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炽焰狐·出山 ...
-
镇远王府一行后，云若终于清闲了两天。
云之很配合地缠走了怀渊，作为一个夫子加玩伴，怀渊很是称职，深得云之的喜爱。于是云若只有在饭点才看得见这两个的影子。
绍离的伤势恢复得不错，现在云若每天去帮他换下药也就行了。虽然独处的时候有些微的尴尬，不过绍离总会在两人陷入沉默的时候找些话头来说。好比从前在昆仑山，绍离身后追随着多少倾慕的目光，云若周围围绕着多少羡慕的赞叹……
不过……至于绍离消失的这两百多年，他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云若知道绍离的脾气，对此也就不追问：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说，那旁人就不该过问。
又是清闲的午后，阳光毒得很。云若说服了带伤的绍离好好窝在房里午睡后，便径自溜进湖心亭里偷凉。
整个神府静得只剩下蝉鸣，云之铁定又缠着怀渊出去野了。云若无奈地叹气，踩着荷叶掠过湖面，跃进小亭中，放下一小碟子青梅和一壶苦丁茶。这两样东西，消暑又清火，是云若盛夏偷凉必备之品。
呼~~~~~~云若长出一口气，背对神府大门方向，捡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坐在亭中，抖开扇子扇的惬意。
这四周挂了澄水帛的小亭子不是一般的舒服啊~云若暗叹一声，捡了一颗青梅丢进嘴里，嚼得咔嚓咔嚓响。微酸的梅子清脆爽口，赶走了夏日的困乏和闷燥。
云若通常是不午睡的，就这样一碟青梅一壶小茶能把最热的一两个时辰熬过了，然后她才溜溜达达回去做事。不过总的说来，最近两天闲得很，云若心想，恐怕在西漠的隐翼带回消息之前都不会有什么事能做的。
白瓷碟中的梅子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石桌上的梅核，云若抬手拈起最后一颗青梅，往后一仰，脚搭上桌沿，头枕着手臂，望着被举高的梅子满意地眯着眼喃喃道：“嗯~~~梅子是好东西~”
“嗷唔……”
云若还没来得及将梅子送进口中，那颗梅子就被叼走了，留下指尖软软的触感……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云若像被烧了尾巴一样尖叫着跳起来，一边还不住地甩手，回身看后面胆大包天的贼。
“嗯……确实是好东西。”怀渊笑眯眯地攀在亭子的美人靠外面，含糊不清地说道。圆圆的梅子将他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你！你……”云若气急，指着怀渊就想发作，但无奈词穷。
怀渊一手撑着美人靠，轻巧地翻了进来，将梅核放在桌上，继续笑眯眯道：“我什么？”
云若看看那枚梅核，又看看自己刚刚拿过梅子的手，厌恶地撇嘴道：“恶心死了！”说罢就抬手往怀渊的衣襟抹。
“呵呵~”怀渊被云若的反应逗笑了，狐狸的思维果然跟人不太一样。
“至于么？”怀渊忍笑挑眉，捡了一处凉快的凳子坐下。
“很至于！”云若咆哮，白那罪魁祸首一眼，然后抄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两口水，压惊。喝完水，原本要吧茶壶放回桌上的，不过云若瞥见怀渊那欠打的笑容，还是缩回手，将茶壶抱在怀里……谨防某人又做出类似的事情……
噗哧……怀渊终于忍不住了，靠在栏杆上笑起来。
上一次他吓得云若撞了桌角，这次又吓得跟尾巴烧着了一样，不知道下次又会怎样。怀渊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可乐，笑得肩膀直颤。
“咳咳……”云若冷眼看着那边笑得很开心，完全当自己不存在的某人道：“之儿呢？你把他扔哪儿去了？”
“哦，我设了个简单的阵法把他困在神府大门口了。”怀渊正了正神色道：“之儿很聪明呢，我看不出一刻，他应该破得了我这个阵法。”
“哟？没忘记教法术？”云若挑眉：不是整天野得不见踪影么？
“你以为我整天带着之儿玩啊。”怀渊说罢，歪头向大门口方向望了望，想看看小云之从阵法中出来没有。
云若也随着转头望向身后的大门，依旧没有云之的踪影。随即狠狠道：“你要是把之儿晒蔫儿了，我就把你当消暑药熬了！”
呵……怀渊倒抽一口凉气，眨眨眼：麒麟不是药材！
云若还他一记眼刀：那就做药引！
怀渊转头摸摸鼻子：但愿之儿早点回来……
小亭子里的二人各自望着一边发呆。云若在想等会儿怎么收拾怀渊，怀渊在想云之怎么还不出来。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了。
“小若？”湖边传来绍离的声音。
云若撩开澄水帛，热气扑面而来。就见绍离在湖边，着一身银灰色的薄衫，头发随意地用一根同色发带松松束着，搭在左肩。
“怎么不好好休息？太阳这么大还跑出来！”云若皱眉怒道。绍离恐怕是唯一一个敢不听她话的病人了。
绍离笑笑，提气一跃，蹿入了亭中，风一般的凌厉。
“再躺下去我恐怕要难受死。”绍离玩笑道。
“浮丘公子伤势好些了？”怀渊坐在一旁，温和有礼地问道。
“好多了。”绍离笑答：“多亏了小若，还有……墨公子。”说罢拱手一揖。
怀渊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略带笑意地点头还礼。
绍离对怀渊，既没有称侯爷，也没有称神君，是带着某种不认可的意味。云若了解他的性子，明白他这么做的意思，却不知他们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
“躺了四五天，骨头都快散了。墨公子，不如我们舒活一下筋骨？”绍离扬起唇角一笑，尽是不羁的意味，真真像风一般，自由，凌厉，而又无法琢磨。
“疯啦？你……”云若不想让他在这儿瞎胡闹，却被怀渊打断了。
“乐意奉陪。”怀渊截住云若的话头，起身拱手，谦和有礼。
绍离随手在虚空中一抓，他的那把刀便握在了手中，刀锋仿佛释放着寒气，与盛夏的骄阳较量。“墨公子用剑？”绍离问道。
“不。”怀渊转身向云若伸手，道：“你的渲墨借我。”完全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云若将扇子重重拍在怀渊手心，瞪怀渊：你下手思量着点。
怀渊笑笑，表示明白了。
“墨公子是看不起绍离？”提着大刀的绍离眯起眼，薄冰般的眸子冷冷的不满。
“并非如此。”怀渊温和一笑，继续道：“此剑不遇妖魔不成实体。所以没法跟浮丘公子切磋。”
哼……绍离冷哼一声，提气一跃，冲出了小亭子，在湖的上空提刀定住。
“我会注意分寸的。”怀渊回头对云若浅浅一笑，然后足下一点，踏着美人靠跃到湖中，在一支高擎的荷箭上站定。
云若撩开澄水帛，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湖面上的二人。
“承让！”绍离冷冷道，在虚空中逆着阳光，投下一道大大的阴影。
“承让！”怀渊抱拳仰头迎上刺眼的阳光，微微眯眼，依旧温和。
一瞬间的目光交错后，绍离双手举刀，似雕一般俯冲下来。刀锋破开燥热的空气，带着鹰隼的呼啸劈向怀渊。
怀渊凝神运气，单腿而立，就在绍离逼近的一霎上身轻灵后仰，执起渲墨折扇横在头顶挡住绍离第一招凌厉的攻势。
玉石与金属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绍离被渲墨的仙气震得弹开几步，怀渊接着刚才的力顺势一个后翻，再次稳稳利于荷盖之上。墨色的衣袂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又落下，身形轻灵，似风暴中矫健的雨燕。
绍离眯眼，露出危险的意味，见方才的攻势丝毫没有效果，便踏上荷叶，再次挥刀向怀渊攻去。
怀渊执扇为剑，抓住绍离招式中的破绽，将之化解。就算绍离攻到了要害之处，怀渊也是只防不攻。脚下是闲庭信步，偶尔皱眉，更多的只是平常神色。
云若在湖心亭中杵着下巴，歪着头观战。
湖面上的二人虽然战况胶着，不过绍离的性子和刀的攻势一般，大开大合，只进不退，狂放不羁。他遇上怀渊这样的人，先撇开修为不说，单就着性子，就遇到了对手。怀渊和他正好相反。
云若第一次和怀渊在太白山交手时，就发现怀渊的一招一式中尽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的意味。送出去的招式总是在无形中被怀渊从容化解。仿佛他就是一个深渊，不论什么，跌进去后都消失无踪……
怀渊和他的名字很相配，或者说，他和夜一般的墨色很相配——沉稳而包容。
绍离和怀渊，一个像是万里无云的碧空，晴朗却总是在人前带着寒冰一般的眼神。另一个像是疏星寥挂的暗夜，静谧却给人温和如冬日暖阳的感觉。
狼族的绍离是风，无形无状无法琢磨。你看不见，却总能在他一掠而过之后惊觉。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短，但云若还是无法了解怎样的世界能让风一般不羁的绍离停住脚步……
而怀渊……亦师亦友，也许天界让麒麟和云狐一起守护人间，是很正确的决定吧。云若这么想着，回过神来继续注视湖面缠斗的一灰一黑两个身影。
湖面上的二人再次交锋，绍离向怀渊的左臂送刀，怀渊微微侧身，顺势右手向前一递……凉凉的玉划过绍离颈间，折扇快速地打了个小圈，再收回胸前。
随着折扇被收回的，还有绍离浅灰色的发带。
“承让。”怀渊拱手，接着将平躺在手心的发带递回绍离面前。
散着发的绍离犹如寒风中孤傲的头狼。
“佩服！”绍离拱手，收刀，然后接过发带，随意地将头发绑起，搭在胸前。
看着二人胜负已分，云若满意地站起身来对二人道：“好啦，活动够了就进来吧。外面热死了。”
湖面上的二人听了，对视点头，一齐跃入亭中。
两人在亭中并肩落地站定，怀渊将渲墨折扇呈还给云若。
云若架着腿接过折扇，挑眉问绍离：“闹够了？”
绍离扬起唇角笑笑道：“不打不相识，跟墨公子交个朋友而已。”
嘁……云若白他一眼，心底想：打来打去你还不是不服么。再回过头来一看：唔……原来绍离比怀渊矮了一点点呐，不过怀渊跟绍离比似乎单薄了一点点。
“墨公子，请坐。”绍离抬手，做出请的动作。
“浮丘公子请。”怀渊笑笑，一撩衣摆，坐下。
两个男人之间没有再多的话可以说，云若也没什么能跟他们说的，跟其中某一个说，似乎更不好。于是，云若拿起小茶壶，喝茶。
“毛毛！”
“噗……”云若刚进喉咙的茶水被一声突如其来，并且在怀渊听来意义不明的喊声惊得喷了出来。
怀渊赶紧侧身躲开突然而来的茶水，云若狼狈地边咳嗽边抬袖子擦嘴，绍离则惊讶地看向神府大门方向。
“毛毛！我恢复自由身啦！”
众人朝响亮的女声来源看去，就见一名红衣女子，叉腰站在湖岸。绯衣绛裙，玲珑身材。发间一只镶坠着石榴石的金步摇在鬓边晃动。芙蓉雪腮，菱唇烟眸，一派妩媚之色。
女子身边有一个小小的素色身影，是从怀渊阵法中出来的小云之。应该就是他带她进来的吧。
“菱夙？”云若扒着栏杆伸出头来对着岸边的妩媚女子道：“你不是被压在东仪山下么？”
“对啊，不过我还是出来了。”菱夙抬手一撩散落在颈间的碎发道：“散了两百五十年的功力自保才出来的。”
“哈！”云若再见故友不由得喜上眉梢，想都不想便道：“恭喜你！出山了！”
“噗……”这次轮到另外两个人喷了。
这只狐狸说话也有不经脑子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炽焰狐·出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