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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落雨 ...

  •   梨溪畔的细雨过后,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人,变得要好而默契。昆仑山里不见了那热闹的斗法场面,却多了一道绝美的景致——两位风华各异的绝世公子,长短互补,同出同进。所到之处,众仙娥们都失了魂。
      云若倒不觉得怎样,毕竟自己本就不是男子。绍离却更加得意倜傥,偶尔露一个笑意,赚得身后一片娇呼。

      一日,绍离笑问:“你怎的都不对那些仙子们露个笑脸?”
      云若转头,绽开笑靥:“因为我不是男子。”琥珀色的眸子光华流转,似是清浅得能被阳光穿透,又仿佛幽深得让光芒无法逃匿。
      绍离惊讶……
      自此,天界众人,知道云若身份的,除去王母,多了一个绍离。

      日子就这么缓缓流过,小小的少年们尚没有忧愁。

      天朗气清的一日,得了空闲,绍离拉着云若到昆仑山的一处镜湖边晒太阳。微风拂面,阳光正好,两人并肩席地而坐,不需言语,怡然自得。
      绍离转过头来,笑吟吟看着云若道:“小若好看过那些仙子。”曾经薄冰般的眸子在云若面前早已收敛了锐气。
      云若闻言也转过脸来,看见绍离那不是说笑的干净笑容,不语。两手向后撑着草地,仰起脸来,闭着眼感受暖暖的阳光,清清的风,笑得惬意。
      彼时,两人都只是人间孩子十三、四岁的模样。小小的少年心中萌生了别样的情愫,而那小小的“少女”依旧毫无“自知之明”。
      那日,云若没有看见绍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而绍离不知道云若根本听不出话里还有深意……

      再然后,绍离在一众仙娥中看见了灵秀温婉的净池仙子苡萝,之后便是两情相悦得不可收拾的一场痴恋……
      云若看着不免担心,生怕终有一天这场爱恋会被最无情的天界扼杀。不过,看着幸福中的二人,云若又觉得那很美好。净池灵鸟苡萝那乖巧可爱的性子,像极了开在温婉水乡的小茉莉,爹爹说过,南国的茉莉清新,灵动,可人。这样的妙人儿配不羁的绍离,最好不过……

      ……

      原本闷热的琼泽因为一场淅沥沥的雨而稍稍凉下来一点。怀渊彻夜守在云若床边,看那睡梦中的人儿第一次如此不安稳,一定是个很长很长的梦吧……
      怀渊不止一次地想抚平云若皱起的眉头,伸手过去,指腹下是光洁的皮肤,触不到的却是那皱起的情感。指尖摩挲着,心下只是越来越怜惜:不知这样一个坚强、毛躁的小狐狸究竟经历了多少旁人不知的事情……

      云若以为自己又跌入了回忆,可细细分辨,那雨声似乎又更清越一些。抬起重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远处是垂丝般的落雨,近处……是怀渊微蹙的眉头和夜色一般包容深邃的墨瞳。
      身体似乎先于思想就行动了,云若抬起锦被下的手,抚上怀渊的眉心:“我没事的。”话语一出,不禁有些吃惊,自己为何要这么做这么说。于是赶忙收回手来,半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讷讷地问:“我……睡了多久?”
      怀渊浅浅一笑,伸手理顺了云若披散着的长发,道:“昨日下午到现在,一夜而已。”
      呼……云若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碍事。绍离用了玲珑芝,需要一整天的恢复才会醒,醒了才需要换药。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云若这才发现自己是散了发更了衣的,软滑的衣料贴在身上……
      云若赶忙拉高了被子,干咳两声。
      怀渊看到,不由得在心底笑:小狐狸长大一点点了。

      “做梦了?”怀渊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云若,他知道小狐狸有这习惯。
      云若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半,抬眼看怀渊,老实地点点头。昔日灵动的眸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光暗淡的原因,浓浓的琥珀色不再流转。
      “能告诉我么?”怀渊坐到床沿温和地道。他明白那凝滞的琥珀色眸子下,藏着的东西对云若来说太重了。云若是云,载不动那些她无法理解的情愫……如果她愿意,他会认真聆听。
      云若诧异,其实如果怀渊想知道梦的内容,以他的能力,完全能够窥探自己的梦境。不过,他没有……

      “嗯……”云若点点头,靠着床头思索了片刻,和着窗外清越的雨声,娓娓道来。
      她给怀渊讲了昆仑山上那两个小小的少年,曾经梨溪畔的那场细雨,那些别人知道的,以及,不知道的一切一切……

      “所以,他就这样离开了昆仑山?”云若的故事讲完了,怀渊淡淡问了一句。
      “嗯。”云若点点头,那段日子是她最不愿意记起的。重重叹了口气,云若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喃喃道:“当年的事……是我负了他们……无论是对娘娘还是绍离……”
      “傻狐狸。”怀渊笑,伸手揽过云若的肩膀。这只习惯了独自坚强的小狐狸长久以来需要的其实不是别人的溺爱更不是庇护,仅仅是一个可以休憩的胸膛。“在别人的世界里,你只是过客,有些东西,再努力,也不能改变的。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

      出乎云若自己的意料,她没有躲避没有退缩,而是顺着轻轻的力道倚在了怀渊坚实的胸膛。灵魂好像飘零了太久的一朵轻云,终于在疲累的时候,找到了一处可以倚靠的黛峦。不禁抬起头凝望怀渊,入眼的依旧是那沉沉的墨色,温润的容颜,像夜一般的包容让人心安。

      “如果我是绍离……”迎着云若不解的眼神,怀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墨色的双瞳如暗夜的星子:“只要我坚持的是正确的,那,逆天也无妨。”温和的语调道出逆天的决心,如此自然,却暗中汹涌着让万物拜服的王气。
      云若失语,面前那双疏星廖挂夜色一般的眸子依旧平和而包容,让人很难想象一直温和如斯的怀渊会用这样的王者气势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最出尘的人,并不是脱离尘世的人,因为脱离很多时候是逃避。
      原来最强势的人,并不需要时时都一副傲视天下的样子,因为越是自负骄傲的人,往往越是自卑和害怕伤害。
      原来真正的王者,他不一定要拥有天下,执掌万物生灭。因为越是急于得到并控制天下的人,必定越是没有安全感,害怕失去……真正的王者,是心存万物苍生的人。
      云若阖上眼,害怕再多这么一刻,自己就要深深沉溺在那夜色一般的双瞳中。静静靠在怀渊的胸膛,云若觉得很温暖,很安静,带着让人平静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窗外依旧是淅沥沥的雨,静谧平和。怀渊将云若揽在怀里,忆起初见时对云若印象,直到今天才大概能理解,这样坚强独立得有些孑然的脾性,原来是经历了这么多的决择。若她一开始便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仙家女子,便不会有这些经历了。不过……若是不经历这些,那她也就不是云若了,不是让自己如此在意的云若。

      在狐院一番收拾准备,下午时候怀渊送云若到麒院给绍离换药。原本早上的时候云若就想去守着了,不过怀渊不让,说是云若也得休息足了,这唯一的郎中要是也倒下就麻烦了。况且那边有迦凌照顾着,迦罗也不时地过去那边看看绍离醒了没,顺便给迦凌帮把手。
      出门的时候雨依旧没有停的意思,倒也扫了这炎热的暑气,让人心下安静了些许。怀渊撑一把油纸伞,挡住身边抱着小药箱的云若,将她送到了麒院,又只身返回狐院。

      “少主,浮丘公子刚刚醒了。”一进门就迎面晃出一袭青纱,迦罗笑嘻嘻接过云若手中的药箱,引着云若到里屋。从迦罗的言语中,云若得知了绍离的情况不差,看来玲珑芝很好地发挥了作用,把孔雀蓟的毒性解得差不多了。
      跟着迦罗往绍离的屋走去,云若这才意识到:绍离住了怀渊的屋子,云之又占了另外一间。这神府两座小院,每座院子除了帝君的房间以外,只另留出一间给人暂住的。那现在……怀渊没地儿住了?云若摸摸下巴:得叫之儿搬回狐院!

      云若跨进屋子,就见床头靠着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正将杯子递回给迦凌。看绍离这样子,确是刚醒过来的,精神恢复得还不错。
      “少主。”迦凌看见云若,欠身一福道:“之前的汤药都按时服侍浮丘公子喝下了。”
      “嗯。”云若温和地笑笑,道:“你替我忙了一夜,先去休息吧。”这两日相处下来,云若确是觉得这对双生莲花姐妹很是贴心。迦凌温柔细心,做事妥帖,迦罗活泼外向,倒和姐姐互补。有这样一对姐妹在自己身边打理着,省了不少心,云若不由得跟她们亲近了些。
      “谢少主。”迦凌欠身,然后收拾了汤药碗盏带着迦罗退了出去。

      屋子里,最终剩下两人,相距很近,却又隔着很远……

      “你……现在感觉还好吧?”最终是云若先开口。不知怎的,明明从前那么要好的人,现在面对面反而觉得陌生。
      “没事。小若的医术我相信。”绍离笑道,刚刚恢复了血色的脸看上去要比昨日来时好了很多,语气是轻松的,显得如此信任,仿佛甘心把命交到云若手中一般。

      咣!云若把手中的黑檀药箱重重搁在桌上。薄怒:“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要是我没有恰巧种了玲珑芝,你怎么办?”说完便转过身去,打开小药箱找药,不理会绍离。
      绍离且笑不答。云若蹙着眉拿着一个雪瓷细颈瓶来到他面前,轻轻拆开了左肩上的纱布,从伤口的颜色确认毒性已经驱尽。便小心地将白色的药粉抖在伤口上,白白的药粉雪一般均匀地覆盖了那个由玲珑芝液填满的空洞。

      云若的动作小心而熟练,面上投入的神色是身为医者的严谨。当药粉敷匀后,云若才意识到面前的人似乎正很专注地注视着自己,抬眼,果然撞见了绍离的褐色眸子,还是同当年一样,在自己面前收敛了锐气,虽然清浅,却无法琢磨。
      当下感到尴尬,云若倏然起身去取纱布。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绍离道,云若背对着他,看不到神色,却猜得到他一定嘴角带笑,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云若拿着纱布走过来,对刚才那句意义不明的话只当做没听到,有意错开了绍离的视线。

      “你转过身去,我从背后比较好包扎。”
      绍离依言挪到床沿,背对着云若。那是一个常年习武又风吹日晒的背影,精壮,但线条却不突兀,充满着力量与速度,狼一般桀骜。
      云若上前,将他的发顺到右肩。与怀渊的不同,绍离的发比较硬,仿佛每一丝里都深深灌注着他这个人的性格一般。

      伤口在肩窝,比较容易包扎。云若先在伤口处小心垫上一折涂了浅青色膏药的纱布,这才用纱布条穿过绍离腋下,将之固定。
      “这膏药有些咬,你忍着点儿。”明知道这点痛绍离一个男人肯定能忍住,不过,似乎是为了说点什么打破尴尬的安静,云若就随便嘱咐了一句。

      “小若……”绍离侧过脸,微凉的气息就扑到云若的手背。
      “嗯?”云若手下不停,小心地缠绕着纱布,只蹙眉应了一声,示意绍离继续说,她在听。
      “怎么?见到我反而不开心了?”修长的眉梢一挑,绍离眼中的光芒映得眼角下的泪痣也生出一丝顽皮。
      “我……”云若手下的动作慢了半拍,才道:“我欠你的太多了……这次的毒镖,还有……苡萝。”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绍离牵起嘴角笑笑,风轻云淡。不过听在云若心里,却萌生出一分沧桑与无奈。
      “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微弱,云若只觉得在这个洒脱不羁的人面前,自己总是亏欠了太多,言语难以表达。

      手下的动作一滞,是绍离的右手覆在了云若的手上。凉凉的,一如很多年前昆仑山梨溪畔的那场细雨。唯一不同的,是略微粗糙的触感,这是常年习武的缘故,也是两百多年来他经历的世事沧桑吧……
      “我们之间没有‘对不起’。我早说过的。”
      云若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不着痕迹地轻轻从他手心抽出自己的手,将手中两头短短的纱布打了个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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