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陵》厌梨

4、小偷

　　人吃人？

　　我满心茫然，人类怎么会吃自己同类呢？他们不是有思想的生物吗？有思想的生物怎么会吃自己同类呢？

　　我不理解，显然其他器物也不理解，即使它们捂着嘴巴，我也能听到它们嗓子里发出来的惊呼声。

　　小偷也没在意我们的惊讶，只是自言自语道：“ 我不知道，可我这辈子大概是得不到答案了，我用分给我的一小碗肉，去药店换了些老鼠药........”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偷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家里晚上煮那个小姑娘骨头的时候，我把药下了进去......”

　　他阖眸，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杀了他们。”说这话时候小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面色却格外平静。

　　我不知所措看着小偷，听见秦半两语气茫然询问：“你杀了你的亲人？可是不是孝道为先吗？你......”

　　小偷没说话，呼吸略微急促，半晌后呼吸微微平稳才再次开口道：“我没杀我亲人，我亲人早就死了.......”嘴角抿成一条线，神情执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我无关的事情，此时我却有些难以呼吸。

　　其他器物显然也被这个人带来的故事震住了，一时间排排站愣在原地看着小偷不知所措，泰阿剑比较沉稳，开口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之后？”小偷喃喃重复了一遍，神情恍惚，半晌后缓缓开口：“之后......我将他们都烧了，这个世道啊，人死后不烧了就会被吃掉的......”

　　？？？
　　不烧掉就会被吃掉？难不成还会把死人从土里扒出来吃掉？我不敢细想。

　　小偷喉结动了动，“我烧掉他们以后，回到家，家门口跪着一个妇人......”
　　说到这里小偷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是那个小姑娘的娘亲，她听说后面山里有一座用观音土建造的菩萨庙，她前几日去那里挖了点观音土，想着家里人能吃两天......”

　　我的视线很好，能清楚看到小偷鼻翼颤动，看到小偷眼底血丝，听见小偷颤抖哽咽的声音：“她想挖观音土救家里人，救她只有五岁的女儿，她回来时还从菩萨庙门口捡了一块黑色的小石头准备送给她女儿.......”

　　“可是...可是她女儿被割开了脖子放干了血，身体被切成一块一块......”声音飘渺无力带着深深的憎恶：“而我，是观看这场屠杀的人。”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我只是一个成精失败的灯盏。

　　“我看着她抱着女孩仅剩几根的骨头，撞死在了我住了十多年的房子墙壁上。”小偷嘴唇微颤，声音微弱：“然后我把她烧了......”

　　“烧掉她尸体已经到了晚上，我恍惚路过知府家小门，看见一只黄色的看门狗趴在地上啃食一块猪腿......”

　　“你说这**的世道，富贵人家的狗可比人过得好多了哈哈哈哈。”小偷说着大笑起来，而后口中又不停吐血，很是吓人。

　　可是如今我却没觉得害怕，其他器物也一改之前模样，纷纷上前围住小偷想要帮他止血。

　　泰阿剑转身离开几分钟，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个药丸，然后拿起一颗黑色的药丸放进了小偷嘴里。
　　小偷将药丸胡乱嚼碎咽下去，过了几分钟便不在吐血。

　　泰阿剑见小偷情况稳定了，开口提醒：“你要死了。”

　　小偷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将嘴角的血渍舔干净：“我去知府家偷粮食时候，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

　　“那为什么还要偷？”

　　小偷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村头王婆子为了给她孙子省粮食饿死了，如今她孙子再不吃东西也要死了；隔壁的李婶子吃观音土胀死了，她家还有两个姑娘和一个小儿子；张寡妇家......”冲面前的器物笑了一下，小偷问：“活着可真难，是吧？”

　　像是在问器物，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小偷大抵也没想过得到答案，问过后便闭上了眼睛。

　　泰阿剑看着小偷，放轻了声音：“你有什么愿望吗？”

　　小偷缓缓睁开眼，直勾勾看着泰阿剑，半晌笑着道：“送我一场梦吧。”

　　泰阿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过了两分钟回来后手里多了一颗红色的药丸。

　　小偷接过药丸毫不犹豫放进口中，含着药丸眼底带笑：“甜的。”

　　泰阿剑没说话，小偷也不需要别人回话理他，含着药丸等到甜味消失，小偷才慢慢咀嚼几下将药丸咽下去。

　　在将药丸吃下没多久，小偷便意识模糊了，涣散的瞳孔直勾勾看着远处的石雕，嘴里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而后有泪水顺着眼角流落.......

　　在讲述家人离世时我没有看见他落泪，在讲述亲手毒.杀亲人时我没看见他落泪......如今在他意识不清时，我却看见了他的眼泪......

　　可我只是一个成精失败的灯盏，无法替他擦去眼泪。

　　听着他慢慢变得微弱的呼吸，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开始紧缩。
　　可真是奇怪，我明明只是一个成精失败的灯盏。

　　在心脏紧缩带来的轻微疼痛感中，小偷慢慢停止了呼吸。

　　小偷死后，器物们因为无法离开陵墓，便将小偷的尸体埋在了陵墓里，用木头立了一个碑，又因为不知道小偷的名字，这个碑并未刻字。

　　小偷死后的一段时间，我的心脏依旧是时常抽痛却无法缓解，我不理解这种感受，只能默默承受着。

　　最开始心脏抽痛我还会心生厌烦，如今倒也是找了趣味，无聊时候会期待抽痛降临，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添加一点趣味。

　　水银河一圈一圈地转，心脏时不时抽痛送个惊喜，日子竟也没有那么难过，不知又过了多久，我发现陛下的棺材好像出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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