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异直男的第二春》棘草伏地

4、坦白局

　　苏瑞的信
　　“你好，裴佳：
　　今天我和穆星来到了阪彬，大一的时候我和你曾在地理杂志上看过凡灯古寺的图片，它是这个国家最有名的景点，我想我们接下来肯定是要去那里的，不过我多希望在身边的人是你，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而不是跟着不认识的明星演一出秀。

　　听说你暑假也要踏上旅途，去做国际义工，祝你好运。我们以前一起约好要去的，唉，但谁想到我早早结婚了呢，奥参学长对我退学很失望，我知道你虽然没说，但也是这样想的。

　　都是我妈妈，说要尽早抓住他，球员们出名后只会找个漂亮模特然后抛弃以前的爱人，我也怕他离开我，所以答应了结婚。现在我总是想，如果当时多考虑一下会怎么样，可是也不能反悔了，他对我挺好的，只是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不够成熟。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呢，哪个女大学生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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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夜市里的散步并不如想象中愉快，尽管穆星和阿克图没有火到让不热衷看球的阪彬人民都认识，但他们三个显眼的外来客打扮，还有阿克图那引人瞩目的巨人身材，还是让他们立刻成为了所有小贩的猎物。一大群孩子把他们团团围住，枯瘦的胳膊长长的伸着，把烟或玩具之类的小商品使劲往他们眼前递。

　　恶心的推销手段，贫困的儿童。他们不得不买了几样东西才得以脱身，然后不敢多逗留，慌不择路地离开大路然后钻进一家咖啡馆，但即使这样罪恶感和烦躁还是萦绕在心难以摆脱。

　　这家咖啡店装修不错，里面还有一支乐队演奏着抒情爵士，十足的殖民风格。客人们都是海外游客的样子，看来是不会对他们大惊小怪了。阿克图疲惫地陷入卡座，把手上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往桌上一扔：“你们都买了什么啊？”

　　穆星也把一堆写着当地文字的瓶瓶罐罐摆上了桌，他拧开其中的一瓶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药草味：“我就拿了离我最近的东西，好像是药膏…天知道是治什么的。”

　　“我买了三包烟。”洛希展示着他的收获，颇为得意地笑了一下，这是到现在为止，穆星在他脸上见到的最生动的表情。

　　“靠，你这最有用了，我也想尝尝阪彬烟什么味，来我们换一个。”阿克图一把抢过其中的一包，然后从自己那堆玩意里翻出一个干花编成的花环戴在洛希头上：“很适合你嘛。”

　　确实合适，如此廉价的花环戴在他头上显得像冠冕一样。穆星因此联想到传说里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族角色，要是戴在阿克图或自己头上，只会显得滑稽吧。

　　但洛希没让这副模样维持多久，他很快扯下花环然后扔回了阿克图身上，正当阿克图想报复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经纪人打的，可能是转会的事，我去外面找个安静地方接一下哈。”

　　这下可不好了，剩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其实刚才一路上，还有今天下午在酒店房间里，一直都是阿克图在做中间人，主导三人的谈话，洛希看上去不是健谈的人，而出于不可言说的原因，穆星也不好意思主动和他搭话。

　　沉默十多秒后，洛希撕开烟壳的塑料纸，抽出一支后叼住，然后把盒口调转方向朝向穆星。

　　“谢谢，我…我不抽烟。”

　　“这样啊，”洛希点烟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一手把火机又摁灭。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继续吧。”穆星急忙摆手，有些受宠若惊，他所有队友都抽烟，在得知他不吸烟后，只会以此嘲笑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然后在通风不畅的更衣室里照抽不误。

　　洛希这才又重新点燃烟草，细白的烟杆夹在他纤长的手指中间，烟雾蜿蜒出柔媚的形状，为他本就漂亮的脸孔增加了几分诱惑。但他灰色瞳孔里的光点仍然无时无刻不保持着锐利，像把不会疲倦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落入他眼中的所有。

　　穆星承受不住这样暗流汹涌的寂静，别开脸问：“所以…阪彬的烟有什么特别的吗？”

　　“尝起来像香皂。”洛希吐出一口烟后，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地评价，根本没法听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然后，他又突兀地提起：“你总是在盯着我看。”

　　穆星被这句可怕的话勾回了魂，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一次越界地盯了对方太久。

　　“我没有！”他本能想否认，但想起晚餐时那副场景，想必洛希已经心知肚明了，于是再没有力气辩驳，泄气地改口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这是常有的事，人们经常盯着我，从小就是。”

　　“因为你长得很好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洛希的语调竟难得地有些激动起来。“你也长得很好看，但人们看你只是为了欣赏，而对我更像是…猎奇。因为我血统不纯，在哪里都像异乡人，而且长得也不像‘标准的’男性。”

　　穆星不想让他误以为自己是那种没见识的狭隘者，赶紧否认：“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长得不错，没想那么多。”

　　洛希微微摇了摇头，腔调又恢复了平静：“那你之前有没有盯着爱芙看呢？”

　　爱芙也是这个节目的嘉宾，知名的女演员，是那种无需做什么就能万众瞩目的长相，洛希绝对没有比她更好看，在穆星看来也就是旗鼓相当吧。

　　但仔细想想，除了最初几眼的惊艳以外，自己确实没有像看洛希那样老看她。不仅是因为不想愧对苏瑞，也是因为没必要。

　　爱芙是个热情明艳的姑娘，而洛希的气质神秘难测，就算抛开这些是不是gay、有没有看上自己之类的谜团，仍旧神秘。因此每次即便洛希已从视野中淡去，他的身影却还会在自己的脑海中盘旋不止，带来周身难耐的刺痒与焦躁，非要继续侦查下去不可，直到真正找到谜底。

　　这么看来确实有点猎奇的意思，否则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对劲，若察觉到的是安朵米之类其他男人的爱慕，他可不至于如此困扰。

　　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让穆星很受挫，甚至恼羞成怒，他不想在洛希面前显得如此被动，不想再看见对方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于是也发起进攻：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呢？你觉得我也好看是吗？其实我早知道，在下午给你们送东西之前，我不小心听见了你和阿克图的对话。”

　　“你听见了什么？”洛希拿着烟的手僵在了半空，穆星满意地从他脸上看见罕见的一丝慌乱。

　　“我听见，你以前就喜欢在电视里看我，还觉得我相当…不错，总之你喜欢男的？”更露骨的词汇还是被隐去了，他说不出口。

　　但这些足矣击中对方，盈盈的亮光在洛希灰色的瞳孔中波动，打碎了那层冰冷的隔膜。
　　像是有坚硬的壳碎裂开来，从中流露出什么柔软黏重的液体。他看上去惶恐，不安：

　　“是的…对不起，我以前确实在网上电视上注意过你…但我只是看看，从没想过打扰你或者别的什么，对我来说你就像年轻时候的小李子一样…我的意思是你们都是遥远的明星，别在意我…”

　　这下穆星开始感觉内疚了，没想到洛希反应会这么大，他之前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误让人以为他不会轻易感到受伤。

　　“没有，别把我当明星呀！我不觉得你会打扰我，”穆星俯身趴上桌子，以更靠近对面，尽可能真诚地说“我只是搞不清楚我自己……”

　　他听苏瑞说过，当他睁大眼睛盯着别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融化，因为他的脸无辜可爱。果然，发动狗狗眼攻击后，就连洛希都挤出了微笑：“你很好，你很正常。”

　　“你也是，很正常。既然我们都不在意，就别再纠结这些了。”

　　“好”

　　“都说开了就正常相处吧，这样我们才可以成为好朋友”

　　“好朋友那倒也不必…”洛希反驳着，但笑意并没有从他脸上淡去。

　　“呦，聊着呐！”这时，阿克图从外面回来了，他伸开双臂，一左一右揽住坐在桌子两边的人，然后转向洛希，调笑地说：“怎么样，你们的感情有没有加深一点？”

　　洛希狠狠瞪了他一眼，而穆星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深长，不禁红了耳尖。

　　不过卸下心理包袱后，一切都回归正常了，在接下来的时间以及回去的路上。他终于能在洛希面前找回呼吸的节奏，能情绪稳定地自发跟他说话，不再需要阿克图的串联，不再想病态观察他身上每一个细节。

　　回到酒店后他还是很愉悦，苏瑞都看见了他的笑脸：“挺开心呀，你们干嘛了？”

　　“没干嘛，就哥们出去玩呗。”

　　哥们，即使这时候说出来，穆星还是觉得这个称呼和洛希莫名地不相称，好在他们只用相处几天，并不需要成为真正的“哥们”。

　　不过反正都会渐渐习惯的。渐渐将陌生人视为哥们，就像每次升上高一级的学校，每次在更衣室迎来新的队友，在晚宴上和新鲜面孔相遇，他向来是合群的人，通常用不了多久就能和陌生人混熟。洛希和那些人能有什么不同呢？他最好不要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