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堂皇烧烤店（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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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几分钟，黄连的眼神温柔且包容，梦醒来之后，他觉得他一下子拥有了很多。
鬼门关里走过一趟，有些东西看的淡了，有些东西却看的更重了。
唐果也笑了，她抹了一把眼睛，“医生让我等你醒过来，还好，你还算有良心，没有让我等太久。”
黄连想到了那个梦，他虽置身局外，但一幕幕的走马观花，却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的真实。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束盛开的野百合，一如他们一样，互相依偎着开放，哪怕在世人眼里无比廉价。
他咳了几声，牵引着小腹的伤口隐隐作痛，“这花开得好看，和你一样美丽。”
唐果看向他宁静的目光，觉得他和以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眼神里多了几分虔诚，多了几分温柔。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唐果心里冒了出来，现在躺在病床上冲她微笑的黄连，和她梦里出现的黄连，在某种意义上，重叠在了一起。
这个想法刚刚在心里冒出来，她就听到黄连叹气般的说了一句“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嘴角上扬，但眼睛里却溢满了无奈，好像是对一件事情，无法单纯的评价好坏。
唐果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心脏，狂跳了几秒钟，如同被压抑的东西，在一点点的破土而出。
她情不自禁的问道“做了什么梦啊？”
他们对视，此刻眼神里都闪烁着不一样的东西，如同被点亮的圣火，照亮悬崖上的野百合，也如同燎原后的荒漠，点点破碎的光亮，迷人而又绝望。
黄连笑了“其实醒过来就忘掉很多了，记得的也变模糊了，我梦到了我们两个。”
这是唐果意料之内的答案，她温和的看着他的脸，看到他明亮的眼睛，看到他冒着青色胡渣的下巴。
“梦里......”他的口吻带着犹豫，“梦里的我们好像很辛苦，在一起和唐僧去西天取经一样难。”
唐果微笑“那我们克服九九八十一难了吗？”
黄连闭眼又睁开，“好像克服了，但是结局有点难过。”
两个人都沉默了，不懂是为这梦，还是为了什么。
很久，唐果才说“别担心，梦都是相反的，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坏结果？结局也肯定不会难过。”
说完，她把放在一边的保温盒打开，奶白色的鱼汤温热，冒着淡淡的香气，飘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人再疲倦和不安，烟火气，永远是最实在的归属地。
她把勺子递到他手里，笑着说“开饭了，给你买了清淡的鱼汤，补补吧。”
他支起身体，靠在枕头上，打了一个哈切道“确实有点饿了。”
手术很成功，他的恢复力不知道为什么，还特别好，除了伤口有些痛，没有其他问题。
唐果看他喝的挺香，觉得疑惑“你这食欲好的，不像被人捅了一刀。”
黄连被逗笑，他咧开嘴一笑“唐果女士，你这话说得，希望我半死不活似的。”
唐果立马“呸呸呸”，瞪了他一眼，“我希望你现在就能出院呢，你不知道，强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吓得要死。”
她的语气又放柔，认真的看着喝着鱼汤的他“你行侠仗义是没错，但是下次能不能先保护好自己？你出事我会很担心的。”
黄连低头不敢看她，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他会拿刀子捅我。”
这话说得委屈巴巴，手臂上那暗色的刺青仿佛都笑了。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露出的小腹缠着白色纱布，神情无奈又懊恼。
眉眼还是那么好看，哪怕微微沾染上了一点手术后的憔悴，但与他肌肉结实的身体形成了一种有意思的反差感。
他强大却又脆弱，完整却又破碎。
他是可以挡在她前面的百炼钢，也是接吻的时候发抖的绕指柔。
此刻他抬眼和她对视一眼，又迅速的别开了眼睛。
“让你担心了.......”这话说得中气不足，他的眼睛被鱼汤的水汽熏得湿漉漉，“我下次会保护好自己。”
唐果平静的眼神，与他那沾染上水汽的眼神无声的接吻了。
他手臂上的青筋都微微一动，喉结一滚，在她的目光下无处逃遁。
“那个被欺负的女孩，穿着和你一样的白裙子，她被推到在地上的时候，我想到了你。”
熟悉的记忆气息是快速旋转的龙卷风，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漩涡。
“她哭得很惨，那么多人路过，却没有人去拉她一下，当然了，别人保护自己是没有错的，没有人有义务牺牲自己的安全去保护一个陌生人。”
“只有你。”唐果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黄连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你，我代入了你，我控制不住自己走上去。”
“我忍受不了，那几个人男人那么硬的拳头，却要挥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我也看不下去，那条和你一样的白裙子沾染上灰尘和鲜血。”
他的语气恳切，“如果我坐以待毙，我会良心不安。”
唐果的心，在他话落音时，有一朵野百合开了。
她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他缓缓问道“你相信前世今生，或者因果轮回这些东西吗？”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在两个人之间响起，连那一直旋转的龙卷风啊，都安静了刹那。
唐果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像是某一种灵魂感应在此刻附体，她的语调有些发抖“你在说什么？”
可对面男人的眼睛，是那样的认真，透着一种渴望的光辉，他笑了“我信。”
“今日我伸手为他人鸣不平事，他日如果你于尘埃处跌倒，希望也有人，可以拉一拉你。”
“就当积德了，为你，也为我自己。”
他愿己德，赠好运于她身。
人生不过一场苦修行，谁不是一步一叩首，登临通往光明的阶梯。
唐果愣住了“前世今生，因果轮回，真的可以相信吗？”
鱼汤被他喝个干净，这人间最妥帖的烟火气，好似都容纳进了他的五脏六腑里。
实实在在的温暖，让这个男人锋利的眉眼，都如同被雨淋过的远山。
他靠在松软的枕头上，仰头舒了一口气，用平淡的口吻回答她的问题“我相信，从遇见你开始就相信，有可能是你亲我那次，也有可能从第一眼就注定。”
他朝她伸出手，挺拔俊朗的男人，却带着小孩子才有的笑意，“坐到我身边陪陪我吧。”
唐果走到他身边坐下，在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又听到他问“你不相信吗？”
他的掌心，还是和以前一样干燥温暖，像是一手抓住了秋天午后的太阳光。
静悄悄的，让你不自觉的握紧。
唐果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前世今生，因果轮回，谁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给了再续前缘的机会，但也逃不开宿命的沦陷。
最后唐果把头埋进了他的怀抱里，那里有让草木生长的阳光气息，也有一点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她闷闷的说“我信。”
她还相信他们终将得到庇佑，不管前世多么难过和坎坷，这辈子，都会顺利的走下去。
黄连用另外一只手抚摸她的脊背，不自知的和梦境中的画面重叠。
他脑海中想到的却是那个已经差不多被遗忘的梦境，最后的，仅有的，一点残存的记忆慢慢回温，是太阳从乌云里回光。
她在梦里用手覆盖住他小腹受伤的位置，拉近和他的距离，俏皮眨眼“会很快就好的，不要怕，所有的伤痛，都会过去。”
现在黄连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长发，他的下巴靠着她的额头，像一只大狗一样的蹭了蹭。
他开口，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所有的伤痛，都会过去的。”
唐果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手一点一点挪到他被纱布包裹的伤口处，她虚虚的覆盖，不敢触碰。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那道还没有痊愈的伤口，是连接两个人记忆的大门。
带着鲜血，带着疼痛，一点一点长出新的血肉。
“是不是很痛？”她问。
黄连在她的目光里，突然哑了声音“你亲亲我就不痛了。”
明知道是混账话，她却还鬼使神差的照做了。
于是啊，一个抬头，一个垂首，他们接吻了。
那只纹满了纹身的手臂，此刻所有的图纹都活了起来，连筋脉都带着点暴动的味道，炙热的缠绕着他，以及她。
他把她搂的更紧，有点压到了伤口，痛感明显的传来，他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吻里面的滚烫，让他觉得跌倒在了岩浆里，不是失足坠落，是心甘情愿的去拥抱。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痛感也好，灼热也罢，都因为彼此的气息，赋予不一样的意义。
鼻尖相抵的时候，在那猫爪挠心般的触碰里，他们拥吻的更深。
最后直到她喘不上气，他才慢慢松了开来，把她按在了自己胸膛处，给她喘息的片刻。
她这个还在低声问“我这个姿势会不会压到你的伤。”
她看不见他此刻迷离的眼睛里，拥有了发亮的光。
唐果只在他的怀抱里，听到了狂躁而剧烈的心跳，有他的，也有她的，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把这份感情，从低谷，从平地，从十八层地狱攀登到顶峰上去。
黄连在她头顶低笑，他回答道“没关系，不要紧的。”
他揉揉她发红的耳朵根子，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盒饭“你还没吃饭吧，去吃饭。”
唐果从他怀抱里抬头，红着脸“哦”了一声。
离开他滚烫的拥抱，她坐在边上打开了还带着热气的饭盒。
塞了口饭在嘴里，唐果又听到他开口“这野百合估计能开一段时间吧。”
唐果点头，与那洁白的花朵对视“可以开到你出院。”
她从那白中窥探到了一点渴望，在心脏里迅速生长，世界的安静都将给予她，给予她对他的感情。
黄连住院的日子，把一天分为两部分，她在的时候，和她不在的时候。
她不在的时候是去上班，他一个人不愿意老躺着，喜欢在房间里走走，给百合花换换水，或者算着她下班的点，从医院的窗口往下看，看她的身影像一个小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是他隐秘的幸福感，绽放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守着医院小小的窗口，守着记忆里那扇神秘的大门。
她不会是空着手来，有的时候是老街那里的糖炒栗子，有的时候是小推车里烤好的红薯。
他从她手里接过那切实的温暖，一手滚烫的人间烟火气，直舒展的人喜笑颜开。
这次黄连站在窗前微笑，透明的玻璃是他看向外面世界的眼镜，一切在眼底一览无余，清明干净。
包括她逐渐移动的身影，踩着轻盈的脚步向他走来，手上的袋子好像比以往都要沉。
黄连猜测到她今天可能给他带了水果，于是他披了一件外套，转身下楼。
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快的让医生都感到惊奇，唐果掀开他的病服衣摆去看那伤口时也在感叹，“好得挺快啊，你这身体素质也是少见。”
黄连哄着她“你再亲亲我，明天我就能出院。”
唐果在他腰边上掐了一把，却都是紧实的肌肉，怎么也掐不动，黄连甚至都觉得有些痒。
她故作很凶的瞪他“不许笑。”
却不知道这个样子在他眼里很可爱，像一只猫，却以为自己是老虎，结果一开口，发出一声“喵呜。”
黄连笑得更乐呵了，他没等她再发怒，就单手揽过她的腰，把一个亲吻落在她的脑门。
他用尽的全力憋笑“好，我不笑。”
人生的苦难和沉闷啊，在某种时刻，恩赐般的消耗殆尽，让你毫无杂念的快乐。
想到这里，黄连下楼梯的速度更快了，他一口气下到了一楼，和她正好打个照面。
她的袋子里，是刚买好的苹果。
唐果诧异他的迎接，“你怎么来了啊？”
黄连大气都不喘一声，他望向她展颜道“运动运动，医生说也不能老养着。”
说完黄连就伸手接过她手里有些沉的袋子，笑道“给我买了水果？”
他不是个爱吃的水果的人，她知道。
“医生说你缺少维生素，要多吃点水果的。”
他答应的痛快，“行。”
唐果继续加码“每天都要吃一个苹果。”
黄连拿着袋子的手一顿，然后笑着一点头“也行，看在它名字里也有一个‘果’字的份上，给苹果一个面子吧。”
唐果反应过来，笑弯了腰。
他一手拎着苹果袋子，一手耍赖般的牵住她的手，“走吧，牵着我回房间。”
一直牵着，别放手，从今岁牵到百年。
回房间之后唐果给他表演削苹果皮，她一口气把一个苹果的皮削成了一个长条，得意的把白净的苹果递到他的手上。
黄连接了过去，低下过头亲亲她的面颊，故意端着礼貌的语气“谢谢，咱们礼尚往来。”
唐果笑了，“尝尝甜不甜。”
黄连一口没咬，冲她扬了扬下巴“挺甜。”
他认认真真的吃完了一个苹果，就带着困意伸了一个懒腰。
窗外的夜色有一种发紫的黑，月亮爬到了一半就喘口气似的不动了。
唐果揉揉眼睛，“我也有点困了。”
病房里有一张支架小床，凑合着可以睡，但并不舒服。
黄连看了眼自己的床，可以容纳得下两个人挤一挤，最重要的是，床垫子软，睡得还挺舒服。
他把两个枕头摆好，出声道“一起来这儿休息会吧。”
唐果愣住“你说什么？”
黄连很平静的重复道“来我的床上休息会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堂皇烧烤店（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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