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察言观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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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日大臣们都为北方狐人一事争论不休。
从朝堂到御书房，一个个面红耳赤，只差没有刀剑相向了。
而此刻高高在上的帝王，却一言不发，只眯起眼睛打量着下方，像只正在打盹儿的狮子，让人猜不透他是不是睡着了。
又像个看尽世间百态的老人，只是觉得无聊。
当然，还有个人也什么也没说，那就是三军大元帅，顺亲王李悟。不是不懂，而是不敢。现在的他就像是个憋屈的气泡，在水中慢慢漂浮，又怕被人瞧见，不敢露出水面。
抬头瞅瞅高位上那冰冷的人。李悟又垂下了眼睑，自从那件事以后，两人多久没说过话了？不是自己不让步，而是，没有理由去接近。
于是只好傻傻站在那里，远远的，也不知道对方注视到自己没有，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当回事。
李曜这样的人，或许永远都在看戏，只是你不知道他此刻有没有在看你，尽管你表现得极其卖力。
又或许，他给了你回应，但实际上心里去盘算着别的事情。就如此刻···
“吾等同为皇上左膀右臂，都是为了国家社稷，为百姓谋福祉，为皇上排忧虑，鞠躬尽瘁而在所不惜，又怎会故意针对涅羽将军你呢。”左丞相杜晨阳正色道，回应着满脸怒容的涅羽。
“我就一武将，可不懂你们那些曲肠子，要打要降，悉听尊便。”涅羽大声说道，要讲口才，他确实就一呆子。
“涅将军，那可不叫降，只不过是稍稍纡尊降贵罢了，不与那些蛮人计较。是吧，左丞相？”杜宥以扇遮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与人让步己可行，右丞相偏激了，北狐与我朝素来友好，一座独木桥上的两人，那谈得上于遵？”杜晨阳说话不疾不徐。
“呵呵，这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往日再友善的人也有背叛的一天，天下人无不趋利附势，北方常年风沙，而南方水土肥沃，说不准人家还就瞧上您这块地儿了，想明白了偏要南下，这也不无可能。”杜宥似乎有些不经意，但却引得原本打盹儿的那位缓缓睁开了眼睛，于是乎，众人嗅到一丝腥气。
“右丞相年轻气少，说话稍显偏执，却也不无道理。”杜晨阳表示让步。
“呵呵，左丞相谬赞。”杜宥收起画满瓜果图的折扇，眉眼轻笑，风度翩翩。
“那不妨就由右丞相全权办理此事，皇上，您说呢？”杜晨阳扫了眼杜宥，突然开口，言辞恳切。
杜宥翘了翘嘴巴，没想到杜晨阳来此阴招。
李曜正了正身子，余角扫了一眼正低着头的李悟，缓缓开口，“顺亲王，你怎么看？”
冬天的冰凌就这样破裂了，不是慢慢的融化，而是直接掉落，正好砸到站在下面傻傻盼望春天到来的某人的头上。震惊，还有，好痛。
众人有些诧异，不过片刻后又反应过来，暗忖：这皇上对这顺亲王果然是有些特别的···
不过，李曜瞬间又打破了众人的猜想。
“作为三军大元帅的你，对此事就毫无看法？”李曜语气有些重，“还是说，朕白白养了一个废物？”
李悟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李曜的突然发难是为了什么，突然觉得，原本有些近的两人，比以前隔得更远了。
还没待李悟说话，李曜挥了挥手，众人识趣的退下。
唯有李悟杵在了那里，不是不想走，而是那人没有起身，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这个送你，如果能活着，明日休朝后来找我···呵呵，祝你好运。”杜宥留下只字片语后，也随着众人飘了出去。
“唉，秦美人，你等等我~”
待众人散尽后，李曜做了个手势，刘福就领着几个公公走了进来。前两人手抬方桌，后一人举一木椅，再后面四五人则抱着一跺跺奏折。一一摆在了李悟面前，手脚极为利索，忍退得也干净利落。
“这几日积下的，改吧。”李曜不知何时又埋下了头做着自己的事情，语气又恢复了正常，一点也听不出有凶过的迹象。
“是。”李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折扇，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都没有言语。
大约又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悟觉得眼皮有些重了，要一个人一直面对这些官员的无病呻吟，确实很是无趣，更何况还要一个现代人去研磨那半生半熟的古文。
桌角处四角的青铜炉里檀香在慢慢的烧，一丝丝薄烟升起，如同舞女的裙，打着圈儿，再慢慢消散。
满屋子香味弥漫，更加让人熏熏然。
李悟微微咳嗽了一声，重新凝聚那飘到九霄云外的心神。
抬头望了望上方那人，正好撞见那人看向这边的眼睛。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又是那种眼神，那种赤裸裸的探寻。当然，除了探寻以外，还有些莫名的东西，李悟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赶紧低下了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自从自己碰到那眼神之后，李悟就觉得时不时的有股视线往自己这边扫来。落在自己脸上，手上，身上···一寸寸，有股被人扒了衣服看裸身的错觉。
再偷偷看看上方之人，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那人正低着头认真做着自己的事情，好似与世隔绝一般，还时不时拿起朱笔，勾画着，从右手换到左手，没有再习惯性的紧皱眉头，此刻他竟显得有些舒心恬淡。
左手？！
李悟突然反应过来。
记得不久前自己踩伤了他的右手，于是他让自己帮他批奏折，就如今日一样。
“皇兄。”
“何事？”依旧是不冷不淡的声音，甚至连头也没抬。
“你会左手写字么？”
“哎呀呀，皇上岂止是会左手写字，皇上向来是以左手为优的啊，只不过皇上从小便聪慧过人，为讨先帝开心，便开始学习使用右手了。”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嘎吱一声，门开了，便见刘福谄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素净的宫女，纤细的手中端着玉盘，玉盘上放着冰镇过的乌梅汤，阳光下冒着丝丝冷气。
“这天气怪热，想二位主子该是口渴了，特端些乌梅汤来让主子们消消暑气。”刘福说着，便引着一宫女来到李曜的桌前。
不过，还未走近，李曜便一手翻过原本桌上放着的东西，只见一张薄薄的宣纸闪过，瞬间又被压了下去。
因为只有一瞬，李悟看得不是很清晰，不过很明显，那是一张水墨画，上面大概有三色，红、紫、墨。
“这、难到是···”走在前面的刘福有些惊异，顺便望了望李悟这边。而离刘福稍近的宫女也用余光偷偷瞄向李悟这边，脸微微泛红，娇羞得好似一朵睡莲。
李悟不知所以，遂回望之。其实自己也很是好奇，难怪李曜整个上午都没说话，竟在研究这东西。
见刘福还是傻傻盯着自己，李悟更觉得莫名其妙。
“看够了？”李曜冷冷开口。
“是是，奴才忙上出去···”刘福赶紧收回了目光，又向两宫女招了招手，“快快，都退下了。”
‘吱——’的一声，门被轻轻合上了。一溜烟儿的功夫，刘福三人消失不见。房内再次恢复安静。
“皇兄。”李悟出声。
“嗯？”李曜回答。
“皇兄会使左手？”
“嗯。”
“那上次皇兄为何让我帮您批奏折呢，这次也是···”
“不可以？”李曜望了李悟一眼，见李悟正好奇的望着自己，心里有些好心情。“第一次，你踩了朕，难道不该罚你？而现在，你作为三军大元帅失职，朕问话的时候竟然心不在焉，你说，你该不该被罚？”
李曜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做这么解释，说完之后自己都有些愣，不过又立马变得一本正经了，一脸阴冷。
“该···”李悟颇为无语的开口。
“主子···”门外传来一低沉的男声。
李曜站起身来，推开门，踱了出去，又不放心的回过头来对李悟说到：“不要到处跑，就在这儿好好等着朕。”
“是。”李悟乖乖点头。
门被打开了，走廊上阳光灿灿，亮的刺眼，微风袭来，卷着点点草香，晃动着李曜桌上的宣纸，像极了薄薄的蝶翼，风一加力道，便起舞蹁跹。
李悟站起身来，上前去，只手捡画。
不过一看到画中的情景，便傻傻愣在了那里。
画中的人物颇为传神，玄色暗红的龙床也形象逼真。只不过其中两人的姿势···有些难以启齿。身着紫色深衣的人被压在下方，双手被细丝捆住，胸膛敞露，冰肌玉骨。眼神有些游离，表情却颇为暧昧。白玉般的脸颊泛着红晕，朱唇微启，似乎可以听见那若有若无的shenyin。而上方坐立之人玄色长袍已退至膝，精细的肌理依稀可见，一手捏住对方的细腰，一手抚摸着那挺立的玉珠。经管如此，那人却依旧却面无表情，只冷冷的看着下方如醉酒般的美人。轮廓分明，俊眉微挑，宛如驾驭一切的神祗。
旁边的小小植物也画得极为细腻，点点新绿，春色盎然。床头玉案上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灯光轻柔，照着这一床的春景。
檀香袅袅升起，晕染开来，在两人之间弥漫，更显失魂和迷乱。
李悟傻傻走到李曜桌前，再缓缓把画放下，这个紫衣的男子，有那么一丁点儿像自己···
而那个如神般的男人···在这个世界，玄色为尊，能着此色的唯有一人。
内心顿时如万马奔腾，轰轰轰，李悟连忙摇摇头，有些事情不敢想明。
‘呲’的一声，一个不小心，李悟被什么东西扎到了手指。
“小心。”冷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紧接着，手被人一把举起。
“别弄伤了朕的芦荟。”
李悟连忙低头一看，果然有一盆小小的芦荟，有些叶子微微卷曲着，显得极为脆弱，其中一片稍大的叶子上系有一条细细的蓝色丝带，蓝色丝带还被打成蝴蝶结的模样···看来李曜确实颇为珍惜。
不过，李悟却冷汗涔涔。
气氛顿时变得怪异。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察言观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