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陵》厌梨

1、穷书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意识的，当我意识到我能思考的时候，灯盏里的人鱼膏已经燃烧了十分之一。

　　是的，你没猜错，我是一盏放置人鱼膏的灯盏，和千千万万的灯盏相比，我无疑是很幸运的，因为我是被放置在始皇帝棺材旁边的。
　　我可以日日夜夜看着这位伟大的帝王。
　　这是我的荣幸。

　　陵墓里的生活并没有你们人类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复杂，相反非常无聊。

　　作为一盏无法移动无法开口说话的灯盏，我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看陛下坐在棺材上翻看陪葬的书籍，一遍一遍的翻，一遍一遍的翻，一遍一遍的翻……

　　陵墓里没有你们人类所说的钟表，计时是看墓里的水银河，水银河围绕陵墓流动一圈是半个月，在我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开始记录水银河转了多少圈。

　　最开始转一圈，两圈，三圈时候我还可以记录，但是转到9圈时候，我不知道往后该怎么计算了，只能再次从1开始数。
　　漫长的时光里，我不知道自己数了多少次1，数了多少次9。

　　当某天我再一次准备数1的时候，陵墓里进来了一个活的人类！

　　我的老天爷！这简直是灯盏听到过第二好的消息了（第一好消息是当初发现自己是陛下身旁的灯盏。）

　　陵墓里进来一个人，让那些成精并且能说话的器物都很开心，不少器物缠着陛下，请求陛下将人放进来。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陛下笑，眉眼温和眼底泛着细碎的星光，比水银河里面的星星还好看。

　　然后，我听见陛下说：“那就带他进来吧。”

　　其他器物听到指令后蹦蹦跳跳拥挤地跑向人类所在的位置。

　　陛下看着其他器物的背影，神情很奇怪，好像是紧张也好像是期待，我看不懂，毕竟我只是一个成精失败的灯盏。

　　误闯进陵墓的人类叫小笨，因为他很笨，考了三次还没有中举，如今还是个穷秀才。

　　小笨说他家祖辈都是农民，他能考上秀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他很满足。说这话的时候小笨一直在抹眼泪。

　　高兴还哭？人类真奇怪。

　　其他器物对于小笨祖坟冒青烟不感兴趣，七嘴八舌问：“外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外面好玩吗？”
　　“外面人怎么夸我们陛下？”

　　听到器物的问题，小笨看了眼陛下，然后干笑两声：“如今是宋朝（后代称北宋），距离秦朝已经过去了一千一百多年，外面京都和江南好玩一些，至于，至于陛下……外面自然都是夸陛下的。”

　　回答器物问题的时候，小宋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可能是饿的吧。
　　我们当然不在意他饿不饿，我们只会很开心很开心。

　　看！我们陛下真的厉害，即使过去一千多年，威名依旧四海皆知！

　　器物们笑着闹成一团，陛下一直看着小笨，而后抬眸看了眼器物们：“你们都出去吧，寡人有些事情要问他。”

　　听到陛下的话，器物们收起了嬉笑，安静有序的退出去。

　　在最后一个器物离开后，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陛下声音冷淡道：“寡人要听真话。”

　　刚刚……刚刚不是真话吗？

　　我有点傻，脑子懵懵地看着陛下和小笨，就见小笨快速跪下：“草民不敢。”

　　“寡人恕你无罪。”

　　小笨脑袋抵着地，身体微微颤抖，他好像很害怕。

　　可是为什么害怕呢？陛下不是说恕他无罪了吗？

　　我不懂。

　　陛下又问：“告知寡人后人所说。”

　　小笨额头紧紧抵着地，声音微微颤抖：“草民所知不多。”咽了下口水：“汉代说您是‘强侵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欲尽灭先王之道’。”①
　　“唐代李世民说您是‘周既克殷，务弘仁义；秦既得志，专行诈力’。”②

　　说到这里，小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又到：“唐朝……唐朝也有不少诗人歌颂您，比如李白说您‘挥剑决浮云’。”③

　　陛下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我听了后思想里似乎出现了一把火，烧得我浑身难受，后来我知道，原来那是愤怒。

　　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们的陛下？他们懂什么？他们当初若是和陛下处于相同的境况，他们能比陛下做的好吗？

　　思想里的那把火，烧得我灼痛，痛得我要疯了。

　　他们怎么能那么说？我想哭泣想大喊想说不是这样的，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我只是一个灯盏。

　　是一盏为陛下什么也做不了的灯盏。

　　是一盏可以被千千万灯盏替换掉的灯盏。

　　我茫然不知所措，却见陛下冷静又问：“秦朝传了几代。”

　　小笨听到这个问题，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而后砰砰砰不停磕头，嘴里一直说：“草民不知，草民学业不精，草民不知，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陛下眼神沉沉地看着小笨，闭了闭眼，复而又睁开眼，眼底杀意浮现：“朕的耐心有限。”

　　陛下生气了，自我有意识以来，第一次见陛下情绪波动那么大，那么生气。

　　小笨声音哽咽：“草民不知，陛下恕罪。”说着又磕了三个头。

　　陛下笑了一下，声音有些轻柔：“寡人知道你们读书人清高，不怕掉头。”声音骤然阴冷：“既然不说，那就诛九族吧，你大可试试寡人有没有这个能力。”

　　诛九族，我没有什么感觉，毕竟我们器物没有九族，但是小笨好像很害怕。

　　听完陛下的话，小笨突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陛下则冷冷看着小笨，等小笨哭完，陛下又问：“如今还是不说？”

　　小笨又砰砰砰磕起头，红色的鲜血落在地上缓缓流淌，小笨声音嘶哑：“回禀陛下，秦二世而亡。”

　　这句话说完，小笨则整个人瘫倒在地。

　　陛下没在意小笨的失礼，声音有些轻的重复：“秦二世而亡？”似有疑惑。

　　小笨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昂着头道：“您驾崩后，胡亥登基，秦亡于二世。”

　　我听了这话被震的脑子一片空白，胡亥登基？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胡亥登基？

　　这个穷书生怕不是因为家里穷，买的是假历史书吧，怎么可能是胡亥登基？怎么可能？

　　我猛然去看陛下的脸色，见陛下神情不明询问：“为何胡亥登基，扶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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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更新隔壁。
这个可以看成一个独立的番外。
会涉及到华裳，不过到目前为止华裳还没有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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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③查询于百度百科。