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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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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烧鲫鱼,麻辣牛肉片,蒸蛋花,三鲜汤,放上两个小碗,两双筷子。
“开动!”
他开了两瓶带着水珠的冰啤酒,递给我一瓶。对着桌子上的菜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似地快速闪动,咽了咽口水他说:“阿意。今天不是心情不好吗?我以为你只会给我做鱼来着。”
“化悲愤为食欲你懂不懂!再说,不多做点等会儿你又枪我碗里的。”他是个肉食动物,特能吃。不过还好不挑食,就爱吃鱼。
“我是帮你减肥,你太胖了。”他义正言辞的说,嘴巴里还在嚼着菜,细长的手指也忙着挑鱼翅。
“我蹦你!我很苗条的好不好,像我这样的身材你找不出第二个了。”175CM,57KG。我觉得还不错,只是相比这个家伙.......还是矮了一截。
“好好好。我家阿意最漂亮最美丽!”他把挑好翅的鱼肉放进我的碗里,“大少爷,来,增肥。”
“你恶不恶心,说少爷我玉树临风,潇洒豪迈!”我吃着碗里的食物,心里也跟着美滋滋的。我知道他对我好,我也知道他没那个意思。
从我懂情事开始,我就发现我对男人的兴趣要比对女人的强。这种事没有到社会上可以明目张胆说出来的时候,而我知道他和我不一样。
他举起酒杯,“意大少!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小弟先干为敬!”仰起头是弧线优美的脖颈,喉结动了几下发出咕噜咕噜声。
“爽!”把玻璃杯重重的扣在桌上,他煞有介事的说:“这才是潇洒豪迈!你到底懂不懂?!!”
本来我还在闷笑他模仿古人的架势,现在我嘴角却在一抽一抽的,我想捏死他。“单俞!你个死泥鳅!看我不剁了你煮汤!”
他从椅子上蹦得老高的跳起来,警惕的看着我从地上拎起来的啤酒瓶往后退。“阿意,鳝鱼不是泥鳅,我的名字也不是鳝鱼,是单俞!”“阿意,注意注意!这啤酒瓶还没开封,捅不死人.......”
“死蚯蚓!你烦死了!”我对着他奋力地把酒瓶甩过去。我知道他会躲开,这样的小玩意根本伤不到他。
单手稳稳当当的接住酒瓶。
下一刻他突然朝我扑了过来,压在沙发上。双手拢住我的手臂和身体,鼻尖差点凑到了一起,火热的身体紧紧贴着,我嗅到一股淡薄的香草气息,那是来自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的眼眸像琥珀珠子般流光闪烁,失神般喃喃自语:“阿意.......单俞,你要记得。”
他突然嗤笑,蜻蜓点水般轻吻了我的鼻尖,“不准再给我取绰号,多了你记不住!”
他把我从沙发上拽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绕绕头,“先吃饭。吃完饭你就自己回去。晚上小圣他们要去找人干架。”
小圣他们是单俞的狐朋狗友,之所以这样贬低,是因为他们没少干些下三滥的事儿。他们当中有六个人是比较铁的兄弟,小圣和单俞走得又比较进,自然有什么事情都一齐干,打架报仇也不例外。
有时候我挺排斥他们几个的,总觉得他们是在把单俞往歧路上拖。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的前程会被毁掉。但,很多事情我无能为力。
单俞十九,比我大两岁。很早就缀学了。
我曾问他为什么不再读了。他回答说,学费拿去赌了,而且我也觉得读书没啥意思。
我当时听得很震惊!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拿去赌了”是什么个概念。
他那时读的是职高,学费比一般的高中要贵出许多。他的母亲是个嗜赌如命的狂人,把家里的钱输的一分不剩也加上他的学费。他父亲也不想拿出所剩不多的积蓄供他继续念学,于是他就这样在社会上混着。偶尔也去做作兼职,赚得也并不多。
我希望他能够继续上学,总不能年纪轻轻就这样成天无所事事。
他说,“你能拿钱给我交学费?别傻了!”
是的,他连初中都没毕业,只能去读技校职高之类的,上千块的学费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家庭不是伸伸手就能够解决的。
“别发呆!菜凉了快点吃,不然你回家要饿肚子。”他体贴的给我碗里夹菜堆成小山似地。他知道我家里也没人做饭,但情况和他的大相径庭。
我们拼了点酒,然后夜幕降临时,在门口分道扬镳。
每次他要去打架,我总是不能安心。
仪城虽小,却不见太平。
打架也不是拳脚你来我往的“高雅作风”。
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98古惑仔”的影响。他们用刀,很长很锋利的西瓜刀,与影片上的大致相同。
看着他一步步向黑暗中走得越来越远,白色的T恤只剩小小的亮点,我忍不住还是喊了习以为常的一句“小心点!”
黑暗中,我依稀能看到他背对着我摆摆手。
没有搭乘公交车,心情有些压抑,可能是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不愉快事情的缘故,我一个人漫步走在暗哑的路灯下。
前面是泰安桥,吹吹海风也不是不错的选择。(仪城有个天然巨大的湖泊,这里的人都称之为海,不仅因为它的面积,也因为这里的部分人是以海为生的渔民。)
桥不宽,两边是宝蓝色和橙黄色的霓虹灯。桥下是缓缓流动的海水,黑暗里的水草在水面下无声无息的摆动,肉眼看不真切,仿佛平静的假象下匿藏着骇人的洪水猛兽,激流暗涌的漩涡在下面泛滥成灾!
我一怔。这多像我光鲜外表下面寄居的病态灵魂!
那种灾害性的黑暗以弥漫的姿势延伸,勒紧住我的灵魂以及侵蚀我的理智;在不能预知的某一天困兽出笼,轻易就能打破我残破不堪的坚守。
我喜欢他。不能说。
那些爱与欲望早已染上疯狂的痕迹,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我怕最后什么也得不到。那种沉重的感情不会沉淀在寂寞的角落里消弭,它会发酵,越来越放肆,它会被窥见,无地自容。
我打了个寒颤,畏缩着向灯火阑珊的街道跑去。
我需要冷静,把这种疯狂的情绪压制在安全的位置。
现在才八点,正是晚上最热闹的时段。我插进了步行街,这样能够少绕些路。
两侧的商店依旧开着门,吆喝着什么牌子又在大减价。
我跟着眼睛所看到的一件草绿色T恤走进一家店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认定这件衣服很适合他。
“您好!这件款式我们只剩这一件了。”服务小姐打量了我的身材抱歉地说:“可能不太适合您,您可以看看其他款,我们全场打8.8折!”
“不,我喜欢这件,你看看是多大号。”我觉得应该合穿。
“是XXL。”服务小姐反映过来:“你是要送人吗?他有多高?”
“嗯........184CM,肩有点宽。”我记得帮单俞量过一次身高,还是在一年前。
“可以穿。”服务小姐把衣服取下来给我看,“你确定要这件吗?”
“嗯,就要这件,你给我包起来吧!”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刚好带了200块,白天用了一点,应该还够。
回到家里全是黑糊糊的。
我进了房间把衣服好好放进柜子里时,看到还挂着几件掉着牌子的衣服。我自嘲的笑了。
我想对他好,因为我知道他是没人关心的孩子,我理解这种孤单。
我想做饭给他吃,给他买衣服,想陪着他在一起。统统我能做的我都回去做。
但是有条线是始终跨不过去的鸿沟。
唯一送出去过的一件衣服还是以生日礼物的名义。
我躺在床上讽刺的想,我也只能假借这种表明上的名义壮胆罢了。
我喜欢他,我只能看着他。
一阵悠扬的单调铃声,电话响了。
那时候用的还是黑白的屏幕,显示----单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