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异直男的第二春》棘草伏地

16、惊魂一日

　　虽然说好了要私了，不过也得去和警察说明情况，撤销案件。在去警局之前，卡尼带着穆星来到了社区后山的车祸现场。

　　这里离他们的住处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开车时间则更短，才开了这么一小会儿就撞了，穆星合理怀疑卡尼其实根本就不会开车。水泥道路上留下刺眼的黑色刹车痕迹，漂亮的黄色跑车与路边树林里一棵大树来了个零距离接触，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城郊的这片山林虽然偏僻，但也不是完全没人来，要是有居民来此处搞户外运动或者郊游什么的，事实分分钟会暴露。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卡尼最终决定主动认错。

　　看着亲爱的座驾如今的惨状，穆星的心顿时和车前盖一样稀碎。

　　“抱歉，我们会赔你的。”洛希不安地看着他的脸色。

　　穆星当然只得假装大度：“没事，我买过保险，要赔也赔不了多少。

　　表面上他云淡风轻，其实心痛得不忍再看，转头说：“我叫经纪人来处理吧，我们先走。”

　　说到这位经纪人老米，因为最近是穆星的休赛期，而且去年才签好一份长约，没什么合同的事要处理，所以他也悠闲地带着家人去海外度假了，昨天刚回来，两人好久没见面。最多在穆星录那旅游节目的时候，远程指挥了几句。

　　结果几天没盯着，穆星就搞出了大事。简直不敢想象过几天最后那期节目放送出来后，老米会是什么反应。更别提要跟他讲自己闹离婚的事情了。

　　电话那头的老米对被迫提前上岗的事很不满，又跟穆星唠叨了起来，以往穆星一向讨厌他这般把自己当小鬼教训，可如今也不想顶嘴了，这几天且得表现得乖一点。

　　把烂摊子留给经纪人后，一行人前往了警察局。这个片区人口不多，大半区域是富人住宅区和名校，治安情况良好。一年到头难得有什么犯罪案件，对于该局的警察来说，谁家老人小孩走失就算是大案了。

　　穆星的车被盗也算是难得的大案，但既然事主同意私了，而且嫌疑人还未成年，便也可以就这么轻轻放下了。接待他们的女警仅让穆星填了一些表格，又教育了卡尼几句，看上去并没有打算过多纠缠的意思。

　　于是穆星以为他们很快就可以完事回家了，又浪费了一中午的时间，虽然有些烦躁，但感觉还不错，被打乱的日常生活终于可以回归平静。除了他那颗一靠近洛希就乱跳的心脏以外。

　　然而，就在这时，建筑外边突然传来几声响声，穆星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那位女警突然脸色煞白，叮嘱他们别动，然后拔出腰间的佩枪，小心地向大门口走去。

　　片刻之后，她退了回来，大声向房间里面喊到：“院子里有人开枪，快掩护平民，呼叫支援！”

　　话音刚落，又事一声枪响，这位女警的腿部中弹，扑倒在了门槛上。随后一个衣衫褴褛，首如飞蓬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她身后，一脚踢飞她手里的武器之后，用一把手|枪指向了她的后脑。

　　他们所在的接待室很大，承担着该局很多日常工作和对外接待，非领导职务的警察工位大都在这儿——意味着除了穆星一行人以外，屋里还有几个警察，几个来办事的平民，现在他们都慌了。

　　警察们则立刻行动起来，有人掏出枪上前和匪徒对峙，有人打电话，还有人引导平民尽可能躲在掩护物后面，保持冷静不要出声。他们在尽可能地保持专业，不过，穆星仍在旁边的年轻警官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很尊敬对方，但并不能感到安全，这个向来平安的片区怎么会出现持枪匪徒，又怎么敢在警局行凶呢？这种事情可能连这些警察们都只在演习或培训的时候经历过，从没想过会在现实里发生吧。

　　穆星，洛希和卡尼，听从年轻警官的指挥蹲在了刚才那位女警的写字桌之下。视野瞬间变得狭窄。只能看见一位刚才等在旁边的平民女子也挤了过来，她无法制止哭泣，但又不敢出声，只能拼命拿手捂住嘴。靠近她的卡尼也被她传染，开始低低地抽泣，压抑的哭声二重奏，让市内气氛更加窒息了。

　　说实话穆星也很想哭，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让他无法处理情绪，从方才起他只是麻木地听从指示机械地行动。现在稍微回过神来，便赶紧查看起洛希的状态：洛希他乍一看还是和平常一样安静，但仔细观察，他的额头也布满了冷汗，双眼大睁着，却失去了焦距，仿佛灵魂出窍。穆星想起来他在阪彬礼堂的舞台上也是这副样子。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穆星很想探出头去查看情况，但又不敢乱动。然后就听到另一声枪响。而他们躲在厚重的办公桌下，都没法知道是哪方开的枪，女警死了吗，还是匪徒被制服了？而紧随其后，男人的声音响起，打碎了他的所有幻想：

　　“不要乱动，我身上还有炸/药，我要炸…炸了你们！”

　　这个人的声音听上去很醉，穆星怀疑他没有清醒的意识。警察们开始询问他想要什么条件，但他只是让所有人放下武器，接着便一言不发地踏进了房间里边，然后不断踱步。

　　劫匪逛到这个办公桌跟前的时候，穆星看见了他，而他也在俯视中看见了他们这群躲藏的人，但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跌跌撞撞地走开，然后继续踱步。

　　就这样，不知道躲了多久，他们能感受到的，只有匪徒单调而沉重的脚步声。然后似乎终于有人耐不住了，另一道仓促的脚步声从房间那头响起，有人想逃跑。警察和劫匪一起大喊别动，接着一声枪响，那脚步声停止了。

　　于是剩下的人更不敢乱动，穆星不知道那人是躲回去了还是被打死了，他不敢离开起身查看情况。

　　又是一段漫长得让人发疯的时间过去，他们听见外边有人透过喇叭向劫匪喊话——增援赶到了。但劫匪的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大喊他什么都不要，只想要报仇，然后开始在房间内胡乱地扫射一通，大多数打在了地板或墙壁上，但似乎也有人中弹了——因为不知是谁哭喊了一个名字。

　　桌子底下哭泣的女士忍不住发出绝望的呜咽，卡尼这会儿开始疯了一样低声自言自语：“我要死了吗可我都没毕业，没有女朋友没开上自己的车…老天对不起我干了很多坏事揍过很多人但也不是死罪吧！”

　　洛希则诡异地苦笑起来，喃喃道：“也许我早该死了，这天终于到了，只是没想到在这里…”

　　这些话提醒了穆星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是的，他很可能要死了，他们都是。只要屋内的疯子走过来扣动扳机或者引爆炸/药。

　　他也开始像卡尼一样想到人生中未完成的事，那可太多了，比如世界杯，更多的金球奖，彻底甩开李德留名足球历史等等。然后是父母，苏瑞，所有他在乎的人。最后是炸鸡、可乐、游戏机这些平凡但他来不及多享受的东西

　　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不过，此刻至有还有一件事情是来得及的，他那混乱的爱意，原本是准备深埋于心底的秘密。但现在大家都已经要死了，或许没有必要再瞻前顾后，徒增遗憾。

　　他转头，望向坐在地上的穆星，伸手搂住了他，洛希瑟缩了一下，但没有更多抗拒的反应。于是他便继续把洛希搂在怀里，酝酿着话语，然而那匪徒的叫嚣声突然又响起来了，原以为已经到达极限的恐惧竟然还能不断加深，没有时间了。

　　穆星只好放弃要说什么的打算，直接凑了过去，手按住洛希僵硬的肩膀，吻向对方紧闭的嘴唇。

　　他没有感觉到什么，除了一片冰凉，他也来不及有什么感觉，洛希立刻推开了他，迷茫的眼睛瞪着他，压低声音喊：“你搞什么？”

　　卡尼停止了抽泣，无声地，惊讶地看着他俩。更远处那位女生倒没什么反应，她一直把脸埋在膝盖之间——不过这些在此刻都并不重要。

　　“我…”穆星艰难地尝试开口，可耳边的喧嚣和卡尼的视线让解释变得困难，他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计划到这一步，没想过他吻了洛希之后，死亡却没有立刻跟上。

　　就在这时，眼前强烈的亮光闪过，紧随其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然后是无边的黑暗，没人再去纠结吻那个吻。就是现在了吗？穆星想。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穆星以为自己来到了死后的世界，但眼睛和鼓膜还是很痛，人死后也会感到痛吗？

　　一会儿后，他被一个穿特警制服的人拉了起来，带离了房间，恍惚中他听到对方说：“劫匪死了，你们安全了。”

　　很久之后他才知晓，爆炸的是警方的闪/光/弹。而犯人在失去感官的瞬间被击毙。

　　更久之后，他得知那匪徒是个退伍的老兵，因为买到烂尾楼破产而妻离子散，精神受到打击。那天他绑着自制的土炸/药，本想到开发商的家里寻仇，却因为喝得太醉又穿得太破，出现这个社区太过显眼，在路过警局门口的时候引起了一位刚下班警察的注意，被拦下来盘问。

　　但这里的社区小警察怎么能制服出身特战部队的老兵呢？很快警察的配枪在搏斗中被抢走，然后成了第一个受害者。那匪徒则没有继续自己的路线，酒精让他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标，改道走向了警局内部。

　　回头来看，一切都是那么随机，尽显命运的可笑。但当时的穆星没来得及感慨那么多，只是继续机械的执行特警的指示，跟着对方走。直到走出建筑时抬头一看，发现原来天已经黑透，才终于有自己活下来了的实感。

　　他们被带到一处空地，医护人员围了上来，除了暂时的视力和听力受损外，活下来的人质并没有更严重的身体损伤。但精神的创伤也是难以承受的。哭声，这回是放开了的哭声，填满了空气。然后穆星的腰突然被狠狠抱住——是从一辆救护车上跳下来的卡尼。

　　他嚎啕着哭喊：“对不起，穆星哥，如果不是我，你今天就不会来这里…”这回的道歉可是绝对真诚。

　　穆星僵硬地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以成年人的自觉强装镇定安慰了他几句，然后问：“没事就好，你哥哥呢？”

　　卡尼抹了下眼泪，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们去找找他吧。”

　　空地里停着很多警车和救护车，红蓝/灯光闪成一片，给眼睛带来些许不舒服的感觉。穆星和卡尼并排走着，向一辆辆车里望去，他的呼吸轻快起来，开始感到劫后余生的畅快
　　，就连看着卡尼都无比顺眼。

　　然而这小子注定不会让他好过，沉默地走了片刻后，卡尼望向他，以孩子般纯真好奇的语气问：“穆星哥，你刚才为什么要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