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现实》亭灯

37、躲避

　　“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三人在猛地从座位站起，硬生生推开一众包围在身边的NPC，直冲阴界的大门。

　　钟潜反应最快又有逃跑的经验，一溜烟率先窜了进去。谷阳平在NPC的刺激下跑得格外卖力，不一会也消失在门后。

　　一时间只剩下刻意留放慢脚步殿后的叶沉舟和谢落。

　　谷阳平回过身刚想感慨几句，却发现叶沉舟还没有进来。他探出半个身子想要催促，却看见了令他窒息的一幕。

　　服务生紧紧跟在后方飞身前扑，再次张开布满锯齿的嘴巴，眼看就要咬住叶沉舟的小腿。情急之下，谢落拽了叶沉舟一把，才堪堪避开攻击。在他们的前方，中年男子适时现身，坐下的轮椅已然变成收割机般的巨物，彻底堵死所有逃生的路线。

　　这下完了！

　　谷阳平一狠心，刚准备走出来做诱饵，叶沉舟反而提前预料到似的大喊：“你们先进去，别管我！”

　　随后走投无路的叶沉舟竟然直接打开身侧电话亭的门，搂抱住谢落一起翻身摔了进去，徒留下只能无能狂怒的几个NPC。

　　青绿的手臂自觉地推动交界处的大门，隔绝开谷阳平的视线，也彻底关闭了连通两个世界的道路。

　　……

　　在打开电话亭的一瞬间，叶沉舟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仔细算来，他已经长时间保持滴水未进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再加之先前受伤没有痊愈，现在的他就算是想强打起精神也无济于事，只能顺势倒下。

　　而谢落则被他脱手甩了出去，顺势向前滚了两圈，最后以一种头朝下的倒立姿势靠在墙边，看上去傻乎乎的。

　　叶沉舟原本沉重的心情骤然好转，望着这一滑稽的场景不自觉笑出了声。

　　意外总会发生，既然没法去夜晚的阴界看一眼，那么暂且躲避在电话亭里也不错，如果电话亭是与河流下方同样的安全屋的话。

　　事实上，钟潜给出的情报仍旧存疑。

　　先前两界打通时，餐厅和泳池都会暗下来，那会他们还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可要是真正到达晚上呢？

　　失去光线后，钟潜是怎么看见被雾气环绕的老头，以及孙文石被强行喂食的景象的？

　　是因为副本里面并没有那么黑，还是因为老头周身自带发光效果？

　　对方的描述与自己的猜测不约而同地吻合，但他也不能保证那就一定是真的。只是目前不可能找另一个新人对证，他只能把钟潜当作是一个比较聪明的玩家。直觉告诉他，钟潜不会是谷阳平那样的双面间谍。

　　当然了，钟潜只是众多问题中的一小部分，此刻谷阳平那里的情况，还有他身边的谢落才是和副本更相关的线索。

　　只不过他没法及时赶到阴界，要辛苦谷阳平同志一个人去应付那个假新人了。

　　“你觉得这样很好笑吗？”
　　胡思乱想间，谢落重新站起身掸了几下自己的斗篷，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玩家。

　　他们意外地没有进入什么虚拟世界，仍旧处于一间四周都是普通墙壁的电话亭之中。

　　“那个人是谁？”谢落用鞋尖踢了踢那张略显疲惫的脸，用自以为很凶恶的语气发问。

　　他原以为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叶沉舟肯定无处可逃了，却不料对方乍然起身，朝他扑了过来，并且好像早有预谋似的一手抓过他想要反抗的双手，带着他向后倾倒过去。

　　“放开我！”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谢落挣扎着试图翻身，可所有动作都在下一秒停住。

　　太近了……

　　叶沉舟双膝跪地上半身前倾，明明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却像一根强磁铁般不远不近地覆在他的身上，只要他动一下便会碰到这家伙。极近的距离下，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喷吐在脸颊上的急促喘息还有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到底是谁？而他又是谁……

　　“你是指哪个人？”叶沉舟没由来地认为谢落指的一定是故意和他走得很近的钟潜，却故意装作不清楚，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因吃瘪而涨红了脸的样子。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对一切游刃有余的谢落从极大程度上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然而谢落紧接着深吸一口气，曲起膝盖直直朝某人的致命部位打去。

　　叶沉舟一惊，连忙滚到一边，又不知道扯到了哪里的伤口，看上去疼得只能面朝上躺着不动弹了。谢落并排与他躺了一会，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跟他计较，片刻后又起身坐到角落之中，同样是一副累到不愿意说话的样子。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叶沉舟喘着气正对白花花的天花板问道，“NPC也流行轮班制度？”

　　“……关你什么事，你觉得我会像个傻子一样把这些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谢落一反常态地回了一长串话，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叶沉舟轻笑一声，倒是觉得好玩。他问的话明显违反规则，谢落完全可以像在桃花源时那样不做回答，现在却偏偏要反过来质问他，就像是……

　　他们已经熟稔得不再需要客套了一样。

　　不知不觉间，他也卸下防备幼稚了起来，拿出那把餐刀对着空气胡乱比划：“你信不信我用刀威胁你啊？”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话音刚落，叶沉舟根本来不及反应，轻易让谢落的一个闪身从自己手中夺过了这把刀。随后他亲眼目睹这把普通的餐刀幻化成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匕首。

　　谢落将匕首抛起又接住，确定手感没问题，还是原来的匕首后，匕首凭空消失，如同道具般重新融入他的身体。

　　“不管怎么样，你把它给我找回来了，我就不跟你多计较。”他飘飘然地说道，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不用谢。”叶沉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人似乎很在意手上的道具。

　　是因为匕首和副本有关，还是本身就是重要的东西？

　　不过既然无法直接向谢落问出答案，他只能抓紧时间把注意力放回到副本之上，以求中间可以发现什么新线索。目前看来，剩下的也只有鬼门关后的血池，可是现在阴界封闭，外面或许还有凶狠的NPC看守，他想要去阴界的话，只能等到白天夜晚交替大门打开的时间段……

　　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撑着墙准备站起离开，却不料过度疲惫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又“咚”的一声跌回了地面。

　　“噗。”这下换谢落嘲笑他了，“才对付那么一个人就不行了？”

　　叶沉舟心里纵使有一百种狡辩话术，也没有力气说出口。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还没通关副本，人就先饿晕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进副本前都会提前备好用来充饥的食物。

　　撕开外部的油纸包装，里面是一块简单的馅饼，但是它的用料和制作方法却和压缩饼干类似，夹层中还加了冰凉的酱料，不至于让口感过于干涩，可以说是好吃又便携。这是逍遥游的老板研发出的新品，专门用来应对副本时间过长又不敢直接吃里面自带的食物的特殊情况。

　　叶沉舟盘腿坐在地面，几口解决馅饼，恢复了大半体力的他一边回味一边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然后他便被谢落堵在了门口。

　　“那个……我还是要过副本的，你要不挪一下？”
　　叶沉舟说完见对方还没有给他让位置的意思，刚想再说一遍，恰好听见了十分响亮的一声。

　　“咕……”

　　“噗……”他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也会和普通玩家一样饿肚子？”

　　谢落盯着他，摆明了不想搭理他却又不得不为了食物屈服。

　　反正他还剩下一块馅饼，交出去也无妨。

　　于是谢落的眼中出现了那块自己刚才一直眼馋、但羞于开口直接索要的馅饼。

　　“放心吃吧，我可不会害你的。”

　　一句话犹如鼓槌敲响在心头，谢落不由得一颤，自灵魂深处激荡溢散的触动几乎让他当场落泪，似曾相识的温和声线好似与冥冥之中遥不可及的声音重合。

　　“你还好吗？”叶沉舟见谢落久久没有动静，出声提醒。

　　谢落这才恍然清醒，接过馅饼小口品尝起来。即使食物在口袋中闷了许久，也丝毫没有影响它柔软清凉的口感，其中还有淡淡的清香飘出，闻起来竟然和面前人身上的气味差不多。

　　叶沉舟见他吃得挺开心，自己也轻松了点，就好像完成了某个副本任务一样。

　　“你等一下。”谢落嘴里还嚼着没有咽下的食物，伸出手又挡住了他的去路。

　　叶沉舟简直要被气笑了：“都吃饱了，你搁这耍赖呢？”

　　谢落囫囵吞下最后一口剩下的馅饼，用还带着一丝油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叶沉舟颇为无奈地低头看去，视野里只有一团乌黑的头发。

　　“你再这样的话，我只好……”他刚一开口，眼前的场景忽然间恍了一瞬。

　　光秃秃的墙壁消失，闭塞的空间变得宽阔，来往的鬼魂在附近游荡，嘈杂的谈话声从耳边响起。

　　这是……瞬移到鬼市了？

　　“我去，你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偷偷跑过来了？门不是关上了？”

　　叶沉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谷阳平一惊一乍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钟潜。他们两人显然都很担心，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一连串问题。

　　那算是他贿赂boss的奖励吗？还是说，谢落一时兴起动用权限，无视规则带他过来了？

　　不过谢落本人倒是毫不在意，一脸无辜又无谓地对他说道：“那玩意挺好吃的，而且你也不想一出门就被那群怪物分尸吧？”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叶沉舟越说越觉得好笑，怎么给个吃的就开心成这样，那之前谢落在他家里蹭饭的时候，岂不是更兴奋了。

　　“你心里在骂我？”

　　叶沉舟嘴角不自觉上扬，跟逗小孩似的说道：“没有没有，我哪里敢骂你啊，你这开挂般的能力真是太厉害啦。”

　　“你们在交流什么线索吗？还有这个人是……”

　　忽然有人插话，他抬眼望去，是站在附近的钟潜说的。钟潜看上去对谢落充满警惕，甚至带有毫不掩藏的敌意，而谷阳平这个不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竟然还在一边附和。

　　“是啊，你们在这里聊天，这副本还怎么办？”

　　“先去下一个房间看看吧。”叶沉舟心想也是，强行接过话题，朝另一头走去。

　　反倒是谢落在钟潜开口的时候，便一言不发地丢下众人便率先跨过那道冒着鬼火的门，几乎摆明了自己很不爽，不想和他们继续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