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绯樱》玦茗子

4、章之四

　　早已被子昭抛在身后的月老阁在一阵打闹声后忽然红光一闪，难得沉鸢会这么勤奋，丢下流火这个忠实又厚脸皮的访客不管，子昭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投入工作了。
　　落下云头，子昭又回到了贤雪院。事到如此，只能狠下心来对卿雪冷言相向了。希望这样的冷漠疏远能化解了那仙缘线。否则，等待卿雪的将是无止尽的困难和麻烦。与其那样，子昭更愿意让卿雪继续轻松开心地生活在他的视线里，哪怕陌路，也知足了。
　　　　正这么想着，子昭举步跨入院门，却迎面扑来一个毛团。
　　“云之？怎么这么慌张？”子昭扶住怀里的“毛团”，蹲下身来抚顺那雪色的碎发。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云之扬起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着急，雪色的碎发间一对耷拉着的毛茸茸耳朵和身后的白色尾巴证明他是一个修为尚浅的小狐仙。
　　“怎么了？不哭，慢慢说。”子昭一向耐心。
　　“卿雪姐姐昏在竹海里了，之儿怎么叫都叫不醒她，我又背不动，正要跑去找哥哥回来。”
　　“糟了，卿雪受不了冬府的寒气！”子昭飞速向后院竹林奔去，气喘吁吁的云之则努力地跟上前面的身影。
　　“卿雪！卿雪！”子昭将卿雪拢入怀中，焦急地呼唤，可怀里的人只是紧皱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
　　“之儿，快去济芸宫请位医仙来。”子昭简洁交代着，同时解下身上的冰狐云锦大氅覆住卿雪的身子。
　　“嗯！”云之重重点头，接着直接化作一只雪白的小狐爬云消失了。
　　子昭一把抱起虚弱无力的卿雪，急急向小楼走去。云锦披风带着子昭的温度温暖了卿雪。“子昭……”梦呓中的卿雪在子昭的怀里寻找着温暖。
　　子昭紧了紧手臂，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梦境，温暖得像四月里的熏风……
　　天河静静流淌着亘古不变的沉寂，不同的是，今日却带来袅袅的箫声。偶然间来天河散心的卿雪捕捉到了着令人着迷的乐曲。
　　卿雪好奇地隐在古树后，小心地靠近河岸，似是靠近一只在苇稍上假寐的蜻蜓，只怕稍稍一点声响，便惊醒了睡梦中的精灵。透过银霜似的枝叶，卿雪看到了河岸上的那个身影。
　　孑然而立，白衣素锦，过肩的墨发半束半散，用同色的素锦系起一束在脑后，细碎的刘海随着河风扬起，露出清俊的面庞，淡色的薄唇下一支净白玉箫，优美的音色从容流出，轻易地摄住了卿雪的心魂。大概是自己也沉醉在乐曲中，素衣男子双眸微闭，眉宇中透出平和静谧的表情。
　　“唔……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卿雪看得出神，毫无顾忌地自言自语起来。
　　箫声戛然而止，在卿雪大呼不妙的时候，素衣男子已经寻声转向了卿雪藏身的树丛。
　　虽然知道一根小树枝是遮不住自己的，卿雪还是象征性地举着树枝，在男子转向她时，不自觉地扯出一个别扭心虚的微笑。
　　“呃……那个……我是说你的箫声很美！”看对方随意的打扮，神职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吧。卿雪这么想着就在窘迫中开了口。
　　“呵~谢谢，喜欢的话就过来听吧，树丛里不适合久站。”他温和地笑了，完全不在乎刚才被打断。意外地，卿雪觉得他的眼睛好漂亮，像沉静的湖在夜空下，静谧，灿烂，平和。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甘愿在这温暖的湖水中沉溺。
　　“呵……呵呵~”卿雪傻笑着走到岸边，在男子身旁停下。
　　“呐～我是物候使，晓春府的樱华，叫卿雪。”
　　“小神子昭。”子昭简略答道，笑意更深了。
　　“你独自在这里吹箫，练习还是解忧呢？”卿雪的想象力和好奇心一样旺盛。
　　“都不是，只是悼念故人而已。”子昭远眺，笑得云淡风清。
　　“呃……抱歉，我问了不该问的。”看来想象力不但旺盛还是多余的……
　　“没关系，逝者是不希望被泪水和悲伤怀念的。”子昭的目光又回到了这个有趣的女孩身上。
　　“难怪，你的曲子一点也不忧伤，而是很灿烂很美好的样子。我之前听过的箫曲像呜咽，凄凉得很。所以今天听到这么不同的箫声，一时间失态了，抱歉抱歉。嘻嘻~”
　　“没关系，喜欢的话我为你吹一曲。”子昭一手环胸一手持箫，箫管点着线条好看的下巴，喃喃道：“樱华……卿雪……么？”微锁的眉头在下一瞬舒展，又一曲闻所未闻的曲子潺潺流出。
　　顷刻间，卿雪惊讶地半张了嘴巴。看到她有趣的表情，子昭弯了弯会笑的眼，清新的曲调自薄唇下轻灵逸出。
　　相视一笑，卿雪回过神来，屏息敛气，抬手召来一缕熏风，扬起了她周身浅樱色的绫纱。蹁跹举步，引手留眸，浅色的樱花瓣随着卿雪的动作飘洒开来。蝶一般轻灵的少女浮在天河之上，和曲而舞。岸上的素衣身影不再阖眸沉醉，而是用如水的目光追随着舞动的倩影。一时间，灿然的河面上星星点点的亮光与花瓣辉映交缠，原本沉寂的河岸被如春的气息晕染着色，如梦似幻地展开一幅画卷。
　　随着最后一个乐音消逝在风中，被旋律牵引的花瓣也摇摇坠落。子昭唇角浮出一个暖暖的笑，将手伸向空中，让河面上凌空而舞的卿雪搭着他的手，稳稳落在岸上。
　　“好美。”
　　“好美。”
　　　　两人同出一语，再次相视而笑。
　　“这曲子叫什么？”卿雪歪着头笑得沉醉。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子昭轻轻拈起卿雪发间的一片花瓣。
　　卿雪羞涩地笑了，抬手将碎发撩至耳后，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河面。
　　子昭将眼前这一切仔细收进心底，晚霞下的璀璨天河，熏风中翻飞的樱花瓣，还有她浅粉色的笑靥……“拿着这个，明日来我府上品琴吧。”子昭将腰牌解下递给卿雪。
　　卿雪接过，正待开口询问详细，子昭的身影便从眼前消失了。
　　“哇，好厉害呐，修为比我高呢。”卿雪摩挲着手中银色的腰牌“凛冬府，贤雪院，贤雪清君！”什么？传说中天界的琴箫君子——贤雪清君？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卿雪站在原地呆住不动——石化了，然后一阵风吹过，咔嚓……嗯，不对，看来是直接到了风化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