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沈岁晚

1、谢四x萧明珠

　　在那些个征战中山的时间里，谢宴迟都在想萧明珠，没人能明白这三个名字在他心里的份量。
　　最初的时候，他拒绝了父皇的提议。
　　可后来想到她，想到上辈子他又应了下来，他总得有保护她，让她不沾染世俗的权利。

　　晋王殿下的身份不够。
　　唯有帝王。

　　来到中山后，他还是想她，想她会不会想他，想她会不会委屈巴巴的掉眼泪，想了很多很多。
　　中山的叛乱是真，庆康帝的后手也是真，他花了最快的时间平定了那些叛乱，急匆匆的就往京城赶了。
　　他知道他们坐不住的，一旦他离开京城，他们会尽快动手。

　　好在，不算太晚。
　　上辈子他没护住她，可这辈子不会。

　　谢宴迟望着小姑娘被冷风刮的有些雪白的脸，心头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贴着脸蹭了蹭。
　　真好。

　　回程，萧明珠一路都在听他说着发生的事。
　　庆康帝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被蒙骗在骨子里，他在日渐衰败的身体中确认了一件事。
　　他的宠妃和孩子要杀了他。
　　帝王本就无情，原先捧着荣贵妃不过是因为她的那张脸有几分相似他的心上人，如今这么一来，情分没了。

　　他原本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他们认罪。
　　可他没有，他选择了最残酷的，扣着谋逆的大罪名让他们没有翻身的余地。
　　这是庆康帝在病得昏昏沉沉中，为着自己心爱女人遗留的唯一血脉能做出的一点事情，斩草除根。

　　尽管那个小子并不领情。
　　庆康帝知道自己生命无多，也不计较这些，他昏昏沉沉的想，去了底下，他可以好好给阿容赔个罪。

　　庆康九年，济王谋逆，圣上大怒，削其王位，终身幽禁，其母荣贵妃妇行有亏，骄纵无礼，惩白绫一条。
　　同日，晋王殿下救驾有功，封太子之位，入主东宫。
　　做完这一切的庆康帝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筋疲力尽，陷入昏睡中，太医来看过，他的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能撑几时便是几时。

　　对此，庆康帝心里有数，倒是难得的豁达。
　　临到死前，他的态度反而温和下来，清醒时便会考教谢宴迟处理政务的本事，但大多数都是昏睡的。

　　三月时，御花园里的桃花开出了新枝。
　　庆康帝病得愈发厉害，宫人请来了太子殿下，谢宴迟坐在龙塌边，望着已经衰老不已说话都困难的父皇，垂下了眉。

　　瞧见他，庆康帝是高兴的，他重重咳嗽了声，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谢宴迟略顿了下，回握住了他的手。
　　庆康帝死死的攥紧着他的手，声音嘶哑，说一句话都费劲，谢宴迟俯身，终于听清了他想说的话，他说：阿容，对不起。

　　一瞬间，他抿紧了唇，觉得有些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若真的爱，他的母妃便不会死的那样恨，若不爱，他如今这般姿态却又让人觉得心酸。
　　许久，谢宴迟长舒口气，替他掩了掩被子。

　　庆康九年，庆康帝驾崩，举国同哀。
　　同年，太子登基，定国号明光，封太子妃萧氏为后，大赦天下。

　　宫里忙个不停，因着庆康帝的丧事又因新帝登基。
　　谢宴迟是最忙的那个人，哪里都需要他去主导，萧明珠看着他愈发消瘦的身子心疼的不行。
　　每回将她哄睡后，他又小心翼翼的起来批奏折。
　　她说了几次，他总是捏着她的鼻尖，嗓音里裹着沙哑的温柔，“哪儿的人和你胡说八道了？”

　　他不肯承认！
　　萧明珠意识到这点后，便故意装作睡着，可每回便真的被他哄睡着了。
　　谢宴迟太了解她了，知道怎么样将小姑娘浑身炸起来的毛给捋顺，让她乖乖睡觉。

　　萧明珠偷偷找萧明瑾要了个药。
　　不算多重的药性，顶多会让她疼一段时间，吃了药沉沉睡去，半夜，她果然被疼醒。
　　殿内昏黄的光拢着，萧明珠忍着疼意下了床。

　　纱帘束着，少年坐在案桌后批奏折。
　　他身形清瘦，只着了件白色里衣，衬得肤色冷白，可他唇色极艳，眉眼里攒着几分揉不化的疲惫。
　　听到动静，他抬了头。
　　入眼的是赤足走来的小姑娘，乌发披散，鹅黄的裙摆下纤细伶仃的脚踝惹人爱怜，她红着眼，鼻尖被冻得有些红，皱巴巴的，有些可爱。

　　“谢四！”小姑娘张口就是哭腔，原先憋着的眼泪全都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吸着鼻子，哽咽着道：“你骗我！”
　　谢宴迟心疼的要命。
　　他原先不敢搬出去批奏折，就是担心万一小姑娘一觉醒来后找不到他，巴巴的掉眼泪，他光是想想就心疼。
　　可谁想到，还是招得人哭了。

　　他低眉，将她搂进怀里，小心翼翼的吻去她的泪，“乖，不哭了。”
　　萧明珠红着眼攥着他的袖口，细碎的呜咽裹在了喉咙里，她一遍又一遍固执得重复，你骗人。
　　谢宴迟败下阵来，他亲了亲她的唇角，哄她，“我原先是怕说了你会担心的睡不着，这才瞒着你，没想骗你。”
　　他说完，又扯扯她的衣角，“我错了。”

　　他难得撒娇。
　　被他那样漂亮的眼睛注视，萧明珠吸了吸鼻子，总算破涕为笑，可才笑着，腹部的痛感涌了上来，疼得她小脸发白。
　　谢宴迟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攥住了她的手腕，“怎么回事？”
　　萧明珠有些心虚，低着头将那些事全盘托出。
　　少年的脸顷刻间冷了下来，没再说什么，他摁着眉心叫来了太医，待到太医看完配了解药让她吃下后，他仍然阴郁着脸。

　　萧明珠头回见他这样，她凑过去亲亲他的脸，“谢四。”
　　少年不为所动将脸别开，她不依不饶将脸埋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少年沉默着，阴着脸掰开她的手指，一点一点。
　　小姑娘终于慌了，她抱紧了他的腰身，那些委屈不自觉得就涌了上来，“谢四，你别不理我。”
　　她说着，眼泪吧嗒便滚了下来，抽抽噎噎的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只是担心你，我不想你太辛苦，不…”

　　谢宴迟看见她这样子，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他握着她的肩膀，许久喟叹出声：“你…唉……真是——”
　　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揉了下眉心，将她脸上的泪擦干净，轻声哄她：“别哭了，没不理你，乖。”

　　他想，萧明珠就是他的天生克星。
　　无论怎么样，他都舍不得对她冷下脸，她难过他心底更是疼得要命。

　　哄了好一会儿，小姑娘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谢宴迟将她抱回床上掩好被子，“乖乖睡觉。”
　　萧明珠没说话，只是攥着他的袖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写满了那你呢。
　　他哑然失笑，亲了亲她的眼，又没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唇瓣，将小姑娘的唇瓣欺负得水光莹莹，他才松开，轻笑，“我不走，一起睡。”

　　许是小姑娘在怀里的缘故，谢宴迟渐渐得也有些困了。
　　久违的，他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