深。
山间气候变化无常，下半夜寒风呼啸，山头忽隐忽现的火光更添一份肃杀。
屋里却静得吓人，微微的响动已经引起男子的注意。
下一秒，冰凉的利刃已抵上喉咙。
“别动。”易小川义正词严，此刻手中握着致命武器，底气稍足，搬出警匪片中的经典台词喝令道。
云霆在黑暗中总是显得游刃有余，慢慢从侧卧的姿势直起身来，过分冷静的眼神直视易小川，月白霜寒，隐约的月光映在他的眸子上十分吓人。抵在脖子上的匕首颤动一下，云霆眨眨眼，便柔和了目光，伸手向那人耳侧，拨开一丝乱发。
“你不累吗。”云霆浅笑着，但出口便是狠狠的讽刺。“那——也不疼？”
“闭嘴。”易小川面上一红，却红得苍白无力，语气平静得出乎意料反而让人担心。
“易先生好有骨气。”一边说着，云霆另一只手两根手指夹住刀刃缓缓发力将刀锋向外推，那一边易小川面上疲惫之色非常明显，握刀的手其实一直使着虚力，云霆只用一份力，都已经感觉到刀刃抖动不停，确实毫无威胁。
“你要什么。”云霆沉声问道。
“解药。”
易小川从小身体状况就不好，经过一番折腾，只有目光虚无，冷汗一滴一滴自额上滚下，此刻强自撑着，威慑力全无。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云霆已经心中不悦，反手一推，竟然就将易小川摔在床沿，他再欺身压上，右手禁锢住易小川的手腕，用力一扯，手中匕首落地，如同暗夜中的禽鸟低鸣的金属碰撞声乍响。
力道也许太大了，易小川发出痛楚的呜咽声。云霆连忙松手，心里顿时柔软温和，不料易小川拼尽全身力气补上一拳，正中云霆侧脸，一声闷响，不知是轻是重，让云霆捂着脸，一时眼神里晃过一丝委屈的意味，让易小川僵在当场。
折磨人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尤其是云霆眼神复杂，看得易小川手足无措。
“……”低声叹息。
“云霆没有强求的意思。”语气一转，便是正直英明，终于显出几分太子果断机智的模样。“我遵守承诺。”
云霆却将手伸向易小川的腰侧，把玩似的解下纯白的玉佩。那玉佩是一个小小的觞，云霆两手用力一分，玉佩竟然从中断开，一个精致的壶口瓶映入眼帘。
“想要的东西往往在身边，欲求而不得……”
“请易先生谨记在心。”
易小川一时心脏猛跳，胡乱接过小瓶，便捡起匕首推门而出。风速极大，吹乱了他的长发，真是久违了的自由的空气！
易小川忍住不可明说的剧痛，直冲向马厮，守夜的卫兵立刻发现，吹角鸣号，顿时火光冲天，映得黑夜如白昼。
几十个人团团围住他，正欲靠近，转瞬横倒一批！易小川毕竟经历过生死，几番厮杀冲出一条路来，拽了一匹黑背骏马，不管不顾地跨上马背，牵动缰绳——
“驾！！”
骏马蹬蹄，长嘶一声，仿佛腾云驾雾一般硬闯出去。
身后弓箭手列好阵势，正要射箭，不料军令传来，停止攻击。云霆快步赶来，稳住军心。易小川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看不见。
还跪在地上的众人默默听训，太子今日行事异常，将士哪里敢多做言语？
只有常年陪伴云霆左右的连管家斗胆疑问：“太子，此人就这么放了？”
云霆回眸一笑，眼眸盈盈如水。
“老连，还有两日到大赦之日，到那时，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夜之间，峰回路转。
火光，火光，越来越近了——
化为刀刃的夜风在耳边划过，好像冲破了皮肤，又好像没有，原来感觉早已消失，在这一路狂奔之中，多少次险些跌下山崖，多少次体力不支将要昏倒，在看见火光那一刻，就看见了全部的希望，无数伤痛都失去意义。
远听着马蹄踏地的声音，放哨的士兵警觉起来，冲着远方大声喊道：“前方何人，快快下马，不然就要放箭了！”驾马的人却置若罔闻，横冲直撞过来，卫兵相互使个眼色，后方的弓箭手迅速列好阵型，拉弓瞄准——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那、那人好像是少将军！”
这一声，给了众人一记重锤，弓箭手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放箭试探，最后变成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庞副将显得更为谨慎，抢过身边一个卫兵手中的火把，举向半空中，橘色的火光映着他焦急严肃的脸色，周围的卫兵也急于知道答案，屏息凝神望向漆黑的夜空。
马蹄声还在接近，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沉默许久，庞副将重重地拍了士兵的肩膀。
“快、快！叫将军过来！”
沉默瞬间撕裂，爆发着喊出的欢呼声震天动地，长久压抑的情绪突然得到释放，一群热血男儿只想到浴血奋战的弟兄回来的惊喜，拥抱着，嚎啕大哭。
易小川远在军营外一百米就已经听见了这气势恢宏的喊声，浑身的力气早已抽干，他全凭意志力支撑身体，嘴角隐约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当他驾马奔至军营大门，接受一众士兵迎接时，远远地，又好像极近地，望见了那个人。
总是英武非常的蒙恬大将军。
易小川还牵着缰绳，既不下马，也没有行礼。
夜风牵动着马上人的长发，这一别归来，所有人都感到他们的少将军改变很多，好像有什么地方坏了一般，眼神也不复从前的简单。将士们不由得沉下心来，默默看向易小川身后空荡荡的山路，顿时明白。
易小川垂首在蒙恬面前跪下，暗淡的发丝顺着背部悄然滑下。
他双手抱成拳冷静异常地报告伤亡情况，让众人为之惊叹，只是最后结词：“除末将以外……全数……阵亡。”哽咽到不成句子。报告完毕，起身。蒙恬眼光冷峻，心里五味杂成，说不清什么滋味。凝视易小川没有一滴眼泪残留的双眸，突然忆起战场上——
“我——不是蒙毅。”
“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袁国太子轻蔑的眼神……
这是对圣上的侮辱啊。
那是袁国太子对蒙毅的妄图。
妄图。
妄图！
……这个想法掩过千百句干涩的家国抱负，蒙恬的心乱了，如一池平静的水被搅的浑浊，久久不能恢复。再也恢复不得！
为什么要忍着，一直以来的尽忠职守就换的这样的结果！这样的蒙毅！
“不肖子，抬头！”
易小川闻言反射性地抬头，却对上蒙恬从未在他面前展现的虎眸。不禁身体一僵，没有反应，一拳已经打在脸侧！
铁锈味充斥口腔，大脑登时变得空白，力气尽失，屈辱受尽，比这些更大的悲戚席卷了他，一口闷气不得发泄，竟然生生堵在胸口。失神。
眼前一片黑暗。
“将军！将军，少将军昏倒了！住手吧！”
最后只听见众人的喊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峰回路转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